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李慕荷身体不受控制地直直倒下去,彻彻底底地淹进了汤池里,砸起好大的浪花。
“啊!”赶在倒下去的最后一刻,她顾不上尖叫,而是奋力骂道,“贱人!唔……咕嘟咕嘟……”
剩下的话就淹没在了汤池里面了。
箫镞本来准备离开,忽然听到她骂自己,然后气不过,又转身回来一把捞起了她,“你骂我什么?”
他把她抵在温泉汤池边,掐着她的脖子,“你骂我什么?”
活了二十年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骂过他,天潢贵胄的晋王殿下,生平头一次遇到有人竟敢如此不要命地咒骂他。
“咳咳咳——咳咳咳——”李慕荷被水呛得咳嗽不止,又被他掐着脖子,真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她呛得眼泪都出来了,感觉水不止呛进了鼻子里,也呛进了喉管里,这让她觉得恶心,忍不住泛起干呕。
纵然再难受,听到萧镞的话以后,她还是暂且克制住不舒服,缓缓开口回答他的话:“我骂你……”
“贱、人!”
她感觉到他手上的力气在收紧,但是她丝毫不惧,咬牙切齿,一字一字地恶狠狠地说。
“贱、男、人!”
泥人尚还有三分泥性,他凭什么这么侮辱自己,明明是他先不要脸的闯进来的,反倒骂起她来。
他有什么资格骂她?并且是以如此恶毒的言辞。
萧镞听到她骂的难听的词,当即暴怒:“我看你是想死!”
说着,他手上的力气骤然变大。
“我想,”他讽笑一声,“即便掐死一个蓄意勾引我的妾室,容善泽应当也不会说什么吧?”
善泽是容淮的字。
李慕荷听到他说自己“蓄意勾引”的时候,蓦地瞪大了眼睛,想骂他卑鄙无耻,但是因为窒息,她的喉咙里已经发不出来任何声音。
“唔……”她奋力地想发出声音,却只是徒劳。
她仍然努力挣扎,终于让她挣开一只手,在他脸上抓了一把,紧接着,趁着他不备,狠狠一口咬在了他的虎口上。
李慕荷咬得那么用劲,像是要撕掉他一块皮肉下来一样。
“嘶——”
萧镞倒吸一口凉气。
“贱人!”
他从她的嘴里挣开,反手狠狠甩了她一耳光。
李慕荷差点又被他扇倒在汤池里,但是她紧紧地抓住了温泉池旁边的大理石壁,才不至于又淹进两人的泡澡水里。
萧镞仍然不解气,还想要再做点什么,比如把她的下巴卸了,免得她再咬人。
但是外面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有人进来了。
萧镞阴鸷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
李慕荷正瑟瑟发抖着,虽然害怕,但两只眼睛通红地看着他,双眼里充满了仇恨。
虽然她敢骂他,但是不代表她就不怕死,她不甘于被他如此恶毒的辱骂,所以要还击,可是她仍然会恐惧他。
他是个会割断人的脖子的杀人恶魔。
“这次就先放过你。”他阴恻恻地说。
说着,萧镞从后面走了。
李慕荷松了一口气,瘫倒在汤池里,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干净了一样,竟然有一种九死一生的感觉。
那脚步声走了进来,
李慕荷怕被人发现脖子上的掐痕,于是下意识地转过身,靠在另一边的池子上,背对着来人。
她不能让婢女知道刚刚发生过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在这个世界上,人们对女子的名节和贞洁有极为严苛的要求。
她以为是门外的丫鬟进来了,却听到了熟悉的方才令她梦寐以求的声音。
“荷娘。”
她身形一僵,仿佛心跳都跟随这道声音一起停止了。
她本来想转过身让他看看自己现在的这幅样子,然后向他诉苦,扑在他怀里哭诉自己有多委屈。
她想要窝在他的怀里委委屈屈地大哭一场,告诉她自己刚刚差一点就要死了,差一点就要见不到他了,告诉他那个人那么可怕,那么残暴不仁。
可是她忽然想起了他教自己的《女诫》。即便他从未说过自己认同那些,但是她仍然觉得,他教自己这些,就说明他本质上还是认同这些世俗的观念的。
她也想起了容府里的一众仆婢们,他们对自己挑刺,对自己不满,如果让人知道了今晚她被人闯进汤池看光身子的事,她在容府就待不下去了。
她还想起了上次她和萧镞起冲突,害得容淮被断发羞辱,还被割破了手掌,那伤口那么深,养了好久才养好。
她的脑子里想到了很多,想到最后,所有的念头汇聚成一句话——
不能说。
今晚的事情,她不能说。
为了自己的名誉,为了不让婢女们多一个瞧不起她的理由,为了容郎不被伤害,她要把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
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眶里滑落下来,无声地从她有着鲜红巴掌印的脸颊上划过。
她忍着像刀子划拉一样疼痛的嗓子,尽量保持正常的音色:“容郎这么快就回来了啊。”
只是她再怎么努力,因为被压抑着的汹涌情绪和不太听使唤的嗓子,尾音还是有点儿发颤。
这么明显的异常,不可能瞒得过容淮,他的目光看着她深埋在水里的背影,她只留了一个后脑勺给他。
容淮看着那颗圆润饱满的脑袋,表情沉着冷静,语调与平日里一般无二:“我在门外听到了很大的水声,你没事吧?”
“我……”
听到容淮的声音,尤其是他话语里透露出来的关切之情,她的眼泪大颗大颗的往外涌,就像绝了堤的洪水似的。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想告诉他刚刚发生的事情。
可是她不能。
她甚至不能抬起手擦擦眼泪。一抬手擦眼泪就会被发现异常。
她不能让容郎知道,她刚刚被别的男人看光了身子,并且还光着身子、□□地在汤池里,与对方有亲密的肌肤接触。
在他们动手的过程中,那个男人的手甚至还曾经划过自己的胸。
虽然那只是很短一瞬,也不是任何有关于**的动作,只是单纯的打架而已,单纯的想要弄死对方而已。
可是别人如果知道了,就绝对不会这么想了。
入燕京短短数月,她就已经明白,女子的贞洁至关重要,天底下不可能有男人不在乎。
所以,她在短暂的沉默一瞬后回答:“我没事,就是刚刚没站稳滑了一下而已。”
她的嗓子痛的好像许多小刀在割一样。
她的心也痛得像无数的银针在扎。
容淮的目光落在温泉池旁边的大片水迹上,以及一路通向后面的水迹。
地上的水痕并不明显,李慕荷站在汤池里,以她的角度看不到,而她因为心中紧张和还未散去的恐惧,所以有所疏忽,没有想起来这一点遗漏的地方。
她在替另一个人遮掩。
而且这个人……应该是个男人。
她为了另一个男人来哄骗自己。
容淮的目光逐渐变凉,最后变得阴沉。
唇边原本还存在的一丝微笑完全消失了。
他负在身后的手捏成了拳头,手背上青筋高高蹦起,就像是愤怒要从血管里跳出来了一样。
“荷娘确定没事吗?”他面无表情地缓缓开口问。
“我确定。”李慕荷回答。
容淮倏然笑了。
“那就好。”他哑声说。
她紧紧咬着牙关,像是要把牙齿咬碎一样大的力气。
眼泪仍然无声地滚落。
她酝酿了好久,才开口,用平日里说话的正常语调:“容郎先出去吧,我再泡一会儿也出来了。”
“那我在外面等荷娘。”容淮平静道。
“不,”她立刻出声,可惜是出声拒绝,“不用了,容郎事务繁忙,还是先去处理公务吧。”她劝说着。
沉默,仍然是沉默。
安静得只有窗外呼啸的风声,内室里的人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好像落下一根针也能听见。
李慕荷说完以后,许久许久,都没有听到回答。
她微微转过头来,才发现——
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她松懈下肩膀,伏在温泉池旁边无声地哭了。
她明明应该庆幸与他离开的,因为他走了就不会发现自己脖子上的掐痕,不会知道刚刚在她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真正看到他不告而别的时候,她又说不上来的心痛。
她哽咽着,流泪着,好像要把所有的委屈与无奈都哭出来一样。
但她却不能哭出声,免得引来了外面婢女的注意,届时她又难以解释。
许久之后,
她的情绪收拢了一些。
李慕荷从汤池里出来,麻木地擦干了自己身上的水,没有唤婢女进来,而是自己默默地换好了衣裙。
她已经不是刚刚从无名山上下来的那个什么都没见过的野丫头,这些繁复精美的衣裙,她早已经学会了穿法。
幸好现在是冬季,衣服的领子很高,并且温泉山庄夜里的风也很大,所以婢女贴心地替她准备好了狐狸毛围脖,可以完全挡住她脖子上那些见不得人的痕迹。
只是脸上的巴掌印还是有点儿明显。
但是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天早已经暗得不能再暗了,所以只要她避开光线太明亮的地方,也不会被发现。
只要遮掩了脸上和脖子上的伤,再过两日,等它们恢复,就不会有人知道今晚的事情了。
除了那个男人,谁也不知道。
而看他今晚的反应,他也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的。
那么今晚的事情就会被彻底掩埋下来,会翻篇,她仍然和从前一样和容郎恩爱非常,就当做今晚什么都没发生过。
李慕荷走到门外的时候,
容淮果然已经按照她说的,早已经离开了。
夜里刀子一样的寒风一吹,她竟然又有些想流泪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