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句,便将昭昭的所有话全都堵了回去。
她站在原地看着谢澜远去的背影,轻咬着嘴唇,心底升起一股无言的沉闷,从谢澜回来至今,他们还没有正儿八经的说过一句话。
不过想想也是,他们能说什么呢?
同他解释那日的事不是她所为吗?他不但不会信,甚至还会惹得他厌烦。
问他昨日为何不回来?她也不想自取其辱。
问他明日可以陪她回门吗?他连大婚都不愿出现,又怎么可能愿意陪她回去。
翠兰一跟出来就瞧见昭昭失落的模样,终是有些不忍心,“夫人,世子平时很忙,我们都极少能够在府中看到他。”
接受到她的好意,昭昭朝她笑了笑,“无事,我们回去吧。”
“是。”
其实来之前昭昭就已经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所以属实没有想到今晨的敬茶会如此的顺利。
当然不管怎么说,这都算是一件好事,只不过她还是对谢澜为何会对侯夫人这个态度感到好奇。
她问了一旁的翠兰一嘴,“世子为何看起来同老夫人的关系不是很好?”
翠兰摇摇头,“主子的事,婢子怎会清楚。”
昭昭抿了抿唇,也没多问,只在心底暗自思衬这件事。
如今的侯夫人并非是谢澜的亲生母亲,反而是他的姨母。
江陵谢氏与沅川顾氏自古以来便是姻亲,谢公和谢澜的母亲更是青梅竹马,谢公当年高中后,立即就迎娶了顾氏女进门。
成婚后两人如胶似漆,谢公院中也只有顾氏女一人,不到半年她便怀上了身孕,母亲怕她怀孕闷乏,就让家中小妹前来谢府陪她解闷,可不久后就传出谢公要纳妻妹为妾的消息,具体缘由外人并不知晓。
直到六年前谢澜母亲故去,如今的侯夫人才被扶正。
想到这,昭昭才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谢澜的母亲好像就是在六年前浴佛节当天晚上于普华寺病故的。
那天她记忆十分深刻,六年前的浴佛节当天,早上她和嫡妹结伴去普华寺参加盛会,嫡妹借口马车坐不下,就将白芍留在了府中,嫡妹贪玩,她们便耽搁了时间,那个时辰回去定是免不了一顿责罚的,嫡妹就将火气全都发泄在了她身上,昭昭当时也来了脾气,便跟她发生了几句口角之争,嫡妹气不过,就将她扔在了半路。
当时天都快黑了,昭昭只能步行回去,可没过多久就下起了雨,暴雨来势汹汹,她找不到避雨的地方,只好硬着头皮加快速度。
就在她路过沧江的时候,那处道路年久失修,在暴雨的冲刷下竟直接塌了,昭昭运气不好,也跟着掉入江中。
就在她即将溺亡之际,突然出现一只手将她扯入怀中,带着她一起往岸边游去。
江水冰凉,那人的怀抱却非常温暖,昭昭抬头看了他一眼,十多岁的少年脸上稚气尚未全褪,却俨然已经是一幅俊朗无双的模样,那双眼睛也不似如今这般毫无温度。
只那一眼,便叫她记了许多年。
谢澜将她救出后也没有管她,焦急的上马朝着普华寺赶去。
如今想来,那时候他应该就是已经收到了他母亲的死讯吧。
那时候昭昭也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和谢澜产生那么深的纠葛。
不过她现在算是理解谢澜为何会如此厌恶她了,那天是他母亲的祭日,普华寺又是他母亲亡故的地方,她却在那种日子,那种地方“设计”他,他心里不恨才奇怪了。
如今她既已经嫁给了谢澜,那往后这日子定是要好好过下去的才是,可横在他们中间的这个误会,到底要怎么才能解开?
刚走出东院,谢澜的随侍黄连便迎了上来,他疑惑谢澜为何那么快就出来,“世子,你没有陪夫人多待一会儿吗?”
谢澜横他一眼。
黄连立即闭了嘴。
他现在是越发看不懂谢澜了,明明他如此讨厌这位新夫人,可处理完陈郡的事后却又马不停蹄的赶回诰京。
回来之后本打算先去大理寺提审那位要犯的,结果听到昨日大婚发生的事后又直接回了侯府。
黄连原以为他是想着都成亲了,以后放下芥蒂同楚氏好好过日子。
可如今看来,也并不是。
因为百思不得其解,黄连脸上的表情变化非常丰富,谢澜瞧了嫌弃的皱起眉头,“你是准备用你这张脸出去吓唬谁呢,让你准备的证据准备妥帖了?”
“……”黄连默默翻了个白眼,有些憋屈地开口,“都准备好了。”
谢澜没再搭理他,上了门口的马车就直奔大理寺。
*
昭昭回去之后就一直在整理嫁妆单子,等忙完后都到用晚饭的时间了,待婢子把饭菜上完,她便问:“世子回来了吗?”
这名婢女名唤彩莲,她语气冷漠地回答:“夫人先用吧,世子十天半个月都不回来一次,您不用等他。”
昭昭垂下眼帘,淡淡道:“还是在等一会儿吧。”
毕竟他们才大婚,兴许他等会儿就回来了呢。
彩莲面露一丝嫌恶,“那夫人就自个儿在这等着吧,奴婢还有事没做完。”
说完她敷衍的行了个礼便往外走。
白芍刚想发作就被昭昭的眼神制止了,她气的不行,“夫人,你就这样放纵她们吗?”
昭昭笑笑,“她出去了倒也清净,不然总在这晃悠瞧着也烦。”
白芍气嘟嘟的靠在一旁的架子上。
约莫又等了一刻钟昭昭才放弃,许是午饭用的比较多,眼下也没有多少胃口,随便吃了几口便叫人将饭菜撤了。
白芍服侍昭昭沐浴完,她刚把一旁的耳房收拾妥当出来,就看见昭昭站在烛台前更换着红烛,她忙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活,“夫人这是做什么,马上就休息了,明日再换吧。”
“今晨世子已经回府了,按理来说今晚便是我们的洞房花烛,我自是要等他的。”
白芍有些难受,她家娘子并非天生脾气就如此好,这都是在楚府时被楚夫人逼出来的。
如今来了侯府,竟也要这般委屈求全。
白芍替她委屈,“夫人,别等了,世子不会来的。”
“我知道。”昭昭认真道,“无论他来不来,今夜我都该等着。”
她用的是该,而不是想。
这个世上,从来都没有人在乎她想不想,只关心她该不该。
作为妻子,是该洞房夜等着郎君的。
“那我今夜便陪着夫人。”
“好。”昭昭没有拒绝。
今夜注定是漫长的。
白芍一开始还能陪她说说话,可后面实在困得不行了,就趴在窗边的软榻上睡着了。
昭昭走过去放下窗户,又从柜子里拿了一床被子给她盖上,这才又回去坐着。
到后来,院外的蝉虫都陷入了沉睡,谢澜都还没有回来。
更夫每在外敲一次锣,昭昭的心便沉一分,直至最后一声“五更已至”响起,屋中的红烛也燃尽了。
整整一夜,谢澜都未曾归来。
昭昭终是没忍住,任由两行清泪滑落,心中也是一阵阵抽痛。
她不知是在哭她独自等了一整晚,还是哭命运待她不公。
*
而在另一边的大理寺衙署中,谢澜熬了一整个通宵,才终于把手头案子的卷宗整理完,只待将牢中犯人的口供归纳后便可结案。
黄连端着一份早膳进来,犹豫半晌后,还是说:“世子,昨夜潇湘苑燃了一夜的灯。”
谢澜搅动着粥的动作一顿,他昨天一回到大理寺就沉浸在案子中,一时间竟还忘记了这件事。
他虽不喜楚氏,但现在木已成舟,她如今已是他的夫人,该给的面子他自会给她。
不然他也不会听闻她在大婚之日受到羞辱就立即赶回侯府,让她能不再被刁难。
只要日后她安分守己,莫要再搞出些幺蛾子,他也不是不能给她一个偏安一隅的地方。
可如果是和她圆房……
只要一想到那日她刻意设计,谢澜就十分厌烦和排斥,他实在是没法跨出这一步。
“今日你托人回去说一声,叫她往后不必等我。”
“知道了,”黄连应下,很快有想到另一件事,“夫人今日回门,世子可要陪同?”
闻言,谢澜神色似有些纠结。
楚峥嵘是右相柳奉勋的人,谢柳之争向来头破血流,他去楚府难免会在朝堂上被柳公的人嘲讽一番。
可昨晚到底是他的疏忽。
罢了,就当是补偿她昨晚苦等一夜吧。
谢澜也没有了要用早膳的心思,走到一旁的屋中换上常服才往侯府赶。
*
昭昭去给侯夫人请完安才回去开始准备回门的事。
礼物侯夫人都备好了不需要她操心,但她总归还是要收拾一下的。
可她刚一踏进潇湘苑的门,就看到翠兰蹲在院中小声啜泣,一盘的彩莲将刚磕完的瓜子壳往她身上扔。
还啐了声:“吃里扒外的东西。”
昭昭快步上前扶起翠兰,蹙眉看向彩莲,“你这是在做什么?”
要说之前彩莲对面前这个新夫人还有些忌惮,可自从昨晚她等了一夜,世子都没回来后,她现在更不会轻易将她放在眼中。
“我们之间发生了一点小矛盾,不是什么大事,夫人就不要多管闲事了。”
“这是你应该对待主子的态度吗?”白芍气的出声指责。
彩莲冷哼一声,声音提的比白芍都高,“我什么态度?下人之间闹点矛盾很正常,夫人要是都掺和,管的过来吗,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好好待在屋里绣绣花来的实在。”
“你个烂心肝的,昨日领赏的时候倒是比谁都快,如今却又对夫人这般态度,果真是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你也不怕遭报应。”
“我会不会遭报应不知道,但是有些人,现在明显是遭了报应的。”说完她又捂唇笑了起来,“不然脸能肿的跟个猪头一样吗?”
“你看我不打死你个贱蹄子。”
白芍气急,作势撸起袖子就要去打她。
“啪。”
还未等白芍上前,彩莲脸上就已经重重挨了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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