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他们两个为何认准了，是我偷走了七星宝典？”
裴朗痛苦地攥紧掌心，那夜无论他怎么解释，可是云蘅与江自流都不相信。
彼时，裴朗只是躲闪，口中仍是说此事有误会，但云蘅与江自流出手毫不留情。
当时，云蘅一剑刺穿了裴朗肩头。若非他及时躲闪，那一剑刺入的便是他的心脏。
一切的怀疑与想要解释的心都被这一剑伤透，他那时也是初入江湖，少年傲气又带着几分赌气。
既然他们不相信，他也不再解释。
三人大打出手，最终裴朗以远胜过二人的内力将他们打败。
但也因此，让云蘅对他破口大骂。说他虚伪，说他伪装，明明是个不怀好意的骗子，却还要装出兄妹情深的模样。
裴朗的心伤透了，他没想到云蘅会这样骂他。江自流也不相信他，他们认定了裴朗是贼。
最终裴朗什么也不再说了，愤而离去，再也没有离开过扶风谷。
云晞面无表情地看着痛苦的男子，他的眼中仍然是茫然与委屈。
好似想了二十年，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你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认定你偷了七星宝典？”
“我怎么可能知道？我若是知道，怎么会……”
裴朗急躁地反驳，想到他们愤恨的目光，想到那毫不留情的杀招。裴朗不由捂着肩膀，穿透皮肉的疼痛好像再次传来。
云晞看着他，半晌没有开口。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又像是什么也没看。
许久后，云晞才缓缓开口。
“谷主认为，那本七星宝典中的武功如何？”
虽不知她为何这样问，但裴朗还是如实道。
“上乘心法，虽不像传言那样修炼之后可以成为天下第一无人能敌，却也能在短时间内练成深厚内功。”
说着，裴朗忽然一顿，不由哑然失声。
像是忽然失去了所有神采，眼眸变得空洞无神。
孟柯不由大惊，上前急急询问。
“师父？！你怎么了？！”
裴朗只是缓缓摇头，似是僵硬的，陈旧了数十年未曾使用过的老旧家具。
“原来，是这样。”
裴朗呢喃着，不断地重复着。孟柯不解，只能望向云晞。
她嘴角噙着冷漠又讥讽的笑意，看着裴朗，像是在欣赏可笑的戏剧。
“究竟是怎么回事？”
孟柯不明白，云晞好心地解释道。
“当时，师父与江自流之所以认定了就是裴朗所为，正是因为他不过短短数月便练成的远不属于这个时间可以拥有的内力。”
孟柯一怔，难怪，之前就是拼了性命，云蘅与江自流也不怀疑裴朗，却又在见到他之后而反目成仇。
“裴谷主，你怎么解释？”
云晞冷笑道，纵然裴朗是武学奇才，也不可能短短四个月便练成数十年才能有的内力。
至于九曲归元丹，云蘅与江自流则是认定了早已不存在。
剩下唯一的解释，就是七星宝典。
裴朗捂着脸，许久之后终于平静下来。
“是师父。”
裴朗的声音喑哑，带着破碎与悲伤。
“师父为了救我，将他一生的功力都传给了我。”
这个答案让云晞怔愣，孟柯也没有想到。
自他记事起，扶风谷内便只有他与师父两个人。师公的坟年年拜祭，可师父从不提起他，久而久之孟柯也就没有再问过。
裴朗起身，走至窗前望向窗外鹅毛似的大雪。
“那也是一个雪天，我坠崖后并没有死，但全身骨头已经摔碎，不死也活不过几个时辰。”
“也许我命不该绝，我遇见了一只黑猫。黑猫的主人救了我一命，她将我送回了扶风谷，帮我重新续好筋骨。”
“骨头虽然接好，但是一身武功也废了。”
说到此处，裴朗不由顿了顿，几个呼吸之后，继续说道。
“那一日，扶风谷的雪也像今日这般。师父说，他找到了可以帮我恢复功力的办法。”
“那时我高兴极了，师父点了我的穴道，当我意识到师父在将自己的全部功力传给我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散攻之后，师父便去了。我在坟前守了七日，便去武林盟寻他们。”
“一路上，得知阿蘅身份暴露，又牵连出各门派掌门之死，我心急如焚，只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是，当我见到大哥之后，却只有刀剑相向。”
他困惑了二十年，委屈了二十年，却从没仔细想想，为何会这样。
懊悔、自责，如海浪般不断扑向裴朗。
他后悔自己那可笑的自尊心，自责自己的愚蠢。
孟柯没想到，竟是这样的阴差阳错，让他们误会了将近二十年，记恨了二十年。
更险些造成，更加无法挽回的错误。
云晞将裴朗的所有神情皆尽收眼底，她在思索其中的话究竟几分真几分假。
「倘若真如裴朗所说，那当日暗算师父他们的就是陆离了。而陆离原本就会寒冰掌，与七星宝典并无关系。」
「陆离与那神秘家族会不会关联？对，一定有关。银环死而复“生”，定然是与那个家族的秘术有关。银环是被幽冥谷救“活”的，陆离定与他们有关！」
「当日陆离将裴朗打下悬崖，也许认为他已经死了。七星宝典不全，江自流成了武林盟主，师父闭关没有再离开玉华山。」
「所以，陆离这十九年来才没有动作。直到孟柯出山，陆离又发现浮雪教再次活跃起来，所以才开始了新一轮的计划。」
云晞微微踱步，越想越觉得极有可能。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幽冥谷要等十九年。
「孟柯出山之后，陆离才肯定裴朗当年并没有死。而孟柯的武功远胜当年的裴朗，陆离很可能认为他修炼的正是裴朗手中的七星剑法，才会再次打起了他手中七星宝典的想法。」
「裴朗的神情做不了假，他的话极有可能是真的。若真是如此，那师父，真的误会他了。」
云晞微微抿唇，扭过头看了眼尤沉浸在懊恨中的男子，忽然对上孟柯的视线，云晞扭过头避开了。
「如果是这样，那孟柯练的也不可能是七星宝典。」
七星宝典是那少年临终之托，云蘅不会练，而裴朗也不会，更不可能让自己的徒弟修炼。
云晞垂眸，不自觉地咬着指甲，心中乱糟糟地。
一会儿是云蘅毒发时的模样，一会儿是云昭受伤的样子，一会儿又浮现出孟柯此前种种，不由心中有些歉疚。
心思百转，云晞不由恨极了陆离。若不是他一手策划，事情也不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想到云昭，云晞忽的扭头快步走向裴朗。
“你为何会化解寒冰掌之毒？”
勉强收拾好情绪，裴朗舒了口气正色道。
“七星宝典中有记载，我虽无心偷学上面的武功，但却也记得一清二楚。”
“我扶风谷的内功心法至纯至阳，恰好可以克制寒冰掌之毒。只不过阿柯并不知道如何化解，所以才会没有办法。”
裴朗的话音刚落，云晞便急急追问。
“若是被寒冰掌推功过血呢？”
裴朗脸色一变，“是谁？！是，是阿蘅吗？”
之前云晞执着七星宝典的模样已经让裴朗有所猜测，云蘅不会修炼上面的武功，要之无用。
唯一的解释，便是要用七星宝典交换什么。
如今看云晞追问寒冰掌的紧张模样，答案呼之欲出。
云晞摇头，“是阿昭，她是我的师姐。”
于是，便将陆离如何用紫雾草威胁她们，又是如何重伤云昭一一说明。
“他要我用七星宝典交换，才肯帮阿昭解毒。”
云晞沉声道，但如今，若裴朗有法子，她定然不会便宜了陆离那个混蛋。
裴朗沉吟片刻，如实道。
“我并没有万全的办法，无法保证一定能解除。”
寒冰掌已经侵蚀云昭的奇筋八脉，裴朗并不敢保证一定可以。
听到裴朗这样说，云晞心中一沉，果断道。
“七星宝典给我。”
“你要把它给陆离？”
孟柯虽然问她，心中却已经肯定。果然，云晞点头。
“我不能让阿昭冒险，哪怕只有一丝可能。”
“若是陆离骗你呢？”
孟柯问道，若陆离得到七星宝典，却反手杀了她们呢？
云晞冷笑一声，“我当然有办法让他乖乖听话。”
“不行。”
裴朗摇头道，“陆离手中已经有了大半的七星宝典，而他手中的恰好是七星宝典的心法，若是让他得到剑谱，不出半年，江湖上少有人敌得过他。”
七星宝典的厉害之处他虽不曾真的修炼过，却可以预见。
“我不能让阿昭涉险！”
云晞大声道，对上他们二人的视线，云晞稳了稳心神。
“你方才说过的，不能言而无信。”
裴朗沉默，看着她执拗的眼眸，不由叹了口气。
“好吧，我给你。”
“晞儿，你……”
孟柯张了张嘴，却被云晞打断。
“我有分寸。”
若是真的让陆离练成，那她要想杀了他定是难如登天，她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云晞看了眼欲言又止的裴朗，勾唇一笑。
“书在我手中，我说它是真的，它就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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