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打来电话时,朵晨刚修改完boss发来的一份文件,疲惫的合上笔记本电脑,她靠在椅子上,刚要闭上眼睛歇一会儿,手机就响了。
晚上11点,警察告诉她,你的朋友沐阳跟人打架被拘留在西城派出所。
挂了电话,朵晨起身披着衣服就出了门。
深秋的天气,已有冬的寒气,她只穿了一件毛衣,却给沐阳带了一件棉服。
开着车,她百思不解,沐阳十岁跟随父母就移居英国,就读于贵族学校,牛津毕业,被国内一家IT公司挖来做项目总监,整天不是和CEO,就是和业界精英打交道,怎么也想不到会跟人打架。
油门被朵晨踩得很重,车速自然很快,午夜人少,又是一路绿灯,不一会儿,她就到了西城派出所。
不大的院子,没有开灯,隐约可见两辆崭新的警车。进门是一张长椅子,坐着一个醉酒的中年肥胖男人。
酒气刺鼻,朵晨捂着鼻子,猜测沐阳是被醉汉给打了?不禁担心的要命,心想,他一个文弱书生,哪里受得了那么重的拳头?
一个鬓角斑白的警察看到朵晨,走过来,问,你是沐阳的朋友?
朵晨慌忙问,人在哪?
警察耷拉着眼皮,说,跟我来。
朵晨跟着警察朝一楼西头走去,两边都紧闭的门,唯独最西头亮着灯,朵晨的心都快要跳出来。
警察在前面边走边说道,这家伙下手真狠,不要命的打,那个家伙更狠,连医院都不进,我就纳闷了,现在这小年轻们到底是怎么了?
朵晨听得心惊肉跳,不禁加快步子,冲进西头那间光亮的办公室,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长椅凳子上沐阳。
他穿着白衬衣,上面有血,集中在衣领上,他手臂撑着膝盖,低着头,见朵晨进来,才抬起头来。
朵晨来到他跟前,问,你怎么样?嘴角都破了。她抱着他的脸,心疼的要命。
沐阳甩开她的手,凌厉的眼睛转向凳子另一边。
朵晨这才循着他目光看去,那个人靠着墙,半闭着眼睛,满脸是血,格子衬衣被血染红一大片,长腿以扭曲的姿势交叠歪着,全身没有力气支撑高大的身体,整个人看上去软塌塌的。
朵晨站起身来,走到那人跟前,看着他,眼睛忽然就闪出了泪花,她捂着嘴,喃喃道,他这是?
听到朵晨的声音,那人眼皮动了一下,缓缓睁开,清澈的眼睛闪着波光般动人的光泽。他勉强直起头来,对朵晨说,你来了。
他竟然在笑,吃力的扬起嘴角,肿胀变形的脸上隐现出无法克制的疼痛。
朵晨问他,为什么不去医院?
那人心碎的笑最终变成了自嘲,说,为什么要去医院?这不是我该受的罚吗?我还以为自己要死了呢?
沐阳再也听不下去,他愤怒地呵道,够了!他起身指着那人说,叶之秋,我他妈的真后悔没有一拳打死你。
警察的声音厉声传来,这是什么地方,还继续胡闹,啊?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法律?都给我坐着,现在该醒的都醒了,该来的也都来了,老实交代,为什么打架?
叶之秋低沉的声音无怨无悔的传来,是因为朵晨姐,我喜欢她。
那声音透着苍凉、疼痛,还有让人心疼的委屈和无辜。
叶之秋问警察,喜欢一个人有错吗?
朵晨的眼泪忽然就流下去了,她低着头,立马用手指抿去,坚强地对警察说,我不喜欢他。她是在表明立场,也是告诉向叶之秋她和他根本没有可能。
身体上的伤痛没有击垮叶之秋,朵晨的一句话击碎了他。
看着她坚决的样子,叶之秋眼角流出一颗泪。
*
三年后,十月。
在肃静的半山公墓,十几个人站在一处墓碑前默哀,并敬献鲜花。
天下着小雨,三三两两的人撑着伞,没有特别讲究,各色雨伞,衣服倒都以黑色为主。
朵晨的手机突然响了。
她远离人群,去接电话。那边传来沐阳睡意惺忪的声音,说,晨晨,我今天参加不了妈的葬礼了,昨晚陪领导太久,一会儿还要去机场接客户。
朵晨点点头,说,你忙吧,照顾好身体,别多喝酒。
那边朝着听筒亲了一口,说,乖,别太伤心,身体是我的,要保重。
挂过电话,母亲墓碑前的人在依次离开,朵晨快步走过去,和弟弟一起为他们送行。弟弟今年十六岁,个子已经很高了,有一米八,比朵晨高出大半头。长相清秀,遗憾的是个哑巴,从小不会说话,眼睛却很大,装满沉重的悲伤,目送着大家。
人散去了,朵晨转过眼睛,看到半山腰一个人影,有点眼熟,他穿着一身黑色西服,看似比弟弟还要高,擎着把黑伞,戴着黑色口罩,因为高挑骨感的身材,走姿显得干净利索,又有力度。似乎他有所发现,伞下的眼睛朝朵晨这边瞟了一眼。
那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疑惑地盯着他背影,直到拐过路口消失不见,朵晨才回过神来。
开车带弟弟回家,路上,朵晨对他说,朵桑,爸爸过世早,现在妈妈去见爸爸了,以后要靠我们自己了,你好好学习,我好好工作,不让爸妈在九泉之下为咱们操心了,好不好?说着朵晨的一只手,放在朵桑的手上。
朵桑朝她点点头。
朵晨难得笑了。母亲生病这三个月,她的眼中没有一点阳光,全部都是阴霾,深深地笼着她,让她感到胸闷、难受、焦虑,母亲在死亡线上喘息,她也是,每天都过得水深火热,那是一种煎熬,就像产前阵痛,虽然她没有生过孩子,但她想象过,也憧憬过,最后被掐断在不可预知的现实中。
就像母亲的离去,一切都无法挽回。
回到家,整理母亲的遗物,朵晨发现户口本中拿着一张叠成方块的纸。
她展开,上面写着一行字触目惊心:“我向伯母保证,再也不会纠缠你的女儿朵晨,否则,孤老独终。叶之秋,2013年11月19日。”
字是红色,朵晨颤抖地手指摸着字迹,似乎闻到了血的气息。
2013年11月19日,朵晨想起那是沐阳和叶之秋打架的后的半个月,她记得很清楚,11月4日那一天,她对叶之秋说,她不喜欢他。他哭了,当着警察,还有沐阳,他肿胀的难以入目的脸上,除了凝固的血,还有伤心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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