城郊废弃工厂的铁皮顶被晚风掀得“哐当”响，像濒死者最后的喘息。陆雨辰把黑色冲锋衣的兜帽压得更低，指尖攥着的加密U盘边缘硌得掌心发疼，他贴着锈蚀的砖墙往里走，每一步都踩在碎玻璃和碎石子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在空旷的厂区里格外刺耳。
约定的接头时间是晚上九点，还有三分钟。陆雨辰靠在一根断了半截的水泥柱后，目光扫过厂区中央那台布满锈迹的冲压机——那是他和警局约定的接头点，按计划，负责接情报的老陈会戴着黑色针织帽，手里拎一个印着“便民超市”的塑料袋。
风裹着沙尘吹进衣领，陆雨辰下意识摸了摸衣领内侧，迷你风信子吊坠的金属冷意透过布料传来，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高中时徐涵把这枚复刻吊坠塞给他的场景突然冒出来，少年时的徐涵眼睛亮得像星，说“雨辰，以后不管走多远，看到它就像我在你身边”。现在他确实走了很远，远到要在黑暗里伪装自己，可只要摸到这枚吊坠，就像还能握住徐涵递过来的那只手，暖得能驱散所有寒意。
九点整，一道黑影从工厂后门钻进来，手里果然拎着“便民超市”的塑料袋。陆雨辰刚要迈步，却突然顿住——那黑影身后，二十米外的墙角，还藏着另一个人。那人穿着深色夹克，手里似乎捏着什么，月光偶尔漏下来，能看到夹克领口别着一枚银色徽章，和金蝎集团底层小弟常戴的样式一模一样。
是眼线。陆雨辰的心脏猛地沉下去，后背瞬间冒了一层冷汗。他立刻收回脚步，重新缩回水泥柱后，指尖的U盘仿佛突然有了千斤重。老陈还没察觉异常，正慢悠悠地往冲压机走，脚步放得很轻，显然是按约定的“安全步伐”在移动。
不能让老陈暴露。陆雨辰盯着老陈的背影，大脑飞速运转。如果现在出声提醒，只会把自己也拖进去；如果假装没看见，老陈一旦和眼线正面撞上，不仅情报送不出去，自己这么久的卧底工作也会功亏一篑。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U盘，又扫了一眼不远处堆着的一堆翡翠原石——那是昨天蝎子让手下从仓库转移到这里的“备用货”，说是怕海关突然查抄，先找个地方暂存。
一个冒险的念头突然冒出来。陆雨辰攥紧U盘，借着水泥柱的遮挡，悄悄往原石堆挪去。那些原石大小不一，表面裹着厚厚的石皮，有的还留着开采时的裂缝。他蹲下身，假装整理原石的位置，手指在石缝里反复摸索，终于找到一块拳头大的原石，石皮上有一道两指宽的裂缝，深度足够藏下U盘。
他迅速把U盘塞进去，又从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玉石抛光粉，往裂缝里撒了一点，用指尖抹匀，让石粉和石皮的颜色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异常。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故意踢了踢脚下的碎石子，发出声响。
那躲在墙角的眼线果然被惊动，探出头往这边看。陆雨辰立刻摆出不耐烦的样子，对着原石堆踹了一脚，压低声音骂了句：“什么破地方，堆这么多破石头，绊死老子了。”他一边骂，一边往工厂外走，路过老陈身边时，故意撞了老陈一下，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货有问题，走南门，找老杨。”
老陈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立刻收起塑料袋，转身往工厂南门走。陆雨辰没敢回头，他能感觉到眼线的目光还黏在自己背上，直到走出工厂大门，坐上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才松了口气。开车的是蝎子的手下阿坤，见他上车，随口问了句：“陆哥，刚才在里面干嘛呢？看你跟个老头撞了一下。”
“没什么，”陆雨辰靠在椅背上，假装揉了揉膝盖，“那老头挡路，不小心蹭到了。对了，蝎子让咱们暂存的那些原石，我刚才看了眼，有几块石皮裂得厉害，别到时候影响出货，你明天让人找个师傅看看。”
阿坤没多想，点点头：“行，我明天就安排。”车子发动起来，往市区方向开。陆雨辰看着窗外掠过的路灯，心里还在打鼓——老杨是城南“玉满堂”玉石店的老板，早年受过警局的恩惠，是警方安插在玉石圈的线人，只有少数人知道他的身份。刚才让老陈去找老杨，是他临时想到的办法，能不能顺利把U盘取出来，还要看老杨那边能不能领会意思。
第二天中午，陆雨辰借着“找翡翠原料”的名义，去了“玉满堂”。老杨正在柜台后擦拭一块翡翠摆件，看到陆雨辰进来，眼神顿了一下，立刻笑着迎上来：“陆老板，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是要找什么好料吗？”
“老杨，”陆雨辰走到柜台前，假装看摆件，手指在柜台上敲了敲，“昨天让兄弟给你送了块‘裂料’，你看看能不能修，修不好就扔了。”
老杨的手顿了一下，立刻明白过来，笑着说：“哦，你说那几块啊，我早上看了，有一块裂得挺严重，不过里面好像藏了点‘好东西’，我正想找机会跟你说呢。”他一边说，一边从柜台下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陆雨辰：“这是你上次落在这儿的鉴定工具，今天正好给你带来了。”
陆雨辰接过盒子，指尖碰到盒子里的东西，知道是U盘，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笑着说：“谢了老杨，那我先回去了，有好料记得给我留着。”
“一定一定。”老杨送他到门口，看着他上车离开，才转身回到柜台后，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加密号码：“喂，是我，东西拿到了，什么时候来取？”
陆雨辰回到金蝎集团总部时，蝎子正在办公室里看交易报表。见他进来，抬头问：“昨天让你去工厂看看，没什么问题吧？”
“没什么问题，”陆雨辰把盒子放在桌上，假装打开看了看鉴定工具，“就是阿坤说有几块原石裂了，我让他找师傅修了。对了，昨天跟境外买家联系的怎么样了？他们什么时候能确定交易时间？”
蝎子放下报表，靠在椅背上，盯着陆雨辰看了几秒：“急什么？这种大交易，总得谨慎点。不过你放心，只要你好好干，这次交易成了，少不了你的好处。”他顿了顿，又说：“对了，昨天工厂附近好像有海关的人在转悠，你以后去那边小心点，别出什么岔子。”
陆雨辰心里一紧，表面却不动声色：“知道了，蝎子哥，我会注意的。”他从办公室出来，回到自己的临时住处，关上门，立刻从盒子里拿出U盘，插进笔记本电脑。里面是他这半个月记录的金蝎集团交易流程，包括走私翡翠的来源、运输路线和对接的买家信息。他把这些信息整理好，加密后发给了警局的联络邮箱，又在邮件末尾加了一句：“内部可能有问题，近期行动需谨慎，建议核查资金流向。”
发完邮件，他把U盘收好，重新摸了摸衣领里的风信子吊坠。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吊坠上，折射出细碎的光。他想起高中时和徐涵一起在校园里种风信子，徐涵说风信子的花语是“坚定和守护”，当时他还笑徐涵矫情，现在才明白，有些守护，需要在黑暗里独自坚持，需要在危险中步步为营。
“徐涵，”他轻声说，仿佛对方就在身边，“再等等，我很快就能完成任务，到时候我们就能像以前一样，一起看风信子开花了。”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徐涵发来的短信：“海关近期会核查金蝎的报关单，注意安全。”陆雨辰看着短信，嘴角忍不住上扬，他回了一句：“知道了，你也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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