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翠花欢欢喜喜领着宋宁进了门,宋宁扫了一眼眼前的院子,院子挺大的,用半高的竹栅栏围着,三间土墙茅草屋,一间大一些的正房,东西各一间。
院子两旁有几垄整齐的菜畦,现在已经深秋了,里面的菜都泛着黄。
今儿刚好是霜降,这菜园子里面种的什么菜他也不大认识,只认得里面有辣椒还有茄子,另外一垄应该是韭菜,其他的就不认识了。
他之前是没做过什么活计的,从去年爹爹过世之后,继母吴彩娥就把他当下人使唤了。
宋家在镇上比普通人家好些,有个小铺面做着米面的生意,一日三餐还都会有个荤菜,虽比不得那些财主老爷,但也是衣食无忧了,家里日子好的时候就连宋宁也上过几年学堂呢。
家里还有两个使唤婆子,但自从他爹没了之后,宋宁也要跟着干活。
他不会洗衣做饭,就去伺候吴彩娥和宋宝珠姐弟,端茶倒水,打扫院子,要是伺候得三人不高兴了,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去年冬天的时候,宋宝珠看自己不顺眼让他用冷水给她洗衣裳,十根手指都冻得通红。
吃食儿更不用说了,一顿一个窝头,有时候还不给,他时常饿肚子,家里的两个婆婆都比他吃得好,有个姓张的婆婆会偷偷把自己的饭给宋宁吃,他日子才不至于那么难熬。
吴彩娥不敢苛待家中的两个婆子,人家只是过来做工,这家不行换一家就是了。
他是自家人,吴彩娥故意苛待他,也不怕他跑了,宋宁没有地方可以去。
这家虽然看起来清苦了一些,但收拾地干干净净的,正值深秋,院子里打扫得连片落叶都没有,宋宁看着这干净的院落,悬着的心也落下了几分,或许这日子过得比在宋家的时候好呢?
宋宁正打量院子呢,一条黑色的细犬朝着他冲了过了,对着他汪汪叫了起来,陈翠花忙打了几下,“黑豆,不许叫!一边去!”
宋宁冷不丁地被黑豆扑了一下,吓得他连退了好几步,小脸煞白一片,眼泪都滚了出来。
陈翠花哪里没看见,又狠狠朝着细犬的头上来了几下,“不通人性的东西,自己家人都不认识!”
黑豆被打了几下哼哼唧唧跑一边去了,陈翠花忙过来安慰宋宁,“没事,没事,这是你虎子哥养的狗,吓到你了,我这就给它栓起来。”
宋宁红着眼睛摇了摇头,“没,没事。”
陈翠花心疼坏了,拉着宋宁进了堂屋,“你先坐着,我去把黑豆给栓起来。”
宋宁乖乖点了点头,陈翠花扭头出了屋门,找了绳子把黑豆给栓在了菜园子旁。
宋宁坐在堂屋抹了下眼泪,他今儿算是出嫁了,本来就心神不安,刚进门又被吓了一跳,这会儿心里都还突突跳呢。
他听见院子里传来陈翠花的声音,他婆母又骂了几句那条黑狗,宋宁有些怕陈翠花,觉得她是个厉害的,生怕她像吴彩娥一样对自己。
宋宁悄悄看了下屋子,这间是正房茅草屋,中间是不大的堂屋,东西还各有一间隔间,这茅草屋自然比不上青瓦房敞亮,屋里虽有些昏暗,但却收拾地很干净。
屋里的东西很是简单,一张四方桌子,几条长凳,堂屋的墙上还挂着一把长弓。
宋宁想起张婆婆给他说过,吴彩娥给他找的人家是个乡下猎户,那日张婆婆提到这猎户家不由得骂起了他继母,说他亲爹刚过世一年,这吴彩娥就敢这么磋磨他,还给他找了个克妻的猎户,这不是想他死吗!
宋宁那会儿想起他爹,也跟着哭了起来,又想起自己日后的日子,又伤感了起来,这门亲事由不得他挑,只盼着对方是个普通人家就行,只要不打他骂他就行。
宋宁怯生生地坐在堂屋不敢乱动,陈翠花很快就回来了,她一脸的笑意,“先喝点水,这快晌午头了,娘给你做饭去,别怕,娘以后一定好好待你的。”
宋宁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等陈翠花出去了,宋宁这才敢端着桌子上的水喝了两口,今天宋家办喜事呢,但不是给他办的,是给他大姐姐办的,他也就昨儿吃了半块窝窝头,早上连口水都没喝上。
这新夫郎头一天进门,陈翠花宝贝得不行,前儿两连她们魏家的门都没进就没了,这可是头一个进她家门的哥儿,陈翠花生怕出什么意外,这会儿正高兴地做饭呢。
这乡下人家新妇新夫郎进门,哪还有婆婆做饭的,但陈翠花也知道宋宁被后娘给苛待了,烧火都没有喊他,自己麻利地舀了白面开始擀面条。
平日里她和魏虎吃饭的时候,都是白面掺着玉米面吃,今天直接都用了白面,就连锅里炒菜的猪油都给舀了满满一勺,今儿不是在镇上割了一吊肉,她片下来一些炒了出来。
又在菜园子里摘了快老的茄子,裹了面一起放入锅里炒,茄子和肉炒得焦黄倒水就行了,一会儿把面条一下就成了。
宋宁怯生生地坐在堂屋,虽然没见过他相公长啥样,但他婆母现在看起来是不错的。
那会儿张婆婆也说了,这户人家是猎户,能做猎户的,定不是那瘦弱之人,要不然也做不成猎户,说不定是门好亲事呢,总比那忘恩负义的穷书生好!
宋宁闻着飘出来的肉香咽了咽口水,他已经好久没吃上肉了,最近一次吃肉还是张婆婆从家里带了一点,他跟着这才吃上了一些肉。
张婆婆在他家做了好几年工了,她年纪有些大了,也快做不动了,如今自己也嫁出去了,张婆婆也走了。
吴彩娥不待见张婆婆,知道张婆婆暗中接济自己,张婆婆也是宋家的老人了,吴彩娥怕把她赶出去被人知道不好,张婆婆今儿送了自己出嫁也要走了。
吴彩娥待下人不好,张婆婆也懒得伺候她了,回家做些小活儿也能挣一些铜板。
宋宁一想起张婆婆又哭了起来,宋宁也不敢大声哭,默默掉着眼泪小声啜泣了起来。
陈翠花高兴地端了两碗擀面条进了屋,就看见小哥儿又哭了起来,陈翠花哎呦了一声,“我的好小哥儿,怎么又哭上了。”
宋宁怕自己遭人家嫌弃,忙用手背给自己擦了擦眼泪。
陈翠花放下了手上的大海碗,她从腰间抽出了条破旧发黄的帕子,拿着给宋宁擦了擦眼泪,“好了,别哭了,你放心好了,你虎子哥胳膊腿齐整,好着呢,也不是那丑八怪,以后来了咱家肯定没人欺负你。”
“我,我想我爹了。”
这是陈翠花第一次听见宋宁说话,小哥儿的声音软软糯糯的,跟那不大的猫崽子叫似的,陈翠花哪里见过这么娇弱的小哥儿,这乡下哥儿女娘哪个不是大大咧咧的。
这想自己亲爹了,陈翠花也没法子,这小哥儿亲爹都没了一年了,她哪里让人家再见见呀。
陈翠花给宋宁擦了擦眼泪,手下一个没收住劲儿,把小哥儿脸给擦得通红一片,陈翠花暗中啧了一声,这小哥儿怎么跟豆腐做的似的。
“不哭了,不哭了哈。”
宋宁点了点头,“对,对不起。”
“哎呀,对不起什么呀,都是一家人,赶紧吃饭了,这饭都要凉了。”
陈翠花把面条推给了宋宁,家里也是好久没吃上白面面条了,还有这肉今儿也是没少往锅里下。
宋宁哭了一场眼睛红红的,又怕今儿第一天进门就哭了起来,被人家嫌弃自己,把眼底的泪水给憋了回去。
他端着碗小口小口吃了起来,面条做得很香,还有肉呢,宋宁吃了几口心里好受了不少,身上也暖和了起来。
陈翠花还把自己碗里的肉挑给宋宁,“快吃,你娘我做饭的手艺可好着呢。”
宋宁也好久没沾肉味了,虽然吃得有些急了,但也是规规矩矩的,惹得陈翠花不时看过来,这镇上的人家就是不一样,看人家吃个饭都斯斯文文的。
陈翠花盛面条用的是粗瓷大海碗,她平日里都要吃一碗半呢,她家虎子更是要吃上两碗多呢,她也就结结实实给宋宁盛了一碗饭。
宋宁吃了半碗就吃不下了,又怕人家觉得他多事,就小口小口吃了起来,陈翠花哪里能看不出来,“吃饱了可是?”
宋宁红着脸点头,“吃,吃不下了。”
“没事,吃不下就先放那,等晚上娘给你热热再吃。”
陈翠花心里嘀咕了一句,咋吃这么少,比人家小猫吃得还少呢,别不是第一天来认生,连饭都不好意思多吃两口。
两人吃了饭陈翠花麻利地收了碗,也不让宋宁干活,“你先去床上歇歇,现在家里也没啥事,以后就是自己家了,西屋是你虎子哥和你的屋,娘今儿一早就给你两铺好床了。”
陈翠花一提起这一脸的笑意,魏虎出门之后她就忙活了起来,家里有两床新被子她给拿了出来,这还是几年前订婚的时候做得呢,一直没用上,现在娶了夫郎进门了,可不就用上了。
昨天她就趁着太阳好拿出来晒晒了,魏虎问了一句,她只说是怕被子潮了拿出来晒晒。
陈翠花推着宋宁进了西屋,“睡一会儿。”
陈翠花怕自己在这宋宁不自在,把人送进屋就出去了,今天一天她脸上的笑都没下去过,总算是给他家虎子娶上夫郎了,她还想早点抱上孙子呢。
宋宁见床上铺着新被子,床边的架子上还放着男子的衣裳,这应该是那猎户的房间了,宋宁不敢乱动,心里有些害怕,在床边坐着坐着就趴在被子上睡了过去。
陈翠花出去了也没闲着,今儿是大喜的日子,不得吃顿好的,从菜园子里扭了两颗菘菜出来,又把肉给洗了洗剁了起来。
院子里都是剁肉馅的声音,宋宁自从知道他要出嫁之后接连几日没睡好,这会儿剁肉的声音也没吵醒他,他趴在被子上睡得正香呢。
魏家娶了夫郎进门,一下午的功夫传遍了整个大柳树村,这会儿第二茬庄稼早就种上去了,也没有什么活儿了,大家也都清闲了下来。
听说魏家娶了夫郎了,不少人纷纷过来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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