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拟考场大厅，冰冷的白光照在数百个如同银色棺材的模拟舱上。空气里混杂着消毒水和一种奇怪的甜味——那是神经接驳液特有的气味。压抑的喘息声、衣物摩擦的窸窣声，在寂静中无限放大，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这里挤满了从帝国各个角落赶来的人，他们的眼神里，燃烧着同一种东西：对改变命运的渴望，以及孤注一掷的狠厉。
“所有考生就位，神经接驳开始。”
冰冷的电子音回荡。绥意躺进第307号模拟舱，内壁贴合后背，传来一阵凉意。当针尖刺入后颈，熟悉的眩晕感像潮水般涌来。在意识被彻底抽离前，她最后一个念头是：这官方正品，确实比垃圾场里淘来的报废货要顺滑得多。
再睁眼，热浪裹挟着焦糊气和金属燃烧的呛人味道，粗暴地灌入她的肺。眼前是一片末日般的城市废墟。暗红色的天空低垂，断裂的钢筋从混凝土中狰狞地刺出，像巨兽的骸骨。
“模拟战场开启，剩余时间59分48秒。”
提示音未落，杀戮已然开场！绥意眯了眯眼，迅速找了一堵矮墙作为掩体，眼睛紧盯着主战场。右前方，一个光头壮汉咆哮着，用肌肉虬结的手臂直接锁住了一只镰爪虫的脖颈。虫子的利爪在他臂膀上划出深可见骨的血痕，他浑然不觉，怒吼一声，硬生生将那覆盖着甲壳的虫首拧了下来！
更远处，一个瘦小如猴的身影在断壁残垣间跳跃，他利用遮挡物，灵活的身姿搭配着手中那把看起来破旧不堪的改装手枪，精准地将能量子弹送入虫族关节的缝隙，很快击毙一只飞蚁。
惨剧同样在发生。穿着洗得发白旧军装的少年，前后同时出现了两只镰爪虫，眼睁睁看着虫子的口器划破他的喉咙，连惊呼声还没发出，便化作白光消散了。
绥意贴着墙根的阴影移动，脚步轻得像猫，精准地避开松动的楼板和滋滋作响的断裂电缆。她在计算，毕竟，C级体质的体能很有限，要慎用。
透过钢筋交错的缺口，她冷静地俯瞰着这片血腥的棋盘——信息如溪流般汇入她的脑海：虫族的分布密度与行为模式、建筑结构的稳定性评估、其他考生的战斗方式与效率比、能量波动异常点……立体构图在她脑子里有了雏形。不够，还差一个突破口。倒计时仍在继续，但绥意并不着急，她最不差的，就是耐心了。
她的目光，在东南角微微停顿。握着一柄底层黑市常见的高频粒子刀的黑发少年，动作干净利落，像一台完美的杀戮机器。他的积分稳定而迅速地攀升，很快突破80，在混乱中显得格外出众。
时间流逝，他的积分已逼近150，稳居榜首。淘汰的白光此起彼伏，其余还在考场的考生，依旧在苦苦挣扎，这是他们进入帝**校的唯一希望了。
就在这时——
战场中央的空间猛地扭曲，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紧接着，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吼和沉重如擂鼓的脚步声，一只翼展遮天的A级飞龙和一只如同移动堡垒的B级雷兽，同时降临！
高阶虫族特有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重锤，砸在每个幸存者的心头！
“避开！是A级！快跑！”惊惶的尖叫瞬间被淹没。
飞龙张口，墨绿色的酸液吐息如同死亡之雨扫过广场，两个躲在合金掩体后的考生，连同他们的屏障，在滋滋作响中瞬间汽化！雷兽巨足践踏，地动山摇，背上的能量器官爆发出毁灭性的脉冲，将一片废墟直接夷为平地！
混乱中，就连黑发男生，也被迫收起长刀，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在两只巨兽的攻击间隙中惊险万分地穿梭、闪避，显得狼狈不堪。
在飞龙张开嘴的瞬间，突然脑海里像钻进了无数细碎的低语，尖锐又晦涩。绥意的身子抖了抖，太阳穴猛地抽痛——不是普通的虫族威压，反而像是某种“异物”在试图钻透她的意识。
她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扣进掌心，精神力控制不住的紊乱。封闭感官，精神力凝聚！绥意下意识照做，用精神力排开阻力，屏蔽了外界环境，来不及多想，潜意识里突然又冒出念头：“优先消除影响队友心智的隐患……这是哪里来的想法？”
她晃了晃头，压下疑惑，目光快速扫过两只巨兽脚下那片狼藉之地——被能量脉冲震得摇摇欲坠的巨型广告牌骨架、布满蛛网般裂痕的地基、以及从地下隐约传来的、极不正常的能量嗡鸣。
绥意轻巧地翻了个身，像壁虎一样沿着一条满锈蚀废弃通风管道向上攀爬。管道内狭窄、黑暗，只有裂缝透进的暗红天光，映亮她沉静如水的侧脸。
凭借着在垃圾场练出的速度，很快，她抵达了战场侧翼一栋摇摇欲坠的通讯塔顶端。高处的风更大，吹乱了她额前碎短的头发。
下方，是飞龙与雷兽制造的死亡地狱。她的瞳孔微微收缩，整个世界在她眼中仿佛变成了由无数线条和数据构成的模型。
就是现在！
当飞龙发出刺耳嘶鸣开始俯冲，雷兽周身能量光芒大盛即将爆发的刹那，绥意掏出了一枚从开局就藏在身上的、高爆电浆炸弹，用尽全身力气，投向了她计算了无数遍的那个点——能量场交汇处，那片连接着地下不稳定能源管道的地面。而不知为何，炸弹没有落在精准的点位，而是偏了1度。
炸弹划出弧线，精准地没入裂缝。
“轰——！！！”
炸弹作为契点，引爆了更加庞大的地下能量！刺目的白光瞬间吞噬了一切，狂暴的能量乱流如同挣脱牢笼的凶兽，反过来把它们的召唤者撕碎！
飞龙的能量核心过载、炸裂，在空中解构成漫天碎光；雷兽被自己失控的能量炸得甲壳纷飞，轰然倒地！
[击杀A级飞龙，积分 50] [击杀B级雷兽，积分 25]
整个战场，陷入了一片死寂。残存的考生们目瞪口呆，看着中央那片如同被陨石撞击过的深坑。苍收刀而立，胸口剧烈起伏，他猛地抬头，锐利如刀的目光瞬间穿透烟尘，死死钉在了通讯塔顶端那个模糊的身影上。
绥意平静地松开手，肌肉因过度发力而产生的颤抖，比常人更剧烈，连带着精神力都出现一瞬卡顿——“C级体质，果然差劲啊。”是该想想办法了。
眼神划过战场，在接触到飞龙散落的黑色碎片时，绥意瞳孔微缩，“……影响心智吗？”各种信息交织在大脑，精神力使用过度的疲惫感涌了上来。罢了，回头再说吧，她甩甩头，暂时把它搁置了。
低头，控制面板上显示她的积分，75，排名中游。不错，拿到资格了。
模拟结束。
意识回归，舱门滑开。考生们陆续醒来，大多带着恍惚和劫后余生的兴奋，激动地议论着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击。苍第一时间冲出模拟舱，目光如探照灯般在人群中扫视，最终，锁定在那个正低着头、默默走向出口的人身上。
考场外昏暗的走廊，绥意揉着刺痛的太阳穴，只想快点离开。一个身影却拦在了面前。
苍的眼神犀利，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刚才，是你做的。”不是疑问，是断定。
绥意抬起眼，浅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波澜，扯起一抹糊弄的笑：“可能是垃圾场扔废铁扔多了，手感好？总不能说我天生会扔吧。”见苍眉头没松，又补了句，“真没骗你，以前跟老猫抢滤芯，扔石头比谁都准。”
苍显然没信，但也没再追问“是不是你”，反而盯着绥意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那两只巨兽，它们能量场在交汇点的瞬时不稳定系数，系统模拟环境下通常低于0.5%。而利用地下废弃能源管道共振，引发连锁爆炸，成功概率不超过7%。在那种混乱环境下，没有任何辅助计算单元，告诉我，你是怎么在瞬间完成精准投掷的？”
目光在他格外认真的脸上停留了三秒，绥意侧过身，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渐行渐远，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它们太吵了，影响我找离开的路。”苍站在原地，望着她消失的转角，眉头微蹙——他记住了这张脸。
总控室内，电子音平淡无波：“批次307考生，绥意，最终积分75，排名第89，通过。”一位教官打了个哈欠，随手在通过名单上点了确认，一个75分的成绩，在庞大的数据流里，激不起半点浪花。至少，表面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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