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尔贝阿自事发后就一直在将军府中等候着,任凭将士们如何劝说都不肯回宫去。塞维亚复职回府时,六岁的努尔是第一个迎出来的;“大哥!”这孩子牵了大哥的手,仔细绕看一圈,见身体无碍,方才松气:“雀儿不欺我,你安然无恙地回了。回了便好。”
数天来,塞维亚总算感到紧皱的眉头化开些。他俯身将努尔抱起,问了另二位皇嗣的去向。知晓后,他低眉沉思许久,神色不知是悲是悯。
当晚,加布里埃尔以“为旧友洗尘复职”为由请酒,对塞维亚强调再三“定携二皇子努尔赴约”。
酒局上见到加布里埃尔时,只见眼白已被漆黑染尽,一双白瞳衬得更扎眼。
加布褪了上衣席坐于桌前,眼中尽是打量猜测。背上斜纹的那只素白色吊睛白额虎也似眈眈地窥着。
“你怎么跟个霜打的茄子似,蔫耙皮臭的。”
见塞维亚戒备,加布坦言他的双眼是“不死之身”的表现,又连道苦衷、言政变之前已与苗人交往,见大势已在其掌握之中,便许下“不救残局,不扶新主”之诺,只求保全权势,犽族不殁。“跟那两个比起来,我可真是善良极了……”
真成了怪物。塞维亚下意识厌恶那双非人的眼睛,越听越觉烦躁不安,遂牵了努尔贝阿的手,作势离席。
“急着走甚么。”加布笑斟了两杯酒,递一杯至塞维亚跟前示意接下:“这几日过得不畅,不想同我吐吐苦水?”
“人不与禽兽为伍!”塞维亚抬手掀了杯,头也不回地往出走。
“不过也奇怪,我观察许久,你这眼睛确实不曾变化,莫非他并未诅咒你?”加布一句话说中了塞维亚心底的侥幸。塞维亚顿觉舒心许多,接下酒回座。
场子总算松松散散地热起来。碰了两盏后,加布轻松开口道,“你知道,我最爱美少年。自征战起便养娈童,却从未见过如此美貌而经年不衰之人。”他又碰了一盏,顾自饮下。
塞维亚端着杯,蔑了一眼,冷声道:“白眼狼。大一统后,合几部才有‘犽’。”塞维亚顿了顿,仰颈下了酒,“阿耶既死,犽又何存?”
加布放下空杯,又满上一盏,淡淡道:“先帝既去,我怎能再罔顾族人利益。时局不可逆,人总要向前看的——”他端起杯,忽地偏向塞维亚侧,黠笑道:“比如,努尔婚配许我可好?”
“……”
“不说便是允了。努尔!过来叫夫君!”
“努尔,回去!别理这孙子。”
推搡间,加布还是得偿所愿地搂到了小努尔。
加、塞二人各怀心思地又碰了好一会,酒便喝得差不多了。
“你回来得巧、倒是赶上趟了。明日便是出殡的时候。”加布饮下最后一盏,又满足地薅了一阵小努尔的头发、便起身送客去。“好好休整罢,送他最后一程了。”
虽是仇杀,塔吉拉那却是穷尽讲究。按国礼停棺足期后,将卑傩风光大葬。
那日出殡时,唢呐声中,塞维亚惊觉记忆尽头的那人仍残存吐息,而后记忆被切断——塞维亚猛然意识到,卑傩死相如何,何样收尸入棺,皆被有意蒙了帐似、无从可知。
棺椁摇晃间,塞维亚竟愈发认为其中空无一物。
此思惊骇,却在塞维亚心中逐渐坚定。
这晚天气极阴沉,厚重的黑云低压在坡野上。
四下草梢皆染了露水,笼罩着阴恻恻的寂静。
塞维亚提了盏油灯便向皇陵探去。
地宫极宽敞,修砌极考究,装修更是华美。先帝勤俭一生,宫殿的修建向来尚简,从不靡费浪掷;怎奈真心换不来动情,惟换来殷心修建的埋骨地,触目皆是浮夸奢侈。塞维亚只觉悲从中来,如何叹息都不是。
他循着墓道摸到后室,那副棺椁近在眼前了。
油灯昏昏照着一片死寂。穹顶壁画拉长了影,诡异晃动着。短暂规划后,塞维亚开始撬动合边的榫卯。
雷声似乎从地上传来了。
他很快撬完了四周,覆掌在棺盖上。行将搬动前,心中暗自有些发毛。
光影晃动间,一双枯白的手攀上边缘。
塞维亚顿觉心跳都跟着停了。
“呵呵呵呵呵呵…”
尖悚的笑声从那双手下面穿出,缝隙被急速扩大,墓主不容分说地露出真容——一双猩红的眼刺了出来——
“好儿子,还知道来看你阿耶……答案是我,满意吗?”
那双冰沁的手猛地攀上塞维亚的右臂,以吐息交织的距离相对。苗人一双红瞳弯成夸张的弧度,嘴角极嘲讽地向耳根扬去。
“滚。”塞维亚甩了苗人的手,那双手反却箍上他的脸侧。
“卑傩已经死了。”
“你放屁!拿个空棺装样子,是何居心?说、把我阿耶关在何处了?”塞维亚挣了一阵,却只能被无形的力量钳死,连眼皮都动弹不能。
“不信?”苗人摁了塞维亚后颈、将他的脸压进棺椁内。昏黄的油灯倏地贴到塞维亚眼边:“好生瞧瞧我身侧放着的是什么——”
一件黑亮跃光的毛袄,一件走纹奇异的肤感布囊。皆非寻常兽类之皮毛——一眼便认出了那纹身——塞维亚眼角被那灯光照得生疼、将要炸开似。
雨落得愈发响了。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振聋发聩间,一道身影不知何时从黑暗中出现,悄然来到塞维亚身后。
浓烈的异香贴背袭来。余光之末,油灯映照出一张极熟悉的脸。
“塞维亚。”
惊愕间,那逻因将手绕前环到塞维亚腰侧,摊了另一只掌示意苗人递灯,苗人亦识趣地放了手。
那逻因接过灯,将光引到棺内、把两件随葬照得无比清晰,平静道:“这人皮囊,是我专门剥下、缝制予你的礼物。你刀具颇多,有了此物就方便收纳了。”
他分明说着极骇人的事,语调却深情地像在诉说情话一般:“好好看看,挑的都是上好的部分,纹身流畅、肌理分明……可还喜欢?”
塞维亚直听得耳膜阵阵发痛,额角青筋似要迸裂。
苗人将面前人的表情满意地收进眼底,继续补充道:“我把卑傩丢到了荒郊野岭,连着皮一起剥下他的头发。那逻仍觉得不够,扒下他浑身的皮肤—做完一切后,他仍喘着气呢,连面皮都是血肉模糊的。香甜的血腥气吸引来数不尽的鬣狗和秃鹫,它们争相扑上来、撕咬、争抢、分食……真是一片极乐之景。”
“这样美妙的结局,你可还满意?”
“送你做个纪念,可别哭出声来啊。”
“哈、”苗人藏着笑,一张脸扭曲到极致后,终于不可遏止地迸发出得逞的尖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雷雨声重,苗人声锐如鬼啸一般。
“脏心烂肺!丧尽天良!无耻之尤!龌龊贼寇,不得好死!”塞维亚顶着那笑声咒骂到声竭。直较劲到脱力,极激动的喘息之际,连呼吸都被那逻因身上的香气塞满。他气急咳了一阵,终究是无可奈何。
“那逻、”塞维亚声中已是哽咽,“我求你好吗,别一错到底……”
身后的那逻因闻言,似怔了一瞬,继而压抑得极狠道:“苗人,你现在便出来。不然我砍了你。”
“哟。”苗人止了笑,脸上挂了玩味,“这鬼地方你都有兴致?”
塞维亚这才发觉腿后根有什么飞烫的玩意儿贴了上来。
那逻因冷眼一瞪,苗人便自己认了怂:“香得如此霸道,真要把我熏死了。”说罢便打算配合。临出时又动了坏心思,苗人从嘴边吐出一条百足虫,贴面渡向塞维亚口中。那逻因又睨了一眼,苗人才忙不迭地出溜了去。
诧异之余,塞维亚忽觉周身都回了力,他乘机肘向那逻因的腰侧,下颚却被对方先一步重击。他两眼一黑、晕厥了一瞬,正昏头时,竟被拦腰塞进了棺椁中。紧接着(那逻因的回合被禁掉)。
塞维亚激起一身战栗,手脚苏软之际,对方已驱起修长的指(那逻因的回合被禁掉)。
“那逻因!你他妈不要脸!”塞维亚抬掌扇去,对方反应更快、眼疾手快地捉了他的腕。一条温湿的长舌附向掌心,缠绵地舔了一遍。
“心肝,配合一点,嗯?”
塞维亚悚起一阵恶寒,对方却又(那逻因的回合被禁掉)。
(那逻因的回合被禁掉),塞维亚喉中瑟缩,(塞维亚的回合被禁掉);仍不肯放弃抵抗,他尽力克制着(塞维亚的回合被禁掉),砥了牙将〇〇吞下。
苗人磨蹭了半天不肯走,此时见机嘲道:“人家不乐意,你强迫他作甚么?”
那逻因倒无情:“走不走?你若还要在此候着,我现在便先将你砍回原身,拔了你的鸟毛!”
苗人受了慑,惊抓抓说着“吓人”,跋步欲走时,忍不住又讽了两句:“凶什么?我走便是!可惜我调教多日,你上来便只想捅他后门,白瞎我费这番功夫。”
“还不走?”
苗人闻言,嗤了一声,狡笑着退入黑暗,一瞬便匿得无影无踪。
“心肝,让我们继续……”那逻因放开动作,熟练地(那逻因的回合被禁掉):他一边(那逻因的回合被禁掉),一边(那逻因的回合被禁掉);咬了会(那逻因的回合被禁掉),薄舌灵巧地撬入唇中、不知足地索吻。
违抗着本能的〇〇,塞维亚仍不懈追问道:“告诉我,阿耶是不是还活着?”
那逻因神色中挂上了不悦,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告诉我!”
“专心一点好吗?”那逻因忽地(那逻因的回合被禁掉)。
这下(那逻因的回合被禁掉),“你他妈”还没出口,对方退(那逻因的回合被禁掉)。塞维亚好容易压住了嗓,勉强不至于(塞维亚的回合被禁掉)。
对方不给他缓和的机会,接而(那逻因的回合被禁掉),塞维亚却被巨大的挫败感吞噬,渐湿了眼眶。
那逻因动作间又吻了上来,两唇分离时,才发现身下人眼角挂了两行温泪。
那晚雨烈,破晓之前也不曾消弱。
第二日,恐暴雨后渗水塌陷,听了一夜“敲棺声”的牧民终于壮着胆子领着修缮工人进了皇陵,却惊异地发现:先帝遗体不翼而飞,唯有他们的“废太子”躺在棺中枕着墓葬安睡。
后来便有了“太子虽废,父死敲棺,渡送黄泉”之故事,后世多称塞维亚为“忠孝之人”。
塞维亚被人唤醒后,再度不见那逻因踪迹,此后八年皆音讯杳无。
没错,我们因因是电报战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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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开棺(东窗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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