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林悠悠攥着一千两银票，像只终于被放出笼子的雀鸟，眼睛里闪烁着近乎狂热的光芒冲向前街最大的绸缎庄，岑宴习惯性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跟了上去。
只是那镜片后的目光，除了惯常的冷静审视，还藏着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觉的……挫败感。
是的，挫败。
穿越过来三个月，他适应良好。凭借金融知识和远超时代的医疗常识，他将林府账目打理得井井有条，偶尔出手诊治些小病小痛，也博得了“医术精奇”的名声。这古代生活，除了没有无菌手术室和电脑，对他而言甚至称得上一种低压力退休。
直到三天前，他脑子里那个沉寂了许久的“医者仁心系统”突然发布了第一个正式任务。
「绑定患者：林悠悠（林家嫡女）」 「当前健康评级：E-（极度亚健康，猝死高风险）」 「终极任务目标：将绑定患者健康水平提升至B （良好）及以上」 「任务奖励：未知（根据完成度评定）」 「任务失败惩罚：未知」
岑宴当时甚至觉得有点可笑。
E-？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小姐，健康评级居然能低到这个程度？但他是谁？三甲医院外科一把刀，见过多少疑难杂症，调理一个古代宅女的亚健康状态，岂不是手到擒来？
他信心满满地制定了堪称教科书级别的健康管理方案：科学作息、均衡营养、适度运动、情志调理。他甚至根据现有条件，尽可能还原了现代康复疗养的精华。
一开始，林悠悠的抗拒在他意料之中。他有的是办法应对。
然而，几天过去，他用系统自带的监测功能查看数据时，眉头却越皱越紧。
数据的确在改善。心率稍微平稳了些，基础代谢率略有提升，熬夜带来的内分泌紊乱也在缓慢纠正。
但是，太慢了。
慢得不符合医学常理。
那种感觉，就像你给一台老旧的电脑清除了垃圾文件、优化了启动项，但它运行起来依旧卡顿，并非因为软件问题，而是它的硬件基础——CPU、内存条、主板本身就已经老化和锈蚀，存在着某种根深蒂固的、难以用常规手段修复的损伤。
林悠悠的身体，给他的就是这种感觉。外表看起来只是缺乏锻炼、作息不良，但内在的根基似乎异常脆弱，像一株先天不足的植物，稍微一点风雨就能让它蔫掉，补充再多的养分，吸收效率也低得可怜。
他之前判断她猝死风险高，是基于现代医学数据模型和她的生活状态。但现在看来，她的风险可能比模型推算的还要高，因为她的身体底子，比现代同龄人要差太多。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营养水平、卫生环境，无疑都在拖后腿。
“系统，”他在脑中无声询问，“分析林悠悠健康改善缓慢的根本原因。”
「正在分析……分析中……」 「警告：检测到目标对象存在‘时空排斥性轻微躯体化反应’」 「释义：非本位面灵魂与身体融合过程中产生的持续性低度能量耗损与机能抑制，表现为健康基准线低于本位面原生个体，恢复效率减弱，对外界干预响应迟缓」 「备注：此反应随融合时间延长可能逐渐减轻，亦可能加剧。」
岑宴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时空排斥性……躯体化反应？
难怪！
这就解释通了。并非他的方案不对，而是林悠悠的情况本身就超出了普通医学范畴。她是在用这个不属于她的身体，硬扛着一种无形的“排异反应”在生活。所以她的健康像个漏水的桶，他这边拼命往里灌（养生），那边却在悄无声息地流失（排斥耗损）。
任务的难度系数，瞬间飙升了不止一个等级。
“岑宴！你快来看这个料子！一千两够不够把它全买下来？”前方传来林悠悠兴奋的喊声。她正拿着一匹浮光溢彩的云锦往身上比划，脸颊因为兴奋而泛红，气息却有些急促——仅仅是走了几步路，看了几眼布料。
岑宴的目光落在她比寻常人更容易疲累的神态上，心中那份因为任务棘手而升起的烦躁，悄然转化成了更复杂的情绪。
他走过去，并非看布料，而是极其自然地搭了一下她的脉搏。
心率偏快，略有浮滑。仍是虚象。
“料子尚可。”他语气平淡地评价，然后话锋一转，“但久站伤骨，久视伤血。你已经在此店停留超过一刻钟，建议去茶楼歇息片刻，饮用我为你配制的枸杞菊花茶。”
林悠悠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哀怨地看着他：“我才刚出来！一千两还没开始花呢！”
“健康是花钱的基础。”岑宴不为所动，从袖袋（他的现代装备似乎有个异次元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巧的水囊，“喝了。然后可以去下一家，但同样，限时一刻钟。”
林悠悠：“……”她愤愤地抓过水囊，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那表情活像在喝毒药。
看着她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岑宴心底那点因为任务艰巨而产生的凝重，莫名被冲淡了些许。
罢了。
既然常规手段效果缓慢，那就必须加大干预力度，同时寻找这个世界可能存在的、能够弥补这种“时空排斥”损耗的奇物或方法。或许，那些增值的古玩里，并不仅仅是金钱价值？
他看了一眼脑中系统面板上那个缓慢蠕动的进度条（E- → E），又看了一眼正对着下一家珠宝店橱窗双眼放光的林悠悠。
任重，而道远。
这位同乡，比他想象的要脆弱得多，也……麻烦得多。
但不知为何，这种麻烦，似乎并不全然令人厌烦。至少，比面对一堆冰冷的数据和账本，要生动得多。
他抬步跟上，声音依旧冷静自持：“小姐，那支玉簪成色一般，溢价过高，不符合投资效益。建议左转那家店，有一对珍珠耳珰，药用的南洋珠，或许对安神有些许益处。”
——花钱可以，但最好花在有点用处的地方。哪怕只是一点点安神效果，或许也能对抗那该死的“排斥反应”一丝一毫。
林悠悠惊讶地回头看他：“你还懂这个？”
岑宴扶了扶眼镜，镜片闪过一道白光：“略懂。金融分析，包含价值评估与风险对冲。”
林悠悠：“……”信你才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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