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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贡品

朔风凛冽,卷着残雪,拍打在朱红的宫墙之上。

新朝初立,皇宫内却并无多少喜庆之气,反透着一种剑拔弩张的肃杀。廊下的宫人们屏息凝神,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那高坐于明光殿御座之上的新主人。

楚昭。

这个名字,在三个月前,还意味着权倾朝野、却也臭名昭著的摄政王。而如今,他是皇帝。踩着旧主的尸骨,沐浴着皇室的血,硬生生从正统手中夺来了这九五至尊之位。

宫宴盛大,却气氛凝滞。歌舞靡靡,丝竹悦耳,却驱不散席间文武百官眉宇间的惊惧与揣测。他们向着御座的方向举杯,说着谄媚的祝词,眼神却闪烁不定,不敢与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眸对视。

楚昭穿着一身玄色绣金龙的常服,并未戴冠,墨发以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姿态甚至算得上慵懒。他支着下颌,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手中的琉璃酒盏,对下方的歌功颂德似是而非地听着,唇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令人猜不透喜怒。

没人敢因为他的年轻和看似随意的姿态而有丝毫怠慢。所有人都记得,他是如何以雷霆手段清洗朝堂,如何将先帝的皇子们一一剪除,又如何……将那曾煊赫百年的前朝宇文氏,彻底抹去痕迹。

“陛下,”内侍省总管太监赵虔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北狄使者献上的……‘贡品’,到了,是否现在呈上?”

楚昭眼皮都未撩一下,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赵虔会意,直起身,尖细的嗓音拔高:“宣——北狄使者觐见!献贡——”

殿内乐声骤停,歌舞退散。百官们稍稍松了口气,又不禁生出几分好奇。北狄,乃是新近才被楚昭派大将击溃的蛮族,如今遣使来朝,献上贡品,自是臣服之意。只是不知,这苦寒之地,能献上什么奇珍异宝。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几名穿着兽皮裘袄、身材魁梧的北狄使者走入殿中,为首的使者单手抚胸,行了一个北狄礼,声如洪钟:“北狄使臣阿古拉,奉我主之命,恭贺大楚皇帝陛下登基,特献上贡品,愿永结盟好,岁岁来朝!”

楚昭终于抬起眼,目光掠过那些抬进来的箱笼,里面无非是皮毛、宝石、香料之类,虽珍贵,却也无甚新意。

“狄王有心了。”楚昭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满意与否。

阿古拉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诡笑,忽然再次抚胸道:“尊敬的皇帝陛下,我主深知寻常珍宝难入陛下眼目,故特备下一份独一无二的厚礼,望陛下笑纳。”

他拍了拍手。

殿外传来铁链拖曳在地上的清脆声响,一下,一下,敲在寂静的大殿地板上,格外刺耳。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四名狄人武士押着一个身影,缓缓步入大殿。

那人一身粗麻素缟,宽大单薄的白衣在寒冷的殿风中微微飘动,更显得其身姿清癯挺拔。他双手被缚于身前,一段黝黑的铁链自手铐延伸而出,被一名狄人武士牢牢攥在手中,另一端则锁在他纤细苍白的脖颈上,形成一道屈辱而脆弱的束缚。

他微垂着头,散落的墨发遮住了大半面容,只能看见一段线条优美的下颌,和毫无血色的薄唇。

然而,当他被牵引着,一步步走向御座,在那一片象征着权力与富贵的锦绣辉煌中,这一抹素白与囚徒的狼狈,非但没有显得渺小,反而有种格格不入的、近乎悲怆的孤高。

百官之中,渐渐起了骚动。人们交头接耳,疑惑地看着这个被作为“贡品”献上的人。

楚昭原本漫不经心的目光,在触及那道身影时,骤然凝固。

他握着酒盏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阿古拉得意地一笑,猛地伸手,抓住那人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来:“陛下,请看!这是我军突袭燕都时,最大的收获!前朝大燕国的太子——萧寰!”

“嘶——”

大殿之上,瞬间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大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张被迫仰起的脸。

纵然脸色苍白,唇瓣干裂,眼底带着疲惫的青灰,却依旧无法掩盖那惊心动魄的容颜。眉如墨画,眼若寒星,鼻梁高挺,即便处在如此不堪的境地,他的眼神依旧沉静,甚至带着一种冷冽的、审视般的漠然,仿佛不是他身陷囹圄,而是在俯视着殿中的芸芸众生。

大燕太子萧寰!

那个十五岁监国、十七岁亲征,曾以少胜多、让当时还是大将军的楚昭吃了生平第一场也是唯一一场败仗的麒麟才子!那个被誉为大燕百年不遇的瑰宝,却在国破之时于混乱中失踪,世人都传言他早已战死沙场或是**殉国……

他竟然没死!还落入了北狄人手中,如今,竟被当作一件玩物、一个奴隶,献给了覆灭他国家的仇敌!

这简直是天底下最极致的羞辱!

楚昭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前倾了一丝。他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钩子,死死钉在萧寰的脸上。殿内明亮的宫灯在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投下细碎的光点,却照不透其下的汹涌暗流。

是他。

竟然真的是他。

那个曾于千军万马前,与他隔阵对望,白衣银甲,风姿卓绝的太子殿下。

那个曾让他午夜梦回,恨得咬牙切齿,却又忍不住一遍遍回想其风采的劲敌。

三年了。他以为他早已化作了灰烬。

没想到,再见竟是这般光景。

楚昭的心中掠过无数情绪——震惊、暴戾、一种近乎扭曲的快意、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悸动。

阿古拉见楚昭不语,以为他不满意,连忙谄媚地补充道:“陛下,此俘冥顽不灵,初时甚烈,伤了我部好几名勇士。费了好大功夫才磨掉些棱角,如今已温顺不少。虽是个男子,然姿容绝世,更兼身份特殊,用来充入掖庭,伺候笔墨,或作些别的……想必别有一番趣味。”

话语中的猥亵之意,毫不掩饰。

百官噤若寒蝉,谁都不敢出声。谁不知道,当年楚昭与萧寰沙场对决,结下的梁子有多深。如今仇人落得如此下场,陛下怕是……

楚昭忽然笑了。

很低很轻的一声笑,却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骤降了几分。

他缓缓放下酒盏,站起身,一步一步,从御阶之上走下。

玄色的衣袍下摆拂过冰冷的金砖,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他走得很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目光紧紧追随着他。

楚昭一直走到萧寰面前,停下。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他比萧寰略高一些,此刻微微垂眸,打量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目光如同实质,缓慢地掠过那苍白的额头、挺直的鼻梁、淡色的唇瓣,最后落在那截被冰冷铁链禁锢的脆弱脖颈上。

锁链磨破了周围的皮肤,留下刺目的红痕。

萧寰的目光平静地与他对视,那双曾经清亮睿智、映照着江山万里的眼眸,此刻像蒙上了一层薄雾,深不见底,看不出任何情绪。没有恐惧,没有乞求,甚至没有恨意,只有一片虚无的死寂。

楚昭伸出手指,冰凉的指尖触碰到萧寰的下颌,轻轻摩挲着那冰冷的皮肤,感受着其下细微的颤抖。

“抬头。”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押着萧寰的狄人武士赶紧用力扯了一下铁链。

萧寰被迫将头仰得更高,颈部的线条拉伸出一种惊心动魄的优美与脆弱。

楚昭的手指缓缓下滑,抚过他的喉结,最后停留在那冰冷的铁链上。他的动作甚至称得上温柔,却让在场所有人心头发毛。

“温顺?”楚昭嗤笑一声,目光却未曾离开萧寰的眼睛,“朕怎么觉得,这双眼睛里,还藏着想吃人的爪子呢?”

阿古拉脸色一僵。

楚昭忽然手腕一用力,猛地扯动铁链!

萧寰猝不及防,被这股大力带得向前一个踉跄,险些栽倒,束缚的双手被迫抵在了楚昭坚硬的胸膛之上。铁链摩擦着颈部的伤口,痛得他闷哼一声,终是蹙起了眉头。

两人身体短暂相贴,气息交融。

楚昭低头,凑到他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缓慢而清晰地低语:

“萧寰,别来无恙?”

他的气息灼热,带着酒香,喷吐在萧寰冰凉的耳廓上。

“你终究,还是落到了朕的手里。”

萧寰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即缓缓放松下来。他再次抬起眼,看向楚昭,那死寂的眼底,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微光。

他开口,声音因为久未饮水而沙哑,却依旧带着某种清冷的质地:

“是啊,”他轻轻地说,“陛下……满意了?”

楚昭盯着他,眸色深沉如夜。

满意?

他看着眼前这人,即使沦为阶下囚,即使受尽屈辱,骨子里那份傲气似乎仍未完全碾碎。

这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征服欲。

他要打碎他。

他要将这轮曾经高悬于天的明月,彻底拉入尘泥,染上自己的颜色。

他要他臣服,要他破碎,要他……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楚昭猛地松开铁链,转身,大步走回御座,袍袖一挥,沉声道:“贡品,朕收下了。”

他坐下,目光扫过下方的北狄使者,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淡漠:“回去告诉狄王,他的‘诚意’,朕看到了。”

阿古拉大喜过望,连忙躬身道谢。

楚昭不再看他,目光重新落回殿中那抹孤绝的白色身影上,唇角勾起一抹残酷而玩味的笑意。

“即日起,剥去其服,打入掖庭奴籍。”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大殿每一个角落。

“就让朕好好瞧瞧,亡国的太子,能有多……温顺。”

旨意一下,满殿皆惊。

打入奴籍!这是要将前朝太子的尊严,彻底踩在脚下碾碎啊!

两名宫廷侍卫上前,粗暴地扯住萧寰的胳膊,要将他拖下去。

萧寰没有挣扎,他甚至没有再看楚昭一眼。只是在被拖转身的那一刻,那挺得笔直的脊背,在单薄的素缟下,勾勒出最后一丝不肯弯折的孤线。

楚昭盯着他那仿佛永远也不会弯曲的背影,拿起酒盏,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

酒液辛辣,灼烧着喉管。

一场盛宴,终于在这诡异而压抑的气氛中落幕。

夜深了。

楚昭处理完政务,屏退左右,独自一人走在寂静的宫道上。

不知为何,他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掖庭局那偏僻破旧的院落外。

冷月清辉,洒满荒芜的庭院。

他看到一个单薄的身影,正跪在冰冷的石井边,费力地搓洗着堆积如山的衣物。初春的寒风刺骨,那人的手指冻得通红,动作却不停歇。粗布的奴隶服穿在他身上,空荡荡的,更显得人伶仃脆弱。

似乎是感受到了注视,那人缓缓抬起头。

月光照亮了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和那双沉静无波的眼眸。

四目相对。

萧寰的目光里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只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件死物。

楚昭负在身后的手,悄然握紧。

他忽然想起三年前,两军阵前,那人纵马而出,白衣胜雪,朗声道:“楚将军,别来无恙?”

风采卓然,盖世无双。

与眼前这个跪在冷月寒风中搓洗衣服的奴隶,判若云泥。

楚昭的心口,蓦地掠过一阵极其细微、却又尖锐无比的刺痛。

还有一丝……更加汹涌的黑暗占有欲。

他转身,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井边,萧寰缓缓低下头,继续机械地搓洗着手中的衣物。

直到监工的宦官走远,他才极慢地停下手。

他抬起一只红肿不堪的手,轻轻摊开。

掌心之中,赫然藏着一块不知从何处抹来的、边缘尖锐的碎瓷片。

月光下,瓷片的边缘,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一如他此刻,终于不再掩饰、迸出一丝厉芒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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