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众人认出自己,郑昀眼中的恨意更甚,他凶恶地瞪视面前的每一个人,当目光扫过顾修时,眼中那份恨意仿佛化为了一支利箭,冷嗖嗖地刺向他。
郑昀只恨被堵住了嘴,若没有嘴里那奇怪的果子,见到顾修,定会咒骂出声,向他发泄积蓄已久的怨气。
认出郑昀后,顾修从最开始的震惊转为平静,桃花坞那一战,郑昀被池鸢打得还剩最后一口气,当时大家都以为他气数已尽,却不想,有朝一日,他还能出现在自己面前。
和顾修同样疑惑的还有姬无寐,他诧异地望着郑昀,询问道:“你不是死了吗?怎么又活过来了?”
在场的大概只有池鸢不意外了,虽说当时她将郑昀打得要死不活,但她很清楚,她留了郑昀最后一口气。
桃花坞的那片竹林偏僻无人,若没人搭救,郑昀必死无疑,若有人搭救,他便还有生机。
真正让池鸢好奇的是,究竟是何人救了郑昀,毕竟,想要救他,也必须在恰好的时机去救,去早了会被她发现,去晚了郑昀会死,而这恰好的时机也足以证明,当时竹林,除了他们一行人,还有一个人存在。
而这个人,要么隐匿功夫极佳,要么武功高于她,不然,池鸢是不可能察觉不到的。
听到姬无寐的话,郑昀扭过头,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至极的低哼。
薄薰见状,笑着走过去拔出他嘴里的东西:“哎呀,忘了你嘴被堵了说不出话,好了,现在你可以说了。”
在薄薰走过来的时候,郑昀脸色就变了,变回了之前的恐惧模样,他瑟缩着头回避薄薰的目光,不敢正视她的笑脸。
“嗯?干嘛?为何躲着我?不是让你说话,说啊!”薄薰掐住他的脖子,迫使他抬头。
在郑昀的视角,薄薰的笑脸十分可怕,特别是那对绿瞳,注视他时,闪动着诡异绿光,像是在暗夜中蛰伏的野兽,嗅到了猎物的味道。
“……说、说什么?”被这样盯视着,郑昀大脑一片空白,不经思考的回问。
“嗬?有胆啊,居然还敢反问起我来了?”薄薰五指微微收拢,尖利的指甲深深嵌进郑昀的皮肉,只差一步,就能刺穿他的喉咙。
“……恕罪、恕罪……”郑昀终于回魂,紧张得连连咽口水,可这样被薄薰掐着,他呼吸都困难,更别提回答问题了。
“薄薰,放开他!”池鸢一声冷喝,薄薰立刻松手,回头时,眼瞳里的光悄然隐去,一脸谄媚地笑着回到池鸢身边。
郑昀得救后,趴在地上大口喘气,期间还不忘用余光打量身前几人。
他喘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怎么,很意外我没死,哈哈哈……我没死,是不是让各位失望了?”
没想到落到这般境地,郑昀还要嘴硬。
宁思忍不住踹了他一脚:“哼,敢伤少主,就要付出代价,以前你没死,但现在你觉得自己还能全身而退吗?”
郑昀剜了宁思一眼,慢慢挑起的眉眼逐渐露出几分冷嘲:“我大仇未报,为何要死?”
说着,他又转头看向长案前的几人,“哼……那人既救得了我一次,必然会出手救第二次,不信的话,你们大可一试?”
池鸢听言看向薄薰,薄薰摸着下巴沉思:“……主人,我追他时,确实没注意到有没有人跟踪,不过您放心,有我在,谁都不能将他救走!”
郑昀嘴角的冷笑微微一僵,想到薄薰追击自己时的手段,一股寒意窜上心头,他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人怎么能神出鬼没到那种地步。
还不容郑昀细思,坐于案前的顾修突然起身向他走来,郑昀顿时换回冷嘲神色,即便手脚被缚,屈辱的伏趴在地,也不忘坚持他那点微末的自尊心。
顾修长身而立,烛火被他身形挡住,阴影完全投映在郑昀身上,两人一个站着一个趴着,无言对视中,漫出一片紧绷的气氛。
窗外阴云未散,灰蒙蒙的天空不时闪过几道刺眼的雷光。
顾修俯视着地上的郑昀,凭心而论,对于这个人他是恨的,他的师父杀了自己的师父,而他又千里迢迢追赴到桃花坞刺杀他,细细思来,这其中疑点诸多。
究竟是谁给了他自己的行踪,让他能及时找到自己,而当时,又是谁出手救了他,并让他有能力再次对自己出手。
原来出黑市时,那一箭是冲他而来,而不是冲着姬无寐。
“你还活着。”
“哼,我活着,让你很失望?”
“不。”顾修神色平静,看郑昀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死物,“你活着,那我还有机会,再杀你一次。”
郑昀轻蔑道:“哼,就凭你?”
顾修沉默稍许,平静回答:“现在的我确实不能,但总有一日,我会亲手杀了你。”
姬无寐听着感觉话头不对,连忙追问:“顾修,你想做什么?难道你要放着现在的机会不杀,留他一命,等他日后来杀你?”
顾修微微皱眉,不知该如何解释内心的想法,他不能亲手为师父报仇,但郑昀,给他两年时间还是可以的。
郑昀愣了一下,大笑道:“哈哈哈哈,痴人,真是痴人,姓顾的,你现在不杀我,那以后的每一日都将是你的死期!”
“好,我接受这份挑战。”
“顾修!”姬无寐气急起身,走到顾修身旁捶了捶他的胳膊。
顾修只是看着他笑,却不做任何解释。
姬无寐胸口一滞,最终还是软下态度,劝说道:“顾兄,你傻啊……莫说他是梅山二老的徒弟,就是他身后之人,也决然不会让你活着走出夏州城。”
顾修心头一动,背后之人……是了,那夜在出黑市的水道,郑昀差一点又死在池鸢手上,却被人一箭救了下来,看来这幕后之人对他亦是动了杀心。
只是他隐在暗处不知名姓,郑昀不过是明面上的棋子。
看到顾修犹豫不决的模样,池鸢开口道:“顾兄,此事已不单单是你一个人的事,梅山二老是我杀的,他真正想报仇的人应该是我才对,你说是吧,地上那位?”
郑昀对上池鸢投来的视线,想用大笑来掩饰心中的胆怯,却在看到池鸢眼里的杀意后,露出了怯态。
池鸢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继续逼问:“怎么不说话?看来你也不过如此,嘴上说着要为你师父报仇,真正动手却只挑软柿子捏,你打不过我,就对顾修下手,我看,你也不过是一只贪生怕死的鼠辈罢了。”
“你……”郑昀恼怒地瞅着池鸢,目光却又不敢真正和她视线对上,“哼,鼠辈就鼠辈,你也好,姓顾的也罢,我都是要杀的,捏软柿子怎么了?我就是先要对软柿子下手!”
“哈哈哈哈,不行了,乐死我了……”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薄薰笑得直不起腰,“你想杀主人?真是不自量力,别说是你了,换作你背后的人来了也不可能!”
郑昀眼睛一撇,不敢看薄薰,更不敢反驳她的话。
池鸢看着郑昀,突然想到什么,嘴角牵起一抹笑:“你方才说,要我们现在动手,看看那救你之人会不会出手,可对?”
郑昀听完半晌没说话,他一会看看薄薰,一会看看窗外,似乎拿捏不准那幕后之人的出手动机。
见此,池鸢了然:“看来,你也不知救你的是何人,并且,你也不知,那幕后之人,还会不会为此冒险,在我手中救出你?”
心中忧虑被道出,郑昀神色不免露出一分心虚,他转过脸,对着地板道:“哼,赌就赌!大不了这命赔在这,老子做人报不了仇,做鬼也要缠着你们!”
“做鬼?做鬼怕是更不能了。”池鸢说完,用传音对薄薰说了一句话,随后,薄薰就朝郑昀走去,手里拿着一把不知从哪摸出来的短刀。
郑昀正想着池鸢那句话的意思,听到脚步声,扭头一看,一下撞见贴脸而来的薄薰,当即吓得差点叫出声。
“你、你你你……你想干什么?”郑昀拼命挣扎,想离薄薰远一些。
薄薰蹲着身子,笑嘻嘻地盯着他:“做什么,当然是杀你咯,不是你说要赌的吗?那就来赌一赌。”
“你、你玩真的?”
“哼,你说呢!”薄薰不和他多废话,直接抬手,往他心口扎去。
就在这时,一支冷箭穿过晨雾从窗外飞来,那银光闪闪的箭头正是众人熟悉的锻钢箭。
此人箭术了得,无论是力道还是速度都超乎人想象,若之前换作此人来暗杀姬无寐等人,恐怕已经得手。
不过薄薰早有防备,在箭矢飞来的瞬间躲开身,随即冲出窗外,追击那射箭人。
地上的郑昀,被薄薰刚才那一刀惊出一身冷汗,同时心里也松了口气,他赌对了,看来对于幕后之人,他的价值远比自己想象的要高。
想罢,郑昀心里的担忧和恐惧全部烟消云散,再面对池鸢的目光也不害怕了。
池鸢将郑昀的神色变化全看在眼里,见他放松下来,笑着道:“你放心什么?保你的人现在被追杀,他自顾不暇,你觉得你还有活路吗?”
“你……”郑昀话刚脱出口,一道冰棱当头而来,却在扎穿他脑门的那一刻,陡然转了弯,穿透了他的肩膀。
“啊——”郑昀痛嚎出声,全身控制不住地蜷缩起来。
池鸢目光往窗外扫了一眼,她这一出其实是试探,试探保护郑昀的是一个人,还是一方势力。
现在答案已经浮出水面,保护郑昀的不止一人,刚才出箭的人不过是个饵,真正幕后之人,还藏匿在附近。
方才,在池鸢对郑昀下手之时,有一道凌厉的劲气悄然靠近,但它还没来到就被池鸢的冰棱击退,因为,池鸢刚才不止对郑昀下手,还有数道冰棱同时飞向窗外。
有了这次试探,池鸢觉得可以顺藤摸瓜,查出背后主使,只要郑昀还在他们手中,只要郑昀对幕后主使还有利用价值,那幕后势力必会不惜一切代价救出郑昀。
稍许,追击出去的薄薰就回来了,见她空手而归,池鸢毫不意外,那出箭之人,不仅箭术了得,身手和武功也远不是郑昀能比的,在他出手的瞬间,人就早早退走,并且那支箭是从很远的地方飞来的,薄薰锁定不了他的气息,很难追踪。
“主人……”
“我知道,不怪你。”
虽是如此,薄薰还是有些失落,于是她将这些怨气全都发泄在郑昀身上,将他痛打一顿,“小子,你完了,落在我手里,你会尝到比死还可怕一万倍的折磨。”
郑昀被打得鼻青脸肿,每每要疼晕过去,薄薰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又把他唤醒过来,如此循环往复,折磨了近一个时辰,到最后,郑昀的眼神都有些涣散了。
顾修和姬无寐就坐在一旁看着,见郑昀受折磨,起初两人还觉得很痛快,但到后面,见识到薄薰各种残忍手段,两人都有些不寒而栗。
出了一通气,薄薰心情好转许多,她将郑昀绑好栓到身后背着,看到顾修疑问的神色,笑着道:“干嘛?你也想要折磨他?”
顾修微怔,摇摇头:“薄薰姑娘,你背着他这是要做什么?”
薄薰双手叉腰,矮小的身子背着一个大她一倍有余的壮汉,显得格外滑稽,“能做什么?当然是给他治伤,然后慢慢折磨了!”
见顾修欲言而止,薄薰摆摆手,笑眯眯的道:“小顾修,对付仇人,可不要心慈手软,该杀的时候就得杀,无论用什么手段,好了,不说了,我先带他下去治伤,迟了可真就要死了。”说完,就背着郑昀一蹦一跳的走了。
池鸢起身告辞:“顾兄,方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郑昀现在还不能死,用他能钓出背后之人。”
顾修捡起地上的锻钢箭,迟疑道:“池兄,你刚才那一招……?”
“你想得没错,保他之人不止一个。”
刚才,姬无寐没看清池鸢的出招,闻言大惊:“什么,保他之人还不止一个?”
池鸢笑着拍了拍姬无寐的肩:“让顾修同你解释吧,我还要其他要事要办,先失陪了。”
酝酿已久的阴云再次降下大雨,整个天幕都灰沉一片,远处,雷光闪烁,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云层之间滚动。
“嗯……”听到床上人的呓语声,池鸢收回视线,转身看去。
墨暄撑着手坐起身,目光迷茫的环视一圈,最后落在窗前的池鸢身上。
“池鸢……”墨暄声音略微暗哑,一双剪水双瞳倒映着窗外闪过的雷光,“我、我这是在哪?”
还不等池鸢开口,墨暄眼神微变,随即吃痛地捂住额头。
“怎么了?”池鸢走过去。
墨暄抬手挥了挥,示意自己没事:“不要担心,我就是……头有些晕……”
墨暄靠在床头,眼眸低垂,蜷缩在被角的手微微抖动,池鸢坐在榻边观察她,好一会,才见她抬眸。
看到墨暄眼中神色,池鸢心想,她大概是全部想起来了吧。
“……池鸢。”墨暄望着池鸢,面色有些羞愧又有些懊恼,“池鸢,我……”
“不用解释,我不怪你。”
“好,好……”墨暄喃喃低语,一时不敢看池鸢的目光,错开眼之后,又忍不住回头,“池鸢,我变成那样……你是不是很讨厌?”
池鸢微怔,随即微笑:“不讨厌,那样的你更可爱。”
“可爱?”墨暄一脸迷惑。
“是啊,就是可爱,武功突然变得厉害,看谁都像在看死物,心里只记得你师兄一人,还吵着要练功,难道不可爱吗?”
想到自己的行为,墨暄脸红得更加厉害:“没……我,不是只记得师兄,我是……认识的人比较少……以后,再变成那样,我也会记得你的。”
看到墨暄这样,池鸢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脸,故意捉弄她:“嗯,那你可千万要记住了,若你忘记,我就不同你好了?”
墨暄神色一怔,就那样呆呆望着池鸢,任她的手在自己脸上抚动。
薄薰推门进来,看到这一幕愣了愣,随即笑嘻嘻的走过来:“呀,墨暄,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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