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布衣大婶颤颤巍巍的推门而进,她的身上沾了些泥污。衣服破旧不堪,打了数不清的补丁,她背着一个小包裹,拄着拐杖。走进店里,细看之下鞋子已然磨破,她走到柜台前,从包裹里翻出了些什么,殷切又小心的询问老板娘是否有见过画上的姑娘。
庄寒声坐的位置正好瞥见画像的一半,模糊不清的看见画中人的眉眼似曾相识,隐约看见人像旁有个“丘”字。
面对老妇人的询问,秋弥很快回答未曾见过,期待落空,老妇人很快颤颤巍巍的走出客栈,远远的能望见她弯曲的脊梁。
庄寒生还在品酒,一杯接一杯,一壶酒都进了他的肚子,武遇忍不住挡下了酒杯,拽着胳膊把他送回房间了。
醉眼朦胧间,看见了秋弥姑娘担忧的面容,温柔的神情,然而她的眼神里,却像有化不开的坚冰。
这人究竟有情还是无情,醉成一滩的庄寒声想不明白。
庄寒声这一醉,惊动了半个客栈照顾,秋弥亲自熬了醒酒汤,沾湿锦帕给他擦脸,李刻打了野味来客栈看望未婚妻,几只野鸡熬了汤煨着,等他醒了暖胃,店小二打发着给他屋里换熏香。
武遇在他房间里,撑着头徐徐的扇着风,驱散他的酒气。
啼红酒初尝温柔纯美,后劲却极大,昏睡了一天一夜,庄寒声醒来时,头痛欲裂,扶着头艰难起身,始作俑者就在身前,端坐在椅子上,修长的手指把玩着碧绿通透的雕花酒瓶,一旁的桌子上正是一瓶啼红,清冽的酒液又勾起了庄寒声的馋欲。
片刻过后,庄寒声拿走了武遇手中的宝贵酒杯,闲靠在椅榻上一口一口慢慢啜饮,晃动着酒液,“阁下何名,为何赖在我房中不走。”武遇看了他手中的酒杯一眼,像是责怪他占了好处却翻脸不认人,庄寒声咳了一声,自顾自的又开始斟酒,被拦下,对面之人蘸着酒液写下“武遇”二字,庄寒声见了,没趣的踢开衣袍,拂袖下了楼。
武遇看着他的背影,好笑似的够了勾唇。
庄寒声行至楼下,大堂里只有一个小二,庄寒声走到他旁边,奇怪的问:“老板娘去哪里了?”小二颇有些娇羞,黄不拉几的脸上浮现出红晕,指指门外,嘿嘿一笑。
庄寒声出了门,正值金秋,又是傍晚,霞光满天,客栈正前方的麦地上,饱满的穗粒结出了金光,一望无际的田地上,充满丰收的惊喜,远处站着一位健壮男子,秋弥姑娘满面笑容的奔向他,眼中都是幸福和满足,那男子正是徐刻,忙完农活就赶来看心上人,此刻稳稳当当的接住这个满脸喜悦的小姑娘,稳重的脸上化开笑意。
庄寒声远远的看着这一幕郎情妾意,也感到暖意融融,天幕上紫红相接,美如佳画,天远地阔,成就这一对有情人。
拼却明朝永日,画堂一枕春醒,明日如何,谁又知晓。
某天小雨,庄寒声下楼,果然在临窗的座位旁发现悠闲看雨的武遇,多次不期而遇,庄寒声不再惊讶,慢走到座位上,点了一壶啼红酒,朝小二说酒钱由武遇来付,武遇早有预料,摸出银两,扣在桌上,小二收了钱,高高兴兴的又端了一壶酒出来。
往日啼红价高,平时少有人喝的起,本以为收留庄寒声是个赔钱买卖,谁料到自从庄海生住下几日便酒瘾上头来上一壶,虽然赖的是这位公子,但也让店小二十分高兴。
秋天农事快要结束了,收完庄稼的农人三三两两地进了客栈,点几杯淡茶解渴,几个活泼的孩子,提着一蓝刚采的晓壁果,跑到柜台后的秋弥姑娘身边,秋弥姑娘高兴地收下了,说要用这浆果做酱,浆果酸甜爽脆,十分可口。
这果子难得,不易采摘,几个小孩儿凑了一篮子出来给了秋弥姑娘。
秋弥笑着对庄寒声说,用甘露冲兑果酱,制成果茶邀他品鉴。
此时她一身粉色衣裙,娇俏灵动,像是天上的仙女,大厅里其乐融融,好不和谐。
外的雨越下越大,有雨幕之势。
窗边上,庄寒声没骨头似的的倚靠在躺椅上,摸了一把瓜子,磕瓜子扒皮朝武遇扔去,武遇不慌不忙展开扇子挡住。
庄寒声突然开口:“给我看看你的剑。”武遇挑眉,眼底有疑问,像在问为何知道他习武,庄寒生稀奇的笑道:“你双手有茧,走路无声,行动敏捷,不是习武之人?恐怕还是个中高手。”
武遇看他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眼弯起,快被他逗笑了,武遇也不遮掩,道:“我是万剑宗弟子。”
万剑宗,来头这么大。
修仙之人,这是庄寒声苏醒来见得第一个与修真世界有关的人,背景还颇有渊源。
庄寒声撇了撇嘴,又扔了一把瓜子皮。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阴影竟然有雷霆万钧之势,庄寒声出生以来就有一双有仙气的眼睛,可以看见福祸灾变。
这雨越下越大,雨水虽好,滋荣万物,但凡事过盈则亏,恐怕将带来祸事。
庄寒声嗑完瓜子,淡淡的看着远处的天幕,担忧地说道:“有人出事了。”话音未落,一个人匆匆忙忙的闯进客栈,来人与李刻交好,是同一帮农民兄弟,他慌慌张张的找到秋弥姑娘,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他说:“秋弥姑娘,不好了,哥、李刻……李刻哥出事了!”秋弥双眼一凝,手里的浆果摔落在地,碾出汁水,毫不犹豫的冲进了雨雾之中。
半路上看见了几个慌慌张张的大汉,用竹子抬着一个人,正往客栈方向走。
还不待走进,秋弥姑娘已经看清竹上之人,腿脚一软,很快有人去喊了医馆的大夫。
李刻躺在秋弥的床上,大夫把脉之后只是无奈摇头,受伤之处严重,血流不止,李刻这次九死一生,山雨路滑,摔下山崖,天雷劈中一棵树,不偏不倚正巧压在他身上,简直像是天要罚他。
围坐的乡邻显然怕老板娘禁受不住,但秋弥姑娘到显得极为镇静了,温暖的外表下不显眼的本质逐渐显露出来,一种高贵的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气质。
庄寒生在旁边站着,注意到她的不寻常。
李刻重伤,她不见慌张。
难道秋弥姑娘有能救李刻之法?
不待他理出个头绪,秋弥姑娘已经以病人需要静养为由,将在场中人请离房间,庄寒生站在客栈大堂里,还在为秋弥刚刚的眼神耿耿于怀,武遇突然走过来,扔下一个包裹。
庄寒声打开包裹,一件金丝软甲引入眼帘,散发着灵光。他捏着那些软甲对武遇说:“你这是要做什么?”武遇抱着臂,理所当然地看着他说:“你很虚弱。”
还不快点穿上,免得小命不保。
庄寒声皱了皱眉,拾起一个茶杯朝他砸去,轻易被躲过。金丝软甲下面是一件新衣,金色软烟罗为底,银白色绣花闪耀夺目,价值不菲,显然不是凡俗之物。
就是金光闪闪的,太显眼。
庄寒声没有辜负他的好意,很快从头到脚都被武装起来,庄寒声一副好相貌,金袍在身,不显得庸俗,反而像金尊玉贵的世家少爷。
秋弥站在床前,李刻因为受伤面色苍白,心疼的跪坐下来,一行清泪夺眶而出,她扶着李刻的手,想要安慰他,自己能救好他,见他双目紧闭,半个字也听不到,她无语默默流泪。
终于擦干了眼泪,清丽的身影坚定的站起来,双手结出复杂的印式,灵光大盛,金色的光芒充满生机,李刻的气血迅速回升,双唇血色增加。
咔嚓一声,复杂的法阵裂开了一个阵符,整个阵法迅速崩塌,直至最后一点光芒也消失。
秋弥再次尝试,双手之间却没有灵气流动。
她意识到什么,胸有成竹的神色裂开一道缝隙,流露出后悔。
沉默了半晌,突然咬破手指,将精血逼出,跪坐在房间空地上一笔一画描下了纷繁复杂的法阵,那是一个偷运转寿的邪术,早已不在修真界流传。
为何一个凡间老板,年轻的姑娘会知道这些,无人知晓。
精血有限,法阵庞大无边,很快秋弥的精血消耗殆尽。
阵法无法画完,空白大半的法阵尴尬的趴浮在床榻前,巨大的恐慌笼罩了她。
月光照在心头,让她不复之前的自信从容,眼底疯狂的情绪弥漫。
世间万物都有因果,当初强求,报应果真来了,凭什么报应在我最爱的人身上,他一个凡人,如何承受神罚。
庄寒声他们等在大堂里,秋弥慢慢地踱步下来,六神无主。
秋弥走到伫立观望的小二面前,恍恍惚惚交代了许多事情,一副要远行的样子。
店里唯一的小二,是她刚开客栈时,在县城里收留的乞丐孤儿,后来两个人,在村县交界处,开了这个白枫客栈,相依为命一直到现在。
小二担忧的问老板娘是要离开,秋弥姑娘不多说,叮嘱他将店里照顾好,带上围笠,背上行囊,头也不回的走入雨幕中。
她要出远门了,给他找最好的医师。
抓住那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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