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里那令人窒息的尴尬沉默，最终被窗外几声零星的犬吠和远处隐约的鸡鸣打破。天光透过缝隙，悄悄驱散了黑暗，也似乎驱散了昨夜那令人心慌意乱的微妙气氛。
两人几乎同时暗暗松了口气。
白日里，农户老夫妇的淳朴和善意让她们紧绷的神经得以稍稍放松。苏宁云的身体在休息和简单的食物调养下，逐渐恢复了气力，脸上也有了点血色。宁愿言则主动帮着老农做些力所能及的粗活，劈柴、挑水，动作虽略显生疏，却足够认真努力，以此报答收留之恩。
日子仿佛暂时流淌得缓慢而平静。爪牙的阴影似乎真的被阻隔在了那道山梁之外。
然而，未来的路该如何走，这个现实的问题不可避免地浮上水面。
一日午后，阳光正好，两人坐在院子的矮凳上帮着老妪剥豆子。沉默了片刻，苏宁云轻声开口，眼中带着一丝希冀：“言…严宁，”她还不习惯这个称呼，叫出口时脸颊微微发热，“我…我想等身体再好些，路上安稳些，就去京都投靠我伯父伯母。他们以前来信说在那边做些小生意，应该…应该能暂时安身。”这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有可能的依靠。
宁愿言剥豆子的手顿了顿。她抬起头，看向苏宁云眼中那点微弱的光亮，沉默了一下。
京都？那么远。一路上的艰难险阻可想而知。而且……
“外面还在打仗。”宁愿言的声音低沉，带着现实的冰冷，“消息不通，你怎么能确定你伯父伯母一家还平安？万一他们也不在了，或者搬走了呢？京都那么大，兵荒马乱，你一个……你怎么找？”她及时收住了“你一个女子”这话，但意思已然明确。
她看着苏宁云因她的话而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心里莫名地揪了一下，语气不自觉放缓了些：“况且，我们现在这样……暂时还算安全。”
宁愿言的想法更实际，也更谨慎：“我的意思是，不如先在这里安稳一段时间。等打听得更清楚些，外面局势明朗些，再做打算也不迟。”她顿了顿，补充道，“盲目上路，太危险。”
苏宁云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她知道宁愿言说得有道理，每一句都戳中了她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伯父伯母是否安好？京都是否可去？这一切都是未知数。相比起来，这个小小的、温暖的农家院落，确实是眼下难得的避风港。
可是……一直这样麻烦别人，以这种尴尬的身份寄人篱下吗？
她偷偷抬眼看了看宁愿言。对方正低头专注地剥着豆子，侧脸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柔和，却又透着一种惯有的、挥之不去的坚韧和疏离。
她们是“夫妻”，却又是最熟悉的陌生人。未来该怎么办？她心里乱糟糟的。
宁愿言心里同样不平静。她不想贸然去京都，不仅是出于安全考虑，或许……还有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想要延长眼下这种“相依为命”状态的私心。虽然尴尬，虽然身份虚假，但至少，这个人在身边，是真实的。
但她同样清楚，这里并非长久之计。收留是情分，她们不能一直叨扰。外面的世界也不会永远将她们遗忘。
两人各怀心事，沉默再次降临。
阳光温暖，岁月看似静好。却不知，远方的战火从未停歇，而短暂的安宁，如同偷来的时光，珍贵却易碎。未来的不确定性，像一片阴云，悄然笼罩在两人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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