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乐开车送他们三人去美容院。林霄宇懂事地让周慈和周乐萌坐后面，自己坐在副驾。他开心地戴着周慈刚刚送给他的墨镜，偷偷从后视镜往后看两人。
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后到达目的地。
周乐萌让阿乐留在车里等候和休息，她和林霄宇带着周慈去面诊。
这家美容院是周慈固定常去的三家中的一家。这里为他面诊和操作的院长和周慈很熟悉，从周慈几十年前整容后开始做修复和□□等各种项目开始，都有这位院长的身影。周慈和院长的关系不错，因为当初周慈手里握着院长的各种把柄，院长只能乖乖就范，耐心服务这位和其他客户截然不同，十分无理取闹的对象。
周乐萌让林霄宇先带着周慈进去面诊，自己要先去洗手间方便一下。
郝院长在看到周慈一行人进来后，皮笑肉不笑地起身相迎。
周慈非常热情地和郝院长称兄道弟，连连拍打着郝院长瘦弱的脊背，差点让郝院长今早刚吃的饭给吐出来了。
周慈道：“郝院长，今天要麻烦你了，你可别给我整太疼了。你知道我的，我怕疼。”
郝院长脑门上冒出虚汗，一个趔趄差点被拍飞出去。好在林霄宇连忙来扶住了郝院长让他坐回了椅子上，并将周慈也拉到了一边，小声叮嘱周慈道：“周叔叔，下手别那么重。你今天是来做脸的。”。
周慈“哦~”了一声，然后做了个真没意思的表情，一下子落座，接着转过郝院长桌上的大镜子就仔细欣赏起来。林霄宇坐在一边。
周慈左看看脸，右看看脸，上看看下看看，看得愈发入迷，不自觉感叹道：“小宇啊，你说叔叔这些年是不是一点儿也没衰老？”
林霄宇道：“是的，叔叔你越活越年轻了。”
周慈盯着镜中的自己，笑嘻嘻道：“那些因为整容开刀留下的星星点点的痕迹在去年5月13日晚7点35分47秒已经全部消失不见了。可见我日常保养和修复还是很不错的。当然啦，这也是郝院长很辛苦地帮我做方案，并且给我钻研了一套很好用的底妆产品。轻薄无瑕非常滋润，把那些可疑的瘢痕啊斑点啊也都能全部盖住。我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变成了一朵花儿。”
郝院长嘻嘻哈哈道：“是啊是啊，周先生你的效果拔群。”
林霄宇也道：“确实效果很好。郝院长，今天还麻烦你给我叔叔做得好些。”
郝院长心想自己敢不把所有功力交代在周慈身上吗。他连连附和，给周慈精心准备的方案早早就打开在电脑屏幕上了，也早早地就在前天发送给周慈做最后确认和修改了。周慈从不做无准备的事，郝院长也因为周慈这个极品用户而磨练了一口油嘴滑舌和到处搜集精进各种美容整容手段，因此技术大涨，名气大涨，迎接来了更多的超高净值客户。
这时，周慈又将那股狡猾又熟悉的视线落在了郝院长的脑门上，郝院长心道不好，这家伙可千万别看出点什么。
没想到周慈直接巴拉巴拉开始一顿念经，道：“院长，你植发了呀？哎呀，怎么就植发了呢？是脱发吗？长不出头发来了？肾虚？”，周慈特有的略带敌意的尖窄细夹的腔调让他阴阳怪气的程度迅速上升到另一个层级。
周慈环顾向非常尴尬的林霄宇，贱嗖嗖地挤眉弄眼，道：“小宇啊，你可得像我这样好好保养啊，可别什么人到中年不中用了，这不行那不行的，到头来还得植发。啊喂，有头发可以植吗？”，周慈起身探过桌面，长手和一条粗壮的大蟒蛇一样咬住了郝院长的肩头，随即灵活一绕，开始连连拍打着郝院长的脊背，又揉了揉郝院长的颅顶，竟然大发慈悲地避开了郝院长那些手术了的位置。
郝院长在赔着笑脸，肚子里的火气翻滚来又翻滚去，但完全不敢对周慈发作。因为自己有很多把柄落在周慈手上，且现在这人还是个记忆混乱的疯子，一不小心惹得这个疯子周慈有任何不高兴了，他给全部抖落出去咋办。
郝院长只能道：“啊哈哈哈是啊，周老板今天想做什么项目？”
林霄宇连忙解围，起身将周慈盖在郝院长颅顶的大手帽子摘下，对郝院长道：“先面诊吧院长。”
周慈坐在原处笑嘻嘻看着郝院长，哼哼哼地哼着小曲。
郝院长将已经和周慈事先核对过的内容重新领着两人确认了一遍。周慈这会儿倒是全神贯注了，浑身那股躁动劲儿瞬间荡然无存，在读到最后一个字时，周慈点了点头，给予了郝院长肯定。
这时周慈问：“我家萌乐乐怎么还没来？小宇，你打个电话问问她。我要我家萌乐乐在场我才能安心做脸。不然，真的可疼可疼了。我从小都是我家萌乐乐陪着我做项目的。”
郝院长听到周慈这倒反天罡的话，心惊这老登说话也是真的不要脸，三言两语把自己说得那么小。
林霄宇早就想打给周乐萌了，现在周慈一声令下他立马就拨了电话过去。
不出五秒电话接通。
“喂~乐萌~”
“我刚在拉.屎。”
三秒的沉默后，周乐萌继续道：“现在拉完了。刚刚肚子里全是屎，又是便秘又是下泻的，拉了非常多，拉得整个坐便器都堵住了。现在通厕所的专业人员正在疏通中，我得等人家通好了才能回去。不然这多冒昧啊，我拉.屎太多给人造成麻烦了，对吧。先麻烦你看着我爸一下。不好意思。”
林霄宇脑袋发蒙了半瞬，很快反应过来后走到门外处低声而焦急道：“你还好吗？一下子拉这么多屎出来身体受得了吗？拉的是什么样的屎啊？是软的还是硬的？成型的还是淅淅沥沥的？黑色的还是黄色的？肚子疼不疼？会不会绞痛？有便血吗？你自己一个人拉屎怎么能行呢，你应该叫上我的啊。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你。”
林霄宇在门口轻轻张望着，眉目间十分严肃，但他又不能让周慈独自一人留在这里，这对周慈不好，对周乐萌不好，对郝院长更是灾难。
三秒的沉默后，周乐萌道：“就是吃多了东西，消化又特别好，今天一股脑全部拉出来了。好了，先不说了，我没事儿，你别自己瞎猜。十分钟，十分钟后我立马回去。”
林霄宇道：“不行，我还是让阿乐上来吧。”
周乐萌坚持道：“我不想说第二遍。就这样。”
通话挂断，林霄宇愣在原地片刻，只能非常无奈又烦躁地回了室内。
周慈坐得笔直，一声没吭等着林霄宇自己汇报。
林霄宇简单说了周乐萌临时有事，十分钟后就会回来。
周慈挑了挑眉应允了郝院长的请托，浅浅的迷一样的笑让郝院长觉得非常惊悚。饶是郝院长手底下经过了近万张脸皮，也都没有像周慈这张脸皮一样反而历久弥新，神采盎然，生机勃勃到开出诡异的花园般散发异香，挠得人不是滋味的。真是怪哉。
于是郝院长开始给周慈做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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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乐萌挂断了通话。明亮的眸子边有三两根爱折腾的碎发在挠来挠去，周乐萌任由它们在那挠，她微微涌起一丝莫名的愧疚感，随后便回过神来，调整好状态，直视着正看着她浅笑的一位中年女人。
女人长得圆圆软软的，是没有缺衣少食的苦楚，是没有入不敷出的窘态；她穿得很松弛简约，一个新品包包挂在小臂上，一只脚尖点地微微在那旋着，保养得当的脸庞只比周慈稍微逊色一筹。
女人笑道：“周老板，我真羡慕你有能就这样随便说瞎话的本事。我倒也得向你学学，这样才吃得开。”
周乐萌道：“我想我并不认识你。你这样做，很冒昧。”
张瑞尔笑道：“有比您直接在我面前说自己将厕所给拉赌了妨碍了保洁人员还冒昧吗？周老板，我想我永远没有办法做到像你这样能脸不红心不跳地对一位陌生人说自己拉了多少屎出来。我难以想象您这样一位淑女，会这么说。同时，我推测打电话给你的人是你很信任的人。”
周乐萌再次尝试离开，但女人又是笑眯眯地挡住了她的去路。
刚刚周乐萌进卫生间方便后出来洗手时，这位她压根就不认识的中年女人上来拦住了她。女人态度友好，但说着些模棱两可全在试探的话，这让周乐萌感觉来者不善。周乐萌非常警惕带着目的接近她，且笑嘻嘻的这些人，他们往往会将蝇营狗苟全部掩藏在那张笑意盈盈的脸和甜言蜜语的嘴里，然后伤得人片甲不留。
女人开门见山道：“想要预约你的时间和你见上一面真是难得很，还好我多方渠道了解了你很久的schedule，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确认今天能在这里碰到你。以防刚刚你没听清楚，我再介绍一遍，这是我的名片。我是光辉集团下多福公司分管人工智能和机器人与人偶应用的营销团队的经理，我叫张瑞尔。”
张瑞尔递给周乐萌一张名片。
周乐萌大致看了眼，直接道：“我们公司和你们的业务没有交集。我们主营花卉，和你们人工智能和机器人人偶应用没有关系。我想你是找错人了。”，周乐萌看了眼时间，又示意张瑞尔让路。
但张瑞尔非但不让，反而气势十足，十分笃定道：“周老板，有关系的。周老板再认真看看我的脸，您确定不认识我？”
女人有股小劲儿十分呛人，只需摆着她那副灵巧的样子，自会有一些妄自菲薄内心戏十足的草包会火速滑跪在她的脚下。这种还尚未将所有张扬和狂妄都摆在明面上的样子，让周乐萌从久远的记忆里摘选出了几张久远的脸一一比对着。
周乐萌道：“你还有七分钟时间。”
张瑞尔哎呦了一声，说：“周老板别着急嘛，我们肯定能合作的。我还奢望你能认出我是老相识的，如果是这样的话，事情就会好办些。但是看来，周老板真是忘记我了。”
张瑞尔收起了差点呼之欲出的跋扈劲儿，转而做小伏低，收放自如，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起来。她笑得甜甜的，一点儿也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大众水平，直接专注在她的小众赛道狂飙中。
张瑞尔道：“我倒是将你记得十分清楚。周老板，你和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还是这么清纯可爱，和工厂里生产的人偶娃娃一样漂亮。这头浓密的墨色长发你知道价值多少钱吗，还有这对又大又圆又黑又亮的眼睛，高高翘翘的鼻子，多么可爱的小嘴巴，这张干净细腻的皮肤质感，你浑身都在发光，要是机器人按你这种标准，你知道造价要多少么？”
张瑞尔笑得很甜，在说到她的专业领域上时那双狐狸一样的眼睛闪烁着晶光，唇红齿白的，不愧是吃嘴上营生的生意。
张瑞尔道：“只是你现在身材高挑丰满是长开了的，不像我们工厂里的人偶还只是小孩子。”
周乐萌道：“你还有四分钟。”
张瑞尔道：“可是你说的话却一点儿也不可爱了，每一句话都刺耳得很呢。”
周乐萌道：“张女士，我完全不知道你现在和我在这边唱这出戏是什么用意。你说你想来和我谈合作，但是除了刚才一嘴带过那些虚头巴脑的头衔外，张口闭口都是在论述我本人的外貌和脑补一出我是什么样为人的大戏。我真不明白你到底是想做什么。长篇大论一堆，一句重点的话都没有。就你这样叫做谈合作做生意？”，
周乐萌对着张瑞尔上下扫描，冷笑了声，“方案，方案没有；核心，核心没有；问你到底是谁也只会在这里故弄玄虚一堆有的没的，你除了浪费我这二十分钟外，你还能做什么？我劝你趁早卷铺盖回家吧，从今天开始买票，赶得上过年。走开。”。
周乐萌大步一迈，直接硬生生要撞走张瑞尔，但是张瑞尔照旧不依不挠，这时一双金闪闪的爪子直接用力拽住了周乐萌。周乐萌瞪了过来，问她想干什么。
张瑞尔屏了口气，还是笑得很甜，慢慢道：“周老板，您这么咄咄逼人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你别这样看着我呀。好吧，我实话实说，也不耽误您宝贵的时间了。我听说鲜花小镇景区项目重新启动了，八年过去了，现在正在重新开始规划项目，拉拢投资方，您也是其中一位。哎哟，金尊玉贵的。我就是想来找您探探口风，您觉得这个项目怎么样呀？能不能帮我也引荐引荐，我也想投资。我就告诉您一件事吧。”，
张瑞尔说话声音越来越轻，她的脖子伸得越来越长，直到逼近周乐萌耳垂边，“我们集团啊以前做的规模特别特别大，大到全世界都有我们的客户。本来啊，集团都已经上市了，但因为一些原因后来不得不撤出，弃车保帅，因此元气大伤，亏损了非常非常多您想象不到的钱。而鲜花小镇景区项目在当年为我们集团的顶头上司续了一次命，现在，我需要让这个项目也为我续一次命。”
周乐萌的眼神由恼怒转为难以置信。那几张沉淀在岁月中的脸庞不断在她的脑海里滚动着，终于，有一张脸笑眯眯地出现，和眼前这张挂着甜甜笑颜的脸重叠为一。
“李随？”周乐萌震惊地念了出来。
张瑞尔笑眯眯道：“乐萌，你终于记起我来了。不过，李随这个名字我现在已经不用了，我改名了，叫张瑞尔。瑞尔，李随，能想起来了吗？”
周乐萌这才想起李随两字用张瑞尔家乡方言反过来念，正是瑞尔的读音。
周乐萌这时稍缓下了些敌意，警惕道：“我真认不出是你。你还是很年轻，不过长得和以前有些不一样。”
张瑞尔道：“年纪大了，该整的地方多，难免和以前看起来是不太一样。”
周乐萌道：“你现在在光辉集团的多福公司做营销？”
张瑞尔道：“是呀，名义上的而已。后来我跳槽了。”
周乐萌这时态度柔和了很多。
鲜花小镇景区项目在八年前是块货真价实的香饽饽。当初该项目正是由当时市场占比率最大的“良辰美景”花卉集团牵头搭建，准备在国内各处选址，建造一个在全世界范围内超一流的鲜花商业帝国。此项目一经推出开始疯狂炒作概念后，立马吸引了全世界投资人的目光。周慈家的公司也入股了。
丰厚的资金涌入该项目，投资人为了能挤到一个名额绞尽脑汁费尽心机。而当初还是一家中型的以售卖鲜花概念为主的“爱神”公司也是拼尽全力想利用这次机会在行业内往上走。
而“爱神”公司当时的实际管理人正是如今被全球通缉的重大经济诈骗犯，咏美。咏美在事情败露前的最后一刻将“爱神”公司交给了当时年仅19岁的周乐萌，然后便带着她的儿子徐静恩和卷到的巨额财富逃出升天。
而一切肮脏而**裸的事实浮出水面后，“爱神”和“良辰美景”的声誉跌为负数，鲜花小镇景区项目也在一众人的狂欢中终成虚幻的泡沫。
刚上市的“鲜花小镇”的股票水涨船高，炒作到了近千倍，暴雷后股价应运而跌，投资人自杀的案例比比皆是。大量新闻和传言铺天盖地涌出——以“爱神”的手捧花束概念闻名的“爱神”公司的实际管理人咏美是这场浩劫的罪魁祸首。
报仇雪恨的鲜血扬了“爱神”和“良辰美景”公司到处都是，爱神变凶神，良辰美景变成煞风景，咏美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良辰美景的老大李随虽不是主责，但也因此进了监狱，被判了7年。
该场巨大的舆论和金融风波让全世界震荡，但谁也没能找到那个引发一切凶案的咏美到底逃到了哪里去，只留下各种声讨的余韵。
周乐萌后来将“爱神”公司旗下多余而累赘的子品牌砍掉，并将其并入了周慈的公司中得以续命。而周慈也在不同风波中经历各种匪夷所思的疯狂，直至恶化到今天这副疯癫模样。
周乐萌不禁道：“你很厉害。当初做的鲜花，现在能做人工智能。”
张瑞尔笑道：“好汉不提当年勇，有实力到哪都能吃得开。我得到的不过就是苍蝇腿肉而已，之前那些都是面上的风光，我不过是被推出去挡枪的。”
周乐萌没在多说那些乱糟糟的过往。
周乐萌道：“鲜花小镇是要重启了。这次确实有我们集团牵线搭桥。你说的是，你要以你个人名义入资？”
张瑞尔笑道：“是的。我个人。”
周乐萌道：“入资的标准是10亿币，这你是知道的。”周乐萌在生意场上说话一向都四平八稳，没有什么太大情绪起伏，因此，要从她面上套出什么情报，没那么容易。
张瑞尔笃定道：“只需要你帮我引荐给一个人，我就能拿出这10亿。”
“谁？”周乐萌看了眼时间，刚好十分钟了。
张瑞尔笑道：“周慈，周先生。”
周乐萌手机铃声准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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