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王家三小姐就是前两日死去的王淑君的妹妹，听闻她好像早已去世了。”溪涧月道。
“她也死了？”陆宁错愕，“也是自杀的吗？”
溪涧月摇摇头：“好像是……失足落水？”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好像就是在元夕夜，但我也只是听人说起过，不太确定。
“元夕？那不就是今天晚上？”
陆宁感到离真相越来越近了。她看着正向这边奔跑而来的少女们，王素秋落在最后头，有些跟不上大家的步伐。她们终于引起了船上人的注意。
太子李淳下令让画舫靠岸，把姑娘们接上船来。昭德领着姑娘们一哄而上，谁也没有管落在后头的王素秋，她险些上不了船。
“这个王素秋好像不怎么合群啊？”陆宁说道。
溪涧月道：“王素秋是王侍郎的庶女，官家的小姐们好像比较在意嫡庶之分。但我并不常在天都，对于小姐们的事也不太知晓。她们上去了，我们也上船吧。”
画中人似乎看不到溪涧月和陆宁，两人上船后找了个离王素秋较近的地方观察她。
“太像了，”陆宁说道，“就是我在客栈里见到的样子，只是神情全然不同，一个妩媚，一个温柔。仇三娘为什么要扮成王素秋的样子呢？她与王素秋是什么关系呢？”
陆宁看到船上另一个正襟危坐的溪涧月，又看了看身边这位，不禁噗哧一笑：“涧月，你平时还挺正经的嘛，这么多美女都不带看一眼的。”
溪涧月的脸微微发红：“我素来不喜人多的场合，那次是太子极力相邀，才跟着来的。”
“哦，不过她们可都一直盯着你看呢。”陆宁调笑道。
溪涧月：“……”
正如陆宁所言，姑娘们的眼睛时不时地往溪涧月身上瞅，如果目光是刀子的话，溪涧月早就被刺得体无完肤了。
“溪二公子生得也太好看了吧，可惜他常年在苍云山，能看到的机会太少了。”
“你都与张家公子订亲了，还盯着溪二公子看做什么？”
“哎呀，看看又不犯法。我知道自己配不上溪二公子，从来就没奢望过什么，但能多瞧上几眼，心里也是愉悦的。我就不信你们心里不是这样想的！”
少女们嬉笑着，有的附和，有的却不答话。
昭德朝不答话的人瞟了一眼，冷笑道：“我知道有些个狐媚子还妄想攀上月哥哥，简直是痴心妄想！我劝你们早些收了心，好好嫁人才是正道。”
立马有人附和道：“公主说的是，我们可不敢痴心妄想，这天底下除了公主，还有谁能配得上溪二公子？”
“是呀，是呀！”
其他人连忙表示忠心。
“原来你表妹喜欢你呀。”陆宁转头望着溪涧月。
溪涧月有些尴尬：“我与昭德幼时见过几次，后来去了苍云修行，其实并不太熟。想不到她们私下里竟喜欢开这种玩笑。”
这边姑娘们聊得火热，对面的公子们则在聊别的，加之中间隔着歌舞，他们并没有听到姑娘们在说些什么。
“原来是她单恋你，”陆宁看了眼趾高气昂的昭德，“我不喜欢她，她眼睛长在脑门上。”
溪涧月被她的描述逗笑了，竟也开起了玩笑：“你当着我的面这样评论我的表妹，不怕我不高兴吗？”
“我看你不会不高兴，”陆宁看了他一眼，“说不定还很赞同我。”
溪涧月哧地笑了：“阿宁还真是直接。”
陆宁注意到这一群人中，王素秋始终一言不发，甚至没像其他少女一样偷瞄座上的溪涧月，只一直低着头安静地坐在那里，仿佛一个透明人。陆宁心中奇怪，这些人既然这么不待见王素秋，为什么要带她一起出来玩？
很快，陆宁就得到了答案。
坐在昭德身旁的小跟班见大家都应和她，独独王素秋没有说话，于是故意刁难道：“淑君，你这妹妹真是与众不同啊，大家都觉得只有公主配得上溪二公子，只有她一直不说话，难道她不这么觉得吗？”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王素秋。
王素秋听到有人提到自己，一下子回过神来，正要开口，王淑君已经抢先开了口：“碧波姐姐，你管她做什么？我本不想带她出来丢人现眼的，是我爹非让我带她出来，说什么元夕热闹，没准我俩能碰上如意郎君。哼，她一个庶出，谁家能瞧得上？”
众人一阵窃笑，王素秋红着脸，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蒋碧波见她不语，也懒得再搭理她，转头和昭德说起话来。
“想不到她们待人竟如此刻薄。”溪涧月直摇头。
陆宁感到有些不耐烦了：“涧月，游船什么时候结束啊？听她们说这些着实无趣。”
溪涧月刚要回答，突然间眼前画面扭转，待视线再次变得清晰，两人已经来到了岸边。画舫已然靠岸，船上的公子小姐们一个接一个地下了船。王素秋依然是默默地跟在最后头，将要从甲板踏上岸时，忽然一个趔趄，显些跌倒。画中的溪涧月恰好站在旁边，顺手扶了她一下。
王素秋脸一红，朝溪涧月行了个礼，细声细气地道谢：“多谢溪二公子。”
这一幕被其他女子看到，个个眼中充满嫉妒之色。昭德更是跑过来挡在溪涧月和王素秋之间和他说话，但溪涧月说了些什么，告辞离开了。
昭德的脸色顿时变得不好，转过头来狠狠剜了一眼王素秋。
“你和她说了些什么，她气成那样？”陆宁问身边的溪涧月。
溪涧月道：“不太记得了，好像是昭德约我去赏灯，我还有其他事就婉拒了她。”
“你桃花还挺旺的，王素秋脸红成那样，该不会也喜欢你吧？”陆宁笑看着他。
溪涧月无奈地叹了口气：“阿宁，你又取笑我了。”
“这怎么能算是取笑呢？有人喜欢你，难道不好么？”陆宁问道。
溪涧月道：“自己喜欢的人喜欢自己便好，倘若被不喜欢的人喜欢而不能对其作出回应，只会辜负了那人的一片心意。”
“涧月是个善良的人。”陆宁道，“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溪涧月想了想，回答道：“你若问的是男女之间的喜欢……暂未有过。”他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们说我在男女情爱之事上有些迟钝，让你见笑了。”
“没有也挺好的，我看过的关于男女情爱的话本，十有九悲。”陆宁道。
溪涧月问：“阿宁喜欢看这类话本？”
“也不全是，”陆宁道，“我什么话本都看，不过话本嘛，里面的东西也不能尽信，全当消遣。”她伸手拍了拍溪涧月的肩道：“涧月也不用过于介怀被太多人喜欢这件事，有人喜欢是件好事，对方若是同你说了，你不喜欢她，就直接了当地表明。她若还是要喜欢你，自愿被耽误，那也不是你的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自己承担后果就好。”
溪涧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阿宁如此年轻，却看得通透。”
陆宁心想，老娘可不年轻了，关于人间情爱的这些感悟，不过是阅看话本的心得罢了，在溪涧月这种情窦未开的少年人面前装装样子倒是够了。
陆宁看到在岸上闲聊的人群已经分成两拨要离开了，于是对溪涧月说道：“走，我们跟上王素秋她们。”
昭德为首的一群女子一路赏着花灯，看似随意地闲聊着，陆宁却感觉到她们越走越偏。不知不觉中，一行人走到了一处灯火阑珊、无人经过之地，昭德朝蒋碧波使了个眼色，蒋碧波会意，假装不经意间走到王素秋身旁，突然狠狠一撞，把她撞入湖中！
王素秋在水里挣扎呼救，然而岸上的人却哄堂大笑，丝毫没有要救她上来的意思。王淑君有些变了脸色，说道：“公主……她、她不会水……”
蒋碧波狠狠瞪了王淑君一眼，王淑君立马吓得不敢说话了。
陆宁本能地想要跳下水去救王素秋，却被溪涧月拉住了。他一脸沉重地朝她摇摇头：“这是幻境，事情已经发生过了。”
陆宁怔住，转过头去看向湖面。漆黑的夜里，王素秋在寒冷的湖水中拼命挣扎，眼神惊恐而无助，她的呼救声淹没在少女们的哄笑声中，瘦小的身体逐渐被湖水吞没。
岸上的笑声戛然而止。
“人、人呢？”昭德顿时紧张起来。
蒋碧波也吓坏了，一把揪住王淑君的衣服，颤声道：“你妹妹真的不会水？”
王淑君已经说不出话来，瘫倒在地，“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不许哭！”昭德吼道。
王淑君止住了哭声，小声抽泣起来。
昭德恶狠狠地说道：“今天的事，谁也不准说出去，你们听明白了吗？”
有人怯生生地问道：“那、那要是有人问起，我们怎么说？”
昭德深吸一口气，说道：“就说她走在最后头，失足落水，我们谁也没看见。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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