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容家培养的孩子,该到你为家族做出贡献的时候了。”容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松开了她的手。
容嫣如坠冰窟。
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件事不仅仅是姑母的意思?更是家里的意思?是家里要把她推出来,让她接替姑母入宫为妃?
越想越觉得可怕,她越想越觉得心底寒凉。
她如行尸走肉一般出了宫,远远不及她刚刚得知自己能够出宫时的欣喜了。
容嫣回到容家以后,应付完父亲的盘问,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冷静地思考,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她不想入宫。
出于某种本能的自我保护的反应,她也不敢让父亲和哥哥知道这件事。
她越回想姑母最后的那句话,越觉得自己的猜想是对的,不仅仅是十七皇子年幼需要人照顾,姑母去世以后,家族也的确需要一个人,再次入宫为妃稳固家族的地位。
她想起皇帝头上的白发,脸上的皱纹,以及阴沉沉的音调,就觉得害怕,甚至觉得很恶心。
她无法想象这样一个苍老的男人伏在自己的身上。
她还这么年轻,还有大好的光阴和青春,绝对不能进宫被一个老头子糟蹋。
她浑身战栗起来,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双臂紧紧环抱着自己,在沉闷和压抑中,她脑海里闪过了很多主意,最终想起了风度翩翩、一表人才的赵常。
姑母去世之前,陛下是不可能让她进宫为妃的,只要她赶在姑母去世之前嫁给赵常,那么她就不用进宫了。
赵公子对她有意,而她也喜欢赵公子,他们本来就很可能有一桩婚事,她现在只不过是要将这桩姻缘提前而已。
她立刻给赵常写了一封信,秘密派人送出去,特意叮嘱要尽快送到赵郎君手里。
她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赵常身上,将赵常视作现在唯一能够解救她的希望。
这一夜她做了噩梦,梦见了老皇帝那双浑浊又黑沉沉的眼睛,像盯着一只可怜的猎物一样,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从噩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即便她再三告诫自己,要镇定,可还是控制不住喷薄而出的情绪,她伏在膝头,压低声音呜呜哭了起来。
温热的泪水打湿了细软的绸裤,很快又变得冰凉。
容嫣等了两天,没有等来赵常的回信。
她的心渐渐凉下来,就像冬日的寒风还没有走远,又重新灌回了她的心脏似的。
但是,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轻易地放弃,也许这封信出了什么差错,赵郎君并没有收到呢?她决定亲自去见赵郎君,当面跟他说。
只要不进宫,她能够豁开脸皮不要。
她约了赵常出来,在一家茶楼里见面。
她等了好久,赵常才来。
看到赵常进来的那一瞬间,她立刻站起身,满脸欣喜地想和赵常说点什么。
在等待的漫长时间里,她已经反复斟酌好了,要先如何寒暄,然后再如何引出自己的目的。
“赵郎君!我……”
可是她刚一开口,赵常满脸为难的神色说:“容五小姐,我们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吧!”
容嫣愣在原地,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一瞬间血色褪尽。
“你说什么?”她艰难地问。
“我说——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赵常重复了一遍他刚刚说的话,并且比第一次说的时候声音更大了。
容嫣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撑着自己没有瘫倒在地上,喉咙像是有刀片在割一样,她极力逼出一句话,问他:“为什么?”
她不明白,一个月前还对她心有爱慕的郎君,怎的现在竟然避她如洪水猛兽了?
“容五小姐是有大造化的人,不是小生能够高攀得起的。”赵常说完这句话,朝她一拱手,转身便出去了。
他的背影那么决绝,完全没有一丝留恋。
原来他不是没有收到她的信,而是不愿意答应自己的请求,更不愿意再跟自己牵扯上任何关系。
她远远比不上他的前程重要。
容嫣心寒极了,心寒之余,又仿佛觉得理所应当。
她苦笑了两声。
她失魂落魄地离开茶楼,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容家,到了容家以后,经过一路上的心理调节,她再次振作了一点。
她绝不甘心就这样认命,所以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七堂兄的韫玉轩。
趁着现在圣旨还没有下来,一切都还有改变的希望。但她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越来越紧迫了,虽然正式的圣旨没有下来,但是像赵家一般的官宦人家都已经得到风声了。
她去求一求七堂兄,也许七堂兄愿意帮她呢?他那么厉害,一定会有办法的。
***
李慕荷走到书房门口时,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女子的低低的啜泣声。
李慕荷问门口守着的山青:“谁在里面?”
山青回答:“是五娘子。”
李慕荷听她哭得伤心,虽然好奇原因,但是觉得自己现在进去了,恐怕会惹得她尴尬,所以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隐隐约约听到里面传来一声——
“说到底你就是不愿意帮我!”
然后,容嫣哭着跑了出来,她甚至没有注意到站在旁边的李慕荷,径直就跑了。
李慕荷这才进去书房里,容淮坐在书案后面,表情宁静。
她本来以为他可能会心情不太好,但是看见他平静的面容,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发生了什么?”她问容淮。
容淮抬起头来,“过些日子荷娘就知道了。”
“哦。”李慕荷的声音有点闷闷的。
她现在已经逐渐感觉到了,容郎很多事情并不愿意让她知道,她其实不喜欢他这样,夫妻之间难道不应该坦诚相待吗?
但是一想到,就算他告诉自己,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就不好意思厚着脸皮刨根问底了。容郎要处理的事情又繁重又复杂,她除了能看看韫玉轩的账本以外,几乎不能为他做任何事情。
容嫣从韫玉轩离开以后,仍然不死心,求七堂兄不行,那么她就去求祖父。
她进不去松鹤堂,便在外面跪着,跪在冰冷坚硬的青石板上。
跪了有小半个时辰,一看见里面的仆从出来了,她眼睛一亮,正要询问,那仆从便冲她摇了摇头,“五娘子请回吧,老太爷说不见。”
她倔强地说:“我就在这里跪着,跪到祖父愿意见我为止。”
可惜,她没能如愿地跪下去,因为很快三老爷就亲自过来把她抓回去了。
三老爷很生气,狠狠骂了她一顿。
容嫣心死如灰地被关在了自己的院子里,她被禁了足。
容嫣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眼泪都要流干了,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觉得绝望。
她什么时候才能够出去呢?难道真的要等到她出嫁那一日,才能解了她的禁足吗?
一日,婢女从外面听说了消息,容妃娘娘病逝了。
容嫣当时正在喝水,失手便打碎了茶盏。
还不等她回过神来,父亲闯入进来,面色阴沉地喝斥她:“不要再生出任何妄念,也不许再耍什么花招,安安心心地呆在院子里面等着入宫伺候陛下。”
“这是你的福分,整日哭丧着脸做什么?”她听见自己的父亲说。
她实在气不过,忍不住红着眼睛顶撞道:“这真的是我的福分吗?父亲难道不清楚陛下今年已经多少岁了吗?女儿今年才十六岁,她比女儿大了整整四十岁!四十岁!”
“啪——”三老爷狠狠扇了她一耳光。
三老爷气得发抖,“大胆!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你这是大逆不道!”
他又急又气地压低声音说:“难道你想像你五堂叔一样,害了整个容家吗?”
“嫣儿,不要做一个白眼狼,”三老爷面容冷峻地警告道,“你向来是个懂事的孩子,容家养你这么多年,这是你应该为家族做的贡献,将来入了宫,也要好好照顾十七皇子,将其视若亲子,不要辜负你姑母对你的恩情。”
说罢,三老爷冷酷地拂袖离去。
容嫣捂着自己的脸,眼泪汹涌地从她的眼眶里涌出来,就像决堤的洪水。
她不明白,仅仅只是短暂的一个月而已,她原本应该美满幸福的人生,怎么突然就堕入了无边黑暗的地狱里?
旁边的婢女原本也叫暴怒的三老爷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连忙上前关心容嫣,“娘子,您没事吧?”
婢女看见她半边脸高高地肿起,“奴婢去给你拿一颗鸡蛋来敷一敷。”说着,便飞快跑出去了。
容嫣虽然觉得痛,但是并不关心她的脸现在成了什么样子,脸上的痛再怎么样也敌不过心里的痛。
她脑子里混沌一片,已经听不清楚婢女在说什么了。
脑海中不断回放着父亲刚刚暴怒,疾言厉色呵斥自己的模样,父亲说过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在她的脑海中回放。就像刀子一刀又一刀地划在她的心口上,心脏的血液也像眼泪一样,快要流干了。
父亲要她做一个懂事的人,要她为家族做贡献,可是父亲可曾考虑过她会怎么样吗?
这些年父亲没有缺少过她的吃穿供给,可是如果父亲真的爱她的话,愿意把十几岁的女儿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吗?即便这个老头子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
一个婢女出去拿鸡蛋了,剩下的几个婢女还守在屋子里,都在因为刚刚的变故而变得惴惴不安。
容嫣冷冷地说:“出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进来。”
婢女很犹疑。
她声音猛地变大,厉声呵斥就像尖叫一样:“都出去!”
婢女这才出去了。
容嫣冷漠干涸的心,忽然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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