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荷第二天醒的时候,容淮已经生好了火,还熬了一锅热腾腾的红薯粥,红薯煮熟以后的甜香都飘进了李慕荷的卧房。
李慕荷醒过来以后,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疼,就好像被马车轱辘碾过一样,光坐起身子就花了她不少力气,
她刚爬下床,就腿一软跌在了地上。
正巧容淮推门进来,笑着过来扶起了她。
李慕荷有点儿气恼,“你还笑?”
容淮淡笑提醒她:“我昨夜可是怜惜过你了,是你说再来一次的。”
李慕荷还是没忍住轻轻捶了他胸口一拳,“都怪你不好!”
容淮无奈又宠溺:“好好好,都是我不好。”
李慕荷却忽然看见了他胳膊上渗出来的血迹,惊道:“伤口怎么裂开了?”
她很快猜到了原因,看向他:“是不是昨晚……”
容淮没直接说是或者不是,只是说:“不妨事,我方才已经重新包扎过了。”
李慕荷埋怨:“你怎么不叫醒我?”
容淮对自己又裂开的伤口不以为意,这点疼对他来说好像微不足道似的,“差不多快好了,我自己包扎一下就行了。”
李慕荷心疼地看着他胳膊上新渗出来的鲜红的血,“那么深的伤……”
两人说了会儿话,她想起来另一件事。
她想要把占了血迹和两人乱七八糟液体的床单扯下来换掉,容淮却道:“我来吧,你去外面把手烤暖和,等着用早膳。”
“好吧。”李慕荷乐得松手让容淮干,自己好偷懒。
她一边打着呵欠,一边用酸软的两条腿慢慢往外走。
容淮替她盛了粥,她洗漱过后,坐在他旁边小口小口吃着碗里的粥。
火坑照亮小姑娘溜圆的眼睛,容淮忽然萌生出一种像小时候养猫儿一样的感觉。可惜,那猫儿没能养的长久。
窗外的风雪昨夜就已经停了。
上午的时候,厚重的云层挪开,露出了天上的太阳,天气暖和了一些,茅屋顶上的积雪被晒化了,大部分雪水顺着茅草流下去,一小部分来不及排下去的雪水就从茅草的缝隙里渗透下来,“滴答——滴答——”落在屋子里,淌得满地都是。
这茅屋顶还是祖父还在的时候翻修的,算起来都用了六七年了,早该翻修了。
李慕荷站在庭院里,仰头看着顶上湿哒哒的茅草,想着等天气暖和一些,她就将茅屋整个翻修一遍,从前她一个人过得粗糙些便罢了,可是如今还有小郎君在,他长得就细皮嫩肉、金尊玉贵的,天生应当是过好日子的。
她正这样想着的时候,不远处有一群人影靠近,他们从松林雪地里趟雪跑过来。
李慕荷敏锐地感觉到,他们不像是山脚下镇子上的人,于是迅速钻进了屋里关上了门,还抄起一把斧头躲在门口。
容淮正坐在火坑边闭目养神,听到李慕荷异于平日里的动静,睁开眼睛,看向她:“怎么了?”
李慕荷有点儿担心:“有好多人朝这边来了。”她害怕是祖父说的,他昔年的仇家找上门来了。
容淮眸光一滞,燎燎火光映照出他漆黑的瞳孔。
很快,
那杂七杂八的脚步声近了。
李慕荷站在门后,心“扑通——扑通——”跳,精神高度紧张。
“啪啪啪——”
门外的人将木门拍得啪啪作响,“有人吗?”
李慕荷正犹豫时,看见容淮点了点头,于是她惶恐不安地打开了门。
门外的男人看见开门的是一个小丫头也愣了下,他原本以为,独家独户住在这深山里的一定是什么老头子,未曾想,是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
“小娘子,你可曾看见过一位……”
那人话说了一半就止住了,因为他隔着李慕荷肩膀上方,看见了屋里那火坑旁边坐着的年轻郎君。
“少家主!”他惊呼一声,“可算是找到您了!”
那汉子看起来甚是激动,简直要痛哭流涕了,“小人这几日都快带着人把这座山翻遍了……少家主您没事就好……”
李慕荷听到汉子叫容淮少家主,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少家主,您快随小人下山去吧!趁今天雪停了,要是再下这么一场大雪就又走不了了!京城已经来信了,老太爷的病好了,您不必再寻那李神医了,咱们可以回京城了!”汉子喜笑颜开道。
容淮缓缓站起身来。
汉子和他身后那十数个人都只盯着容淮,他们像是完全忘记了这是李慕荷的家,旁边还站着这茅屋的主人。
容淮自始至终都很平静,他不笑不说话的时候,很难让人猜到他在想些什么。
当然,以他滴水不漏的性格,他说话和笑的时候也并不容易让人猜到他的真实想法。只是面色格外平静的时候,尤为难以揣测。
他走到李慕荷面前,“多谢娘子数日收留与照料。”
那汉子和身后一种男人这才想起来站在旁边的李慕荷,于是也纷纷跟着他们的少家主拱手道谢:“多谢娘子对我们少家主的照料。”
李慕荷就站在门口的位置,容淮也走到了门口,眼看就要与她错身而过。
李慕荷却忽然抓住了他的胳膊,“我、我能不能……能不能跟你一起去燕京?”
短短一句话,叫她说得磕磕巴巴。大概是心里太紧张了。
其实她本来没这么胆怯,但是她看见门外那些人衣着打扮远强过她,而且神情间对她多有轻视,她想起小郎君被她弄脏了的那件雪白雪白、看起来就很昂贵的鹤氅,她隐隐有预感,小郎君的家世一定很好,不是她能高攀得起的。
那汉子和身后一众男人纷纷瞪大了眼,揣测起两人的关系来。
这深山老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度过了这七八天,他们少家主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虽然说这姑娘相貌平庸了些,但是也不是下不去手。
但是这深山老林里的一个无名孤女,能跟他们少家主有一段露水情缘,就已经是上天恩赐了,怎么敢肖想让少家主带她一起回燕京呢?以她的出身和姿色,连进容府做丫鬟都不够格。汉子心道。
可就在下一秒,让他们惊掉下巴的事情就发生了。
少家主竟然没有甩开那痴心妄想的丑丫头的手,而是温和地询问她:“你想好了,愿意和我走?”
李慕荷眼睫颤了颤。
她不是看不出汉子和他身后那些男人们对自己的轻蔑。
她以为,容淮也有可能会像他们一样的。
毕竟,他们两人各个方面的差距都很大,一个天,一个地。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这差距并不明显,但是一旦有旁人出现的时候,他们的差距就变得分外明显了。
容淮没有,他仍然像之前那样温柔耐心地对待她。
李慕荷感动得想哭,她就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
她一时想的远了,容淮久久没有等到回答,也并不心急,只是站在门外受冻的那几个汉子早就不耐烦了,相继发出“啧啧——”的声响。
小娘子重重地点头,就像昨晚那样,无比坚定地说出:“想好了。”
李慕荷进卧房收拾行李,容淮坐在火坑旁边的凳子上等她,那些汉子们俱守在门外。
外面寒风一阵一阵地刮过,冷的能冻掉人的牙齿。
汉子们都快冻成了一座座冰雕,心中都颇有怨言却不敢声张,心想一个山中孤女能有什么值钱的行李可收拾的?磨磨蹭蹭冻坏了他们兄弟几个。
好在李慕荷只是手脚麻利地收拾了几件衣裳,把床底下木箱子里那半串铜钱拿上了,除此之外,也没有带什么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所以速度算是很快了,这才让那群汉子们心里的埋怨没持续太长时间。
她出来时,才发现那群汉子都站在门外,没有进屋子里烤火。她还以为他们都在屋里。
“他们怎么不进来烤火?”李慕荷满头雾水道,她孤身一人在山中长大,还不清楚外面的世界常常有一种叫做地位尊卑的无形规则,严格限制着人们的言行。
容淮没说话,只是抬眸看向了守在门口的汉子。
李慕荷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汉子看到两人的目光,心中一凛。
“多、多谢娘子关怀,”汉子冻得牙齿发颤,说话也磕磕巴巴,“小人、小人和兄弟们都……都不冷。”
李慕荷看见男人冻得浑身发抖还说自己不冷,有点儿奇怪,但是她并不是鲁莽的人,隐隐约约摸到了一点无形的、说不上来的规则,她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收拾好了?”容淮问她。
李慕荷点点头。
“那走吧。”他牵过她冰冷的手,将她冰冷的手捂在手心里。
李慕荷为小郎君对待自己像昨晚一样的亲近而感到高兴,乖乖将自己的手放心他的掌心里,背着自己的小包袱,和他一起往外走。
没走多远,她忽然想起来:“火、火坑里的火还没熄灭呢!”
容淮淡淡道:“他们会弄的。”
李慕荷转头,果然看见那几个汉子已经进去熄灭火坑里的火了。
她转头看着他:“我、我还要锁门。”
“你可带了钥匙?”他问她。
李慕荷点了点头。
“他们会替你锁上,放心,”容淮把她的衣领往上提了提,遮住了脖子上昨夜被吮吸出来的红印子,“你只需跟着我走就够了。”
李慕荷看着容淮沉静的目光,心中的不安逐渐散去,内心渐渐安宁下来,点点头:“好。”
“这包袱让他们替你背上。”
李慕荷摇了摇头,“就是几件衣服,也没多重,我自己拿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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