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谢瞧不敢多说什么,原来人家是个不能惹的主。
尘期想起谢瞧欺软怕硬转而怒骂江识的语气,没再表态,跟着谢明韫朝外走了。
谢明韫带着他又将整个殿后转遍,笑着解释:“别看这殿后空旷,其实大有学问,像宝颂峰,家主寝殿,以及君师您的寝殿都在这里,这是谢家历代以来的传统格局。”
“以前常称,家主才是家族的核心,对于谢家而言,殿后才是全部的主心骨。”
谢明韫又展开折扇,笑着摇起来,眉间那颗小痣跟着他表情动:“方才我们去的那间厅堂,便是上一代君师拜师所在地。”
尘期道:“我知道。”
谢明韫讶然:“这也能看出来,不愧是君师。”
尘期心道,那你可就高看我了,你们上一代君师是我师父,我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但他没说,反倒是提起另一个话题:“怎么没听见门生演练?”
谢明韫领着他往大殿走:“今日休息,常安一事身心俱疲,拖了半年这才将那修士的事情压下去,前段时间不知怎得又翻出来,谢家上下紧绷,也是我这个家主做的实在不到位。”
他摇着扇子的手停下,不知想起什么,将折扇合起放下了:“说来见笑,我从小就没什么远大抱负,只觉得能为父亲承担一点责任就好,事故突然,坐到这个位置,我还是不适应。”
谢明韫笑笑:“其实我一直认为我弟弟比我更适合做家主。”
尘期想起他刚才提及谢昼时一脸古怪的表情,没有追问下去,还好谢明韫也只是随口一提,很快就把这话题揭过去了。
“大人,今晚戌时拜师仪式,具体细节我已经拟定好,您过目。”
两人又绕回殿后,谢明韫从桌上抬起的正是来时他在看的那副字画,上面工工整整写着仪式事宜。
尘期实在是受不了他一直您来您去,心想自己还算是个年轻人,按照人类的年纪和谢明韫比起来甚至比他还年幼。
于是他出声:“家主,我有名字。”
谢明韫不明就里:“嗯?”
尘期只盯了一旁的笔墨一眼,那毛笔竟是自己在宣纸上动起来,像是随随便便挥了两下。
谢明韫凑过去一看,惊奇地发现那字居然还不错,笔画凌厉地写着:尘期。
“就叫尘期就好。”
“好的,尘大人。”谢明韫眨眨眼,展开折扇刚要摇,想起什么又合上了。
拜师仪式在晚上。
尘期和谢明韫谈完就回了自己的寝殿,他的寝殿就在宝颂峰后方,再隔着一道围墙,不远处便是谢家门生的演练场。
他早就看过谢明韫写的要求,什么仪式啦口号啦倒是小事,最主要的是接下来在谢家该怎么走,百灵斩到底在哪里。
师父当年任务失败,身死山外,连半点关于百灵斩的影子都没带回来,除了知道百灵斩是棵草之外,具体下落师父连一点都没传给他。
尘期头疼,斜卧在榻上盯着那副工整的字发愁。
四下无人,他也没藏着耳朵尾巴,毛茸茸的触感扫过手心,九条尾巴懒懒在空中晃了两晃,好似在熟悉周围环境。
尘期微微阖眸,一只耳朵直立着,听屋外动静,另一只耳朵转着玩,真像只涉世未深的小狐狸。
小狐狸这一躺便是到了晚上。
戌时。
万籁俱寂,环星群伺,拜师仪式开始。
上午的厅堂上多了三道帘子,尘期竖着耳朵,尾巴还在身后晃,就坐在高台之上,被帘子挡了个严严实实。
天色早就沉了下来,但此刻厅堂却也只燃了几根通明烛,围在帘子前方,谢明韫站在尘期正对面,低垂着头念家训。
家主先入,同君师共念家训,便是第一道流程。
屋外便是门生弟子,无人发言,尘期隔着帘子看不清楚,只能看见谢明韫笔直的身姿,边听他念家训边想这人真的应该去做个玉面书生。
真的是哪哪都像,喜欢文玩字画,长得也是典型的江南派子,就连说话的语调都带着温和柔软,要不是尘期知道他现在在念家训,恐怕是要认为谁家小公子在外同人传教说书呢。
待他讲完,门生弟子这才入内拜师。
正所谓隔纱如隔雾,尘期看不清他们,他们自然也是看不清尘期,只能在烛光的作用下看到那白帘之后晃动着的九条尾巴,以及身姿笔直的一道身影。
厅堂内提前点过香,丝丝缕缕萦绕在众人鼻间,白帘后有道目光若有似无的扫过众人。
这里本就昏暗,配上此场景更是诡谲至极,明明是拜师仪式,却莫名让人连气都不敢出,拜倒在那只狐妖的威压之下。
有胆小的弟子知道高台上的人位高权重,全程连头也不敢抬,低着脑袋就要迈进去,他一只脚已经跨过门槛,却被另一人抓住袖子,粗暴地拽了出来。
愕然抬头,他对上了一张俊朗英气的脸。
江识扬眉,毫不客气:“玄师兄,亲脉弟子先进门,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他声音不大,但也没收着,周围本就安静,这声音一出引得不少人看过去,视线在两人身上来来回回扫。
陈玄被他说的脸一红,不服气道:“我没注意。”
“哟,那可真是不小心。”
江识笑着松开手,抱着胳膊又站回去了:“我还以为你平时挤兑谢昼习惯了,这时候也要争个高下呢。”
此话一出,场子就有点收不住了。
陈玄原本就很不好意思,也的确是走神了没听谢明韫在讲什么,江识这样一解读,他来了脾气,反倒先急眼:“你乱讲什么?谁挤兑他了?”
他声音彻底没收住,这下连尘期都听见了,视线缓缓扫过去。
“我讲的是不是实话你心里清楚,早上是谁向谢瞧告状说我们的不是,现在缩着脑袋装什么王八?”
江识说话毫不客气,居高临下地睨着陈玄:“敢做不敢当?你也配当男人?”
这么犀利的话,谢明韫想不听到都难,原本几位亲脉家眷弟子已经迈进门来,他还想装作不知情,先将仪式过了再私下去处理,谁知江识和陈玄两人争锋相对,根本没有打算轻易收场。
一旁有人拽陈玄:“算了吧……现在可是拜师仪式啊!”
陈玄有气,甩开那人的手,喘着粗气死死盯着江识,不知还想再说什么。
闹剧看够了,尘期视线扫过站在一侧茫然不知所措的谢明韫,眉头拧起,手指微微一勾。
不知从哪带起一阵风,直直冲着屋内刮来,那风太凌厉,擦过脸庞犹如被扇了一巴掌,火辣辣地疼。
帘子前的五盏通明烛灭了四盏,只有正中间那盏没灭,烛火摇曳,哆哆嗦嗦又燃起来了。
有人面色惊恐,看着前方:“家,家主!君师大人……”
谢明韫被那狂风吹的莫名其妙,回过头去这才看见,帘后的尘期居然换了个动作,那道身影变得模糊不清,只能看见几条尾巴高高扬起,犹如进攻姿势。
“吵。”
尘期只说了一个字。
确实吵,拜师仪式究竟是被破坏还是怎么样,他都不在乎,但谢明韫清澈中透着无助的模样看得他简直不想承认,这人居然就是他要辅佐的家主。
这么窝囊!这么沉默!这么能忍!
这都不发火!
这都不立威!
于是尘期小小出手,替他将局面稳住,剩下的就看谢明韫自己怎么领悟,怎么把持场面。
谢明韫被那狂风吹的差点一个踉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他望向帘后那道极具压迫感的背影,猛然伏首在地。
家主都跪了,再没眼力见的人也该看出来这是个什么情景,于是屋外哗啦啦跪了一片,屋内几个亲脉弟子也跟着跪,一众人对着尘期俯首,吓得大气不敢出。
尘期:……
现在好了,无法收场的是他了。
气氛滞涩,家主不发话,没人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跪在地上连呼吸都不敢大声,但谢明韫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没想到尘期会在仪式上说话,完全没经验啊!
正当尘期还想再说些什么赶紧过流程时,一道身影突然出现,从屋外迈进来。
原本这隔着帘子就看不清楚,通明烛灭了四盏,更是没法看清,但从他进来开始,尘期就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存在,因为那人正在盯着他,而且是盯着他的眼睛。
有那么一瞬间,尘期感觉他们在对视。
那身影越走越近,直至越过伏着的谢明韫,停在帘子前。
他每走一步,尘期便看得更清楚,这人马尾高束,身板正直,额间有一丝红色,不知是不是系了发带,在一众跪着的弟子中,他很突兀。
衣袂翻滚如画,此人无双。
谢明韫微微抬头,轻喝道:“谢昼!”
谢昼置若罔闻,按照仪式要求,恭恭敬敬对着帘后那道身影行礼:“晚辈谢昼,在场最后一名亲脉弟子,向君师叩恩。”
谢昼一出声,尘期心想,这就是早上发出笑声的那个人。
他行完礼直起身,一撩衣袍正要跪下去,尘期出声把他拦住:“继续吧。”
这最后一名亲脉弟子都进来了,仪式再不继续就过分了,总不能真的跪一晚上吧。
谢明韫这才反应过来,站起身嗔怪般看了谢昼一眼,连忙继续走流程。
那道犀利直率的目光终于移开,尘期看着那少年跟着一众家眷亲脉站到一旁,被白帘模糊了身形。
剩下的弟子鱼贯而入,以此叩恩拜礼,最后上过香,这仪式就算是完了。
谢明韫松口气,赶紧把人都赶走,自己留下来处理后事。
江识一出厅堂,立马去勾谢昼肩膀:“你看到陈玄脸色没?难看的像是吃了你做的饭……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昼拍开他胳膊:“我做饭是不好吃,但也不至于拿他来恶心我吧!”
“笑死人了,我说你今晚真是有胆,你哥你叔都跪着呢,你就那样走进去行礼,真不怕你哥暴起指着你来一段说教啊?”
谢昼向后晃了晃视线,正好瞥见谢明韫在关门:“他什么时候发过火?你以为谁都像你,这种场合也敢吵。”
江识摆摆手:“看不惯,别管了,我回头去给这位新君师大人道个歉,上两柱香,希望他老人家别和我计较……话说,和君师近距离对视的感觉怎么样?我看你进去那架势,感觉要把这里砸了。”
谢昼道:“尾巴很帅,别的未知,不做评价。”
尾巴很帅的“老人家”尘期掀开帘子,和留在厅堂一脸尴尬的谢明韫对视上。
谢明韫窘迫笑笑:“尘大人……见笑,是我没管住他们,以后还请君师大人赐教了。”
尘期盯着他,眸色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你真的该去好好学习怎么做一个家主!
少年谢昼:哇去啊你这尾巴好酷好帅啊帅炸天了君师
现在的谢昼:大人,你这尾巴……
尘期:嗯?
谢昼:借我摸摸,看起来很软
尘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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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不见当年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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