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今朝从空中坠下,脸上暴起的青筋缓缓平复。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愠色,反而带着一抹让人琢磨不透的笑容。
“公子,救我!”
黑媚儿终于能够移动身子,她奋力地朝顾今朝的方向爬去。然而顾今朝一脚将她踹飞,又迅速闪至她身前,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是谁让你自作主张?”
顾今朝的眼神凶狠得吓人。
黑媚儿愣了片刻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自己派人去杀陆宁的事,一边挣扎一边艰难地说道:“属下……只是想为……公子……排忧解难……”
“你的翅膀硬了,不听我的话了是不是?不听话的狗,留着也没用了!”
顾今朝手上的力道又收紧了几分,黑媚儿的眼泪唰地流下,不知是因为对死亡的恐惧,还是因为顾今朝厌弃她的话语。
“公子……饶命……媚儿……听话……”
顾今朝终于放开了黑媚儿,黑媚儿跌落在地,奄奄一息,眼泪滚过灼伤的皮肤,脸上的刺痛愈加明显。
“本座可以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黑媚儿听到这话,顾不得身体上的疼痛,连忙爬到顾今朝脚边,诚恳地说道:“但凭公子吩咐!”
“噬魂炉已被紫微署毁去,再难修复。重铸噬魂炉耗时巨大,且材料难再寻得。苍云山有一块宝地,可当作天然的‘噬魂炉’……”
山谷清溪旁。
陆宁拍了拍唐梓的脑袋,柔声道:“时辰到了,随溪哥哥去吧。”
唐梓点了点头,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通往山下的崎岖山路,还是没有看到他想等的人。
“你娘亲不会来了。”陆宁有些不忍地看着唐梓,“她怕自己过来见你,你就走不了了。虽有不舍,但她还是希望你能好好地投胎转世,重新做人。”
唐梓的眼眶红红的,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对陆宁道:“谢谢阿宁姐姐,溪哥哥,还有叶哥哥。下一世我还想做我娘的儿子。我不怕受苦,我要保护我娘!”
陆宁目送着唐梓跟随溪涧月乘上了文鳐的背,他会被带到苍云山,在那里重启通往幽冥的转生之路。陆宁看到溪涧月又从文鳐背上飞了下来,来到自己面前。
“阿宁,又要和你道别了。你……我若想找你,可到何处去寻你?”溪涧月问得小心翼翼。
“我……”陆宁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溪涧月眼中流露出些许失望:“我曾想,阿宁该不会是天上的仙女吧?离开之后,世上好像再也找不到一丝关于你的痕迹。”见陆宁有些紧张,溪涧月立即展露出一个笑容,柔声道:“不过这次我有一种预感,我们应该很快就会再相见呢。”
溪涧月和唐梓乘着文鳐飞向了天空,陆宁遥望着天际,感觉溪涧月始终在望着自己。陆宁怔怔地望着天空中渐渐变小的大鱼,突然想到了“天各一方”四个字。
身后传来了声响,陆宁迅速回过头去,却发现只是某种动物经过草丛时发出的声音。她眼神中透露出些许失望。天空传来一声长长的鸣叫,陆宁仰起头来,见一只单足赤色鸟在头顶盘旋。
“毕方怎么来了?难道墨泱提前回来了?”陆宁心想。
赤色大鸟飞到陆宁身旁落下,冲她发出几声鸣叫。
“鹤童让你来接我的?墨泱回来了?”陆宁问道。
鸟儿又发出一声鸣叫,陆宁回过头去看着蜿蜒的山路,迟迟未有动作。可是还没有问叶听风,下回想要找他,该往哪里去寻?
陆宁忽然间一愣,想起方才溪涧月问过她同样的问题,当时得不到她的答复,他也是这般失望么?陆宁不是不珍惜溪涧月这个朋友,但她实在无法答复他。她的短短一瞬对溪涧月来说也许是一生,但叶听风是妖,寿命远长于人族,下一次来人间时或许他还活着。
毕方在身后催促,陆宁转身跃到了毕方背上,轻轻拍了拍它,说道:“走吧。”
另一头,飞廉载着叶听风飞速疾驰着,前方突然凭空出现一个人悬于空中。飞廉急忙刹住脚,终于在离那人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
那人朝叶听风恭敬施礼:“天君请您即刻回宫。”
叶听风皱了皱眉,道:“知道了。”
他正欲催动飞廉继续向前,那人又道:“天君请您现在就回宫。”
叶听风眉头皱的更深了,天那边忽然传来一声鸟鸣,他抬头看去,只见一只巨大的赤色鸟儿正冲上云霄。叶听风拍了拍飞廉的脖子:“回去吧。”
桑梓殿。
墨泱和东梧一道品着茶,二人突然间同时转头朝一个方向看去。两人目光所及之处出现了一团黑气,黑气中渐显出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男人,头上戴着的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此人一看便是魔族。在偌大的天界,能够来去自如而不被发现的魔只有一人。
东梧转头对墨泱道:“我去看看厨房里熬的汤。”
说罢,他起身离开了,留下墨泱与魔独处。
“你来得不是时候,阿凝不在。”墨泱并没有请他坐下的意思。
“我不找她,找你。”玄阙开口道。
墨泱默默地呷了一口面前的茶,没有说话。玄阙继续说道:“这一次出现的幽冥煞气并非千年前残留下来的,而是出自一处新的裂口。”
墨泱神情微变,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向淡然的面容变得凝重。
“我已封印住那一处裂口,但有人似乎先一步发现了这处裂口,利用了这处裂口中产生的幽冥煞气,炼制凝聚更多的煞气。这些煞气近日在人间鬼市中出现过,我已派人去查。”停顿了片刻,玄阙道:“我的封印只能封住裂缝一时,那裂缝也许还会继续扩大。神君,是时候让阿凝承担起自己责任了。”
墨泱久久不语,忽然感慨道:“你与从前相比,真是变了许多。”
玄阙的眸光动了动,巨大的帽檐遮住了他的神情。他的语气依旧平静得近乎冰冷:“我们都尽力过,可结果又如何呢?神自降生之日起便有了自己的使命,我本不信这天命,也曾试图逆天改命,可到头来阿凝还是……”
他沉默着闭上了双眼,待平静了一些之后才继续说道:“她能在你这里度过这么多年安定的日子,多谢。”
叶听风快步走在通往玉清殿的路上,路旁天兵纷纷收戟行礼。玉清殿外的侍卫见是他来,连忙让开了道路,放他进殿。叶听风走入殿内,殿中央一人背对着自己,正是三界之主、天帝羲和。
羲和察觉到叶听风入殿,回过身来:“夜阑,你回来了。”
“天君,何事如此急迫?”夜阑问。
“西边传来消息,玄阙离开了离尘天。”
夜阑闻言微微一愣,开口道:“魔族虽与天族有约,不可随意离开离尘天,但那是万年前两族战争刚止、关系尚不稳固之时定下的规矩。如今两族各自发展,互不干涉,盟约虽在,但偶有魔族离开离尘天进入人界,也并未出什么乱子。”
“可是这次离开的是玄阙!”羲和语气中透露出隐隐的担忧,“人界又出现了幽冥煞气,你知道这幽冥煞气与魔气本为同宗。”
玄阙又不是第一次擅自离开魔界了,只是这次被你的人发现了而已。夜阑心想。
“此番下界,我查到有人在利用孩童炼制幽冥煞气,那些人实为妖类,似乎并非与魔族有关。”夜阑道。
羲和道:“幽冥煞气在人间消失千年,而今重现于世,自会引人趋之若鹜。但区区妖类难成气候,眼下最要紧的任务是要找到这幽冥煞气的源头。近日我察觉到人界有煞气涌出,但此刻又感觉不到了。夜阑,你即刻下界去找出这个源头来。”
毕方载着绿凝飞回了天界,她发现毕方飞的方向不对,不禁问道:“这不是去流云殿的方向,你要带我去哪儿?”
毕方没有回答,但她很快就得到了答案。毕方在东梧神君的桑梓殿停了下来,她却在那里看到了墨泱。
绿凝吸了吸鼻子,道:“玄阙来过?”
她嗅到了玄阙的味道。
“已经走了。”墨泱淡淡答道。
“真不够意思,我还没回来他就走了。”绿凝道。
“你要是不偷跑到凡间去,又怎会错过他?”墨泱道。
“错过就错过呗,谁稀罕见他啊。”
绿凝说着走到石案前坐下,顺手抓了一把仙果往嘴里塞。
墨泱对着绿凝手指一勾,一块玉牌便从她身上飞了出来,飞到了墨泱手中。
绿凝有些尴尬,开口道:“别呀,这牌子我用着挺好……”
“用它来招摇撞骗挺好是吧?”
见绿凝点头,墨泱差点儿把令牌朝她脑袋上砸过去。
他端住上神的架子,开口道:“天书上的内容都看到了?”
绿凝点头,念出天书上的字来:“解铃还需系铃人。莫不是让我去找种树人?谁是种树人啊?”
“天书上定有对这‘系铃人’的解释,只是以你的资质,还不能参透。”墨泱道。
“那你知道‘系铃人’是谁吗?”绿凝身子朝墨泱那边倾了倾。
墨泱叹了口气,说道:“从前我不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机缘未到,就算你知道了,也无济于事。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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