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4.季佑
一天，两天，三天……总之，我就这么在病房里躺着。
虽然刚来的时候有些局促，但相处久了，其实也没什么。
申玖梁将军名头很大身份也非同凡响，对我却一直很热情，和对其他人差不多。
他前前后后不算话多，可林林总总也问了不少东西，和我算相处的熟，毕竟是邻床——他某天晚上还神秘兮兮地从床底拿出一坛酒，说要与我月下对酌。不过还没倒出来呢，就被医生没收了——说起来隔着这么长的距离和这么厚的帘子究竟是怎么被发现的……
虽然申将军自我安慰说无妨。他自己从床头案上摸出个空杯子，又给了我个，装模作样碰了下，说共饮一盏月光。
所以那天我破天荒掀了帘子下了床，去朝窗外看了看。那晚的月亮确实很漂亮，仿佛真能顺着窗台流进杯子里似的。
那位沈昭——黄壹喊他沈总监——好得最快，我来这儿四天后他就出院了，没什么动静，一如既往地赶时间。医生在熬药时顺口和我提了两句，说他是最早来的，好得早很正常。
沈昭和我没太多交谈，离得也远，我对他的印象只有批文书、张医生严令禁止他批文书，以及深更半夜点着烛火偷偷批文书。
走的时候，沈总监带走了所有的公文，现在再看那个床位，阳光明媚，环境很好，敞着屏风，也不会再拉着半边帘子，总觉得空荡荡的。
总想和我聊天的黄壹，很快也出院了，可能真如他所说是身体素质好。他走的时候依依不舍，神情夸张地说明天给我带他自己种的小甜瓜。可能是话太多，他最后是被医生踹出门的——还差点被门槛绊到。
他的小甜瓜第二天真的送来了，还附有一张歪扭的打油诗，应当是他写的。不过东西由一脸嫌弃的张医生转交，张医生说已经替我把试图翻墙的黄壹踹下去了，不必担心。
小甜瓜我吃了，味道很不错，确实当得起“文录”；诗我也看了，很有他的个人风格：
阳光正好时候佳，别过季佑莫牵挂。
待到重逢空闲时，尝尝我家小甜瓜。
剩下的，除了不想在大道上被人认出长了一脸红斑的申玖梁（他于是决定多待会儿），就属刑部那两位和我最熟。
小姑娘谢清花总是把屏风和帘子都拉得严严实实，只出声，甚至声音都不太清晰，我糊涂了好久才弄明白她是女的——亏我喊了好久兄台，她也不纠正。哦，她年纪甚至比我小。
我一开始当她男女有别，不想与我等交往过密，直到某日值班医士从她床铺搜出了两本《重生太子复仇记》，里面狗皇帝的名字和我旧名只差一个字……
此后她连话都不怎么与我搭了。
小公子许卿安我是有印象的，毕竟是洛京名门，他父亲当年我天天见，还经常在朝堂上和丞相吵架——好吧，那时候我不太喜欢他。
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我母后曾经指着我鼻子骂：“你看看你，堂堂天子功课竟如此不堪！你再看看和你差不多大的许家公子，写诗著文样样精通，你真给娘丢脸！”
……好吧，似乎这方面也不是什么好印象。
不过他的才学大家都是认的，并非是名门粉饰，哪怕在洛京四家这种虚荣泛滥的地方——虽说起洛京四家，猛一想起，也快成历史了。
许李崔卢四姓，都曾显赫一时。过了兵变，崔氏因联合青州叛军，十年前便被号称救驾勤王的秦兵灭了门；
李氏早在四十年前，我记得是嘉元年间——的勾心斗角中元气大伤，没了威风；
卢氏得了风声跑的早，现在主脉去了燕州混，毕竟和太守算沾亲带故；
只余许氏，还有点当初的门面。
也算一种世事无常，因果难料吧。
415.季佑
除了病人，最有印象，最能接触的的就是医生了。
药事堂总堂的医官叫张孟春，据说是幽云燕地人，在几年前随燕军来到昌平，此后就跟了大周，是很早期的功臣了——我说他怎么敢踹大司农的屁股，还不让沈仲宰批公文。
张医生看起来年纪不算老，却有种让人畏惧的气质，似乎不怎么好相处。病人一对他提要求他就漫天要价，还总撑一张臭脸。可他总是尽心尽力，医术称得上顶尖，信口开出的价格也没怎么真的收过。
也就是俗称的嘴硬心软。
所以大家还是很信服他的，不管是高官还是百姓。
张医生手下就是各医士，男男女女，有坐堂的，有抓方子的，还有来提醒我们注意事项的，看上去都很有经验，穿着统一的袍子。
真要说有什么独特之处的话，大概是秃头率有点高，甚至不分男女……
看来确实不能找药事堂治掉发。
再下，就是各帮工护工了。包括卫生清洁、洗衣做菜之类的杂役，也包括照顾病人，记录病情的医吏。这群人就丰富多彩了，有沉默的有话多的，有勤快的有懒的，有新手有老人，甚至有两个西域人——他们的官话一点儿不标准。
其中印象最深的大概是位自称钱四的，平日好好的看着像正常人，某天晚上却偷偷溜进来，问正在起夜的我买不买他包治百病的符水……
我说我在上厕所，你可以先出去吗。
后来才知道，这人刚从狱里放出来，却没正经工作，民部相关人员为了避免其成为流民，就安排有医药经验的他在目前缺人的药事堂打杂。
我亲眼看着他在从厕所出去后被值夜医士发现，又在被发现后顺溜下跪痛哭求饶一气呵成，抱着值夜医士的腿求饶，其不要脸程度竟让我有了丝熟悉感——和当年的朝堂有异曲同工之妙。
哦，值夜医士还顺眼发现了试图半夜偷偷批公文的沈昭。
…算了，我还是睡觉吧。
总之，明天太阳照常升起，又是新的一天。
加更(1/3)
在湖北玩得很开心于是决定多写点[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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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药事堂的太阳照常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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