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渐歇,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庭院中,形成一片片光斑。江雅正坐在廊下,手中把玩着一枚小巧的玉石棋子,思绪却飘到了远处的宫殿深处。
“夫人,王姬请见。”小度匆匆走进庭院,打断了江雅的沉思。
靠!这小妮子真是烦人!比鲁同还要烦!
江雅恨恨地地回头,“可是展禽回来了?”
“是,展大人刚到不久,王姬就来了,想必是派人在边上候着呢!需要请她进来吗?”
“那还能怎么办,来都来了,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小度闻言,转身便出了庭院。
不一会儿,周琼带着单伯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展禽以及几个哼哧哼哧的卫士,江雅正待开口询问,展禽却率先开口:“夫人,王姬身份尊贵,我便把麻将桌椅一起带过来了,以便提升学习麻将时的舒适感。”
“展大人可真是深谋远虑啊!”江雅简直无语,就是要让她坐着不舒服,赶紧回去,怎么着,难道还想决战到天亮啊!
江雅摆摆手,彻底不想搭理这个老六了。小度眼看气氛有点尴尬,连忙找一处树荫,张罗卫士们把桌椅摆好。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眼看东西都已摆好,江雅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招呼王姬、单伯坐下。有外人在,小度毕竟是个下人,江雅只好让展禽作陪。
众人坐定,作为东道主以及“创始人”,说不得,江雅只好亲自再跟王姬和单伯介绍一下规则。王姬、单伯也不愧是周王室来的学霸,几圈下来,马上就领悟了,于是,正式开局。
江雅还是改不了边出牌边闲聊的习惯,“王姬远道而来,一路舟车劳顿,自然是要休息一阵,不过我们国君尚未下葬,王姬无需前去祭拜吗?九万!”
正在理牌的周琼闻言一顿,不由抬起头与单伯面面相觑。
展禽赶紧狠狠地咳嗽两声,“碰!三筒!”然后冲江雅使了一个眼色。
嘿!没想到这个榆木疙瘩也会使眼色!
江雅再怎么神经大条,也知道自己问错话了,低头捋了一下眉边的发丝,慌乱间竟然忘记了杠展禽的三筒。
周琼看出江雅尴尬,顺手摸牌,然后出言解围道:“今岁入夏以来,似已久未下雨,不知鲁国稼穑可好?六万!”
“碰!”展禽碰牌的同时,顺势接过话头,“承蒙王姬挂念,今年春耕以后,国都境内就再未下雨,田亩全仗农夫人力汲水灌溉,但是毕竟地广人少,一时间照顾不到全部的田地,只怕今年收成堪忧。一筒!”
“难怪,来的路上遇到一位老翁,为了抢救田里的庄稼而中暑,这可如何是好?七条。”周琼面露忧色。
“以往发生干旱是如何应对的?一万!”没想到周琼对老百姓这么有爱心,江雅不由得对她的看法稍有改变。
“碰!”展禽一边抽牌一边解释,“以往发生干旱,国君应素服退居别室,饮食降等,并进行大雩(yú)之祭。六条!”
“杠!”打了半天,单伯终于进章,“依周礼,还要焚尪(wāng),以求上天怜悯。”
“什么是尪?”江雅不解。
“尪是指天生残疾之人。”展禽解释道,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忍,“他们因脊背弯曲、无法直立,头部被迫向后仰,使得面部自然向上倾。古人认为上天因为怜悯这些人的疾病,担心雨水灌入他们的鼻子,所以才不下雨,从而导致干旱。因此,为了求雨,就产生了焚烧尪的做法,希望以此来消除上天的顾虑,让上天降下雨。"
江雅闻言猛地拍案而起,桌上的麻将牌都被震得跳了起来:"荒谬!人家身体有残疾,本就应予以照顾,现在反而还要拿他去献祭求雨,这简直是毫无人性!"
周琼被江雅的激烈反应吓了一跳,手中的牌差点掉落。单伯连忙打圆场:“夫人息怒,这是古礼,从来如此。”
“从来如此,便对么!"江雅怒不可遏。
周琼若有所思地看着江雅,轻声道:“夫人心系百姓,令人敬佩。其实…我也觉得这种祭祀太过残忍。”
单伯皱眉:“王姬,这是祖宗之法”
"祖宗之法就一定是好的吗?"周琼反问,"若真要以人命祭天,为何不烧那些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或者尸位素餐的酒囊饭袋?"
江雅惊讶地看着这位柔弱的公主,没想到她年纪轻轻,竟然也有如此见地。两人目光相接,一种种惺惺相惜之感,悄然而生。
“夫人,”周琼忽然用炙热的眼神盯着江雅,“以你的聪明才智,想必应该有治旱良方吧。”
一时间,展禽、单伯都望向江雅。
江雅忽然沉默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麻将牌上的花纹。
如果接二连三地展示划时代的科学技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把我当妖怪看,但是如果任由这些老封建去烧活人献祭,实在是惨无人道。自己不知道就算了,现在既然已经了解到了这种情况,如果撒手不管,实在是对不起多年来的高等教育。
罢罢罢!老娘好歹也是二十一世纪的白骨精,做事情前怕狼后怕虎的,简直是给广大穿越人士丢脸,这个Case老娘我接了。
“我确实有些想法!”江雅声音中透露着坚定。
周琼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正色道:"还请夫人赐教。"
“今年虽然干旱,但是泗水并未断流,我们可以利用河水来灌溉田地。”
“可是夫人,我之前说了,人力毕竟有限,这样是无法灌溉全部田地的。”展禽不解。
“我…”江雅顿了顿,“夫君曾在梦中给我展示过一种筒车,可以轻松将低处的水引到高处,然后通过沟渠,就可以实现自动灌溉田地。”
“筒车?”
“没错!”江雅继续手舞足蹈地比划,“就是在河边架设一个大轮子,轮子上装着一圈竹筒。河水推动轮子转动时,竹筒会自动舀水,转到高处时水就会倒进沟渠里。”
单伯却皱起眉头:“夫人构思的确巧夺天工,但是如此精巧的机关,恐怕需要能工巧匠才能制作...”
“这个不用担心,”江雅胸有成竹地说,“任明的手艺我清楚,他一定能做出来。”
展禽若有所思地点头:“若能成功,确实能大大缓解旱情。只是…”他犹豫了一下,“修建这样的工程,只怕需要大量人力物力。”
“我们可以'以工代赈'。”江雅大手一挥。
“以工代赈?”单伯疑惑地重复。
江雅耐心地解释道:“就是让受灾百姓参与工程建设,官府发放粮食作为报酬。这样既能解决饥荒,又能兴修水利。”
周琼默默地看着江雅他们热烈的交流,内心的惊讶却有如翻江倒海一般:没想到这位看起来讲话不着边际的夫人,竟是一名治世能人。前有造纸术传播先王之道,现在又有治旱良方,如此,天下人便可衣食无忧,同时还能知书达理,天下大同指日可待!
想到这,周琼不由心里松了口气。
“胡了!”周琼突然推倒面前的牌,兴奋地说,“清一色!”
江雅定睛一看,内心不由吐槽道:果然新人都有保护期的,这绝张都给你摸到了,可惜了展禽的碰碰胡了。随即抬头赞叹:“王姬学得真快。”
“都是夫人教得好。”周琼谦虚道,随即话锋一转,“说起抗旱,除了筒车和水渠,还有其他办法吗?”
要说其它方面,江雅可能真不太懂,但是作为农村出来,从小被爸爸拉去田里“劳动改造”的她,对于种田,还真有些实际动手经验。
江雅思索片刻:“还可以改良农具,利用畜力,以及轮作休耕、选种育种…”
看着滔滔不绝地讲起现代农业知识,展禽和单伯听得目瞪口呆,只有周琼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不知不觉,日已西斜。周琼起身告辞:“今日叨扰多时,该回去了。”
江雅亲自送她到门口,临别时突然说:“王姬若不嫌弃,明日可再来切磋牌技。”
周琼嫣然一笑:“求之不得,不过我更想见识一下夫人说的‘筒车’。”
“这个容易,明天我让任明把它做出来,然后再请王姬过来指点一二。”
“一言为定!”
看着周琼的马车远去,展禽走到江雅身边,低声道:“夫人似乎对王姬改观了。”
“她和我想象的有点不一样,对了,”江雅不想再继续谈论王姬,“牌局开始的时候,你为什么阻止我问王姬祭拜夫君的事情。”
“因为君上虽然是死于公子彭生之手,但却是齐侯授意。平王东迁以来,周王室日渐暗弱,早已不复武王昔日荣光。周王室无力追究也不敢追究齐国责任,现在更是促成王姬嫁齐,这本身已经体现对齐妥协。若王姬或单伯前去祭拜君上,等同于谴责齐国,与王室外交策略矛盾。”
“而且太子正在守丧,姬挥、鲁庆在国都虎视眈眈,我们政局并不稳定,如若王姬、单伯来访重提君上之死,我们也是不便回应,故此,不论是周王室,还是我们鲁国,对此都是不提为妙。”
难怪都说玩政治的都是一些老奸巨猾的糟老头子,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实在是太多了。
江雅摇了摇脑袋,“行了,天色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展禽拱手退下,江雅独自站在庭院中,夜风吹拂,她的衣袂轻轻飘动。
远处,隐约传来更夫的梆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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