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Tra001号卫星，雨林生态生物研究基地。
朝夜正费力地从医疗舱里坐起来。
胸口隐有气血翻腾感，她看向一旁的仪器面板，确认自己在被送进医疗舱前，已因虫母尖啸断了一根肋骨。
那位置很危险，只差一瞬就能刺进内脏，虽说可以治疗好，但痛苦仍是难免的。
还好那两位来了解情况的军警将她送进了医疗舱。
她慢吞吞从医疗舱里下来，想到那场异常真实的梦境，不免有些愣神。
“朝研究员，你还好吗？”
留在房间内的军警关切道。
朝夜知道她是“雌狮”阿莱西娅，这位军警在中央星系甚至整个警备司都算是数一数二的。
她轻声说：“多谢您，阿莱西娅大校。”
阿莱西娅笑了一声：“没事。”
她探究地看了她一眼，问：“梦境里，你是定国公的侍女？”
朝夜点了下头。
说实话，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发展。毕竟她与32-IX奥菲乌克斯也就前些日子见过一次。
但她想起高坐主位上的凤君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又想起他的下场，总感觉心缓慢地沉下去。
……那是梅拉克。而他显然和梦境里那位女帝——柯卡塔是一伙的。
她还记得老师在失踪前曾经参加过梅拉克主持的会议。
那她老师呢？
朝夜不敢深想了，只觉得老师必定凶多吉少。
她主动问阿莱西娅：“拉奥尼娜女士呢？”
这话刚一出口，朝夜便恍然发觉，自己还不清楚拉奥尼娜的军衔。
雌狮金黄的眼睛微微眯起：“她在确认之前接下的任务还用不用做。——不说这个。”
她开门见山地问：“你能确定斯科皮欧的境况如何吗？”
朝夜微微一滞，随后怅然开口：“我……我见过32-IX奥菲乌克斯。”
她知道这回是瞒不住和谢琅见过面的事了，陈述道：“她同我提过，派西斯已经……”
她没能说下去，语气已经隐带哽咽。
阿莱西娅听着心里咯噔一跳。
这说明斯科皮欧的情况也差不多。
她神情一肃——尽管他人并不能看穿她的表情——郑重道：“那你要做好最坏的准备了。”
朝夜迟疑地点了下头，又摇摇头。
她不想过多思考这个，索性含糊地避开话题没再答话，径直看向房间墙壁上的全息投影。
……全联邦直播？
茫然间，布满一人高洞穴的银灰墙壁闯入她眼帘。
朝夜看到一个年轻男人处在画面正中，身后延展出不似人的羽翼。
……这人谁啊？
她茫然地听着他近似女声的嗓音，又看他同一台银蓝的机甲厮打在一起。
“他眼睛颜色怎么会变？”一旁有人出声，朝夜这才发现阿莱西娅还未离开。雌狮难得疑惑地说，“而且……他的样子有些像柯卡塔。”
“主席”两字阿莱西娅是叫不出来了，她在梦境中几乎处于整个大启王朝的权力中心，自然知晓那女帝壳子里装着的就是柯卡塔和虫母奎特。
……这个男人难道真就是柯卡塔？
他为什么看着这么年轻？
还有……
阿莱西娅握紧了拳，和朝夜对视一眼，忧心忡忡问：
“朝研究员，你见过32-IX奥菲乌克斯……她瘦弱吗？”
以研究院研究员的平均体能来看，她很担心独自与柯卡塔周旋的32-IX奥菲乌克斯坚持不到救援过来。
朝夜一时也迟疑了：“……和我差不多？”
她和阿莱西娅面面相觑，不由得都为奥菲乌克斯捏了把汗。
两人尚在思索，画面中的年轻男人仿佛发现了镜头，神情一变，身后探出的三条灰白触肢瞬间收回。
下一瞬，他脱口而出：
“诸位，32-IX奥菲乌克斯失踪数月，已经被虫族取代了！”
这直播像是有人操控，一行冰蓝的字迹慢慢在年轻男人头顶浮现：
【军部主/席 柯卡塔（年轻版）】
朝夜：“……”
阿莱西娅：“……”
“杀祂虫母的。”雌狮忍不住骂了一声。
朝夜更是匪夷所思：“不是，开什么玩笑，他刚才没反应，现在知道演了？”
……
首都星引力范围，第一星轨。
飞行器“燕”摇摇晃晃飞入警备司舰队范围内，飞在侧翼的舰艇想拦下它，却接到主舰的放行信号。
于是这只轻灵的燕子迅速越过大小舰艇，径直飞向被围在中间的主舰“普利斯”。
黑白两色的舰艇放下供给飞行器停靠的舰桥，它便缓慢滑进去，又随着舰桥一块进入舰艇内部。
梅耶打着哈欠从飞行器里走出来，恰巧撞上在不远处等他的阿图尔奇克·彼什科夫。
这位身材如铁塔一般的上将直勾勾盯着他，让梅耶一瞬有了被熊盯上的错觉。
他哼笑一声：“老伙计，你这是什么表情？”
阿图尔奇克凉凉道：“想把你这只老狐狸皮扒了的反应。”
跟在他身边的军警露出了见鬼般的神色，梅耶将之收入眼底，一下乐了：
“行了，你下属担心你说错话被我欺负呢。”
他笑着弯了下眼，阿图尔奇克看在眼里，总觉得这老狐狸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现在我们要怎么办？”他警惕道，“柯卡塔必然和虫母奎特有所勾结，他怎么才会被……”
他在自己脖子前比了个“咔嚓掉”的手势。
梅耶：“霍里斯已经安排好了。”
阿图尔奇克挑下眉：“所以你家小狐狸崽子是真没事？”
梅耶一笑，慢悠悠道：“是啊，被小谢救的。”
他看着阿图尔奇克无语的神色，笑眯眯地说：“我们进去慢慢谈，总之先降落，再把中心城内环那帮人接出来……”
“彼什科夫上将！”一个年轻上尉匆匆跑来，见到梅耶愣了下，迅速地补了句“维利尔斯上将”，才急急地说，“直播有新内容！”
“什么新内容？”
阿图尔奇克沉声问道。
上尉流畅答复：“已能确定和虫母奎特共生的柯卡塔主/席，指认被虫族取代了的是32-IX奥菲乌克斯女士。”
说到最后，她话音末尾也带出疑惑来：“他已经使用虫族的肢体攻击了奥菲乌克斯研究员，怎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阿图尔奇克与梅耶对视一眼，心下了然：
那小姑娘必然是在一开始就打开了直播，只是在那时才让柯卡塔发现了悬浮镜头。
足够聪明。
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只有让全联邦人都清晰看见柯卡塔拥有虫族特征这一幕，才能顺理成章地处理掉他。
可是……
两人同时也陷入了深刻的忧虑。
五百年来，虫母奎特一直未现颓势，人类也未能找到消灭祂的方法。如今祂更是和柯卡塔处于共生状态，那副同时具有人类与虫族特征的躯体，真能轻易死去吗？
……
关闭数月的“环形山”总算由反重力状态切回原始状态。
被困在研究院内数月的行政院官员总算看见熟悉的、并非倒转状态下的星空，不由大松一口气。
然而向外通行的飞船停泊点仍未开放，他们只能等在附近干瞪眼。
有人忍不住高声道：“院长！我们要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行政院还有一堆事务等待处理！”
研究院内，只要你喊一声，那位院长便能听见。
她满怀希冀地等待院长的回复，却只见到眼前闪出冷冰冰的一句话：
【在此等待。】
随后，新一面全息投影出现，他们愕然发觉，画面里年轻男人的头顶竟明晃晃标着军部主/席柯卡塔的名字！
“‘年轻版’？什么意思？”有人喃喃自语。
在他念出来的下一瞬，那几个字摇身一变，又变成：
【与虫母共生版】
连着柯卡塔脸上的形似红叶的疤痕，冰蓝字体也贴心地附上一行说明：
【行政院副院长西奈津以生命为代价烙下的诅咒。】
这一行官员全都面色骤变。
秘密实验室内，勾陈将他们的表现尽收眼底。
颤动的数据细丝为祂传来最新的消息：这些人与虫族毫无关系。
祂轻敲了下自己的手臂，兴味盎然地借由伊洛拉的眼睛观察现场情况。
谢琅与柯卡塔仍在对峙，经过扫描分析，她的能力正在缓慢恢复。
磅礴的数据流几乎在祂身后具象化，冲击在祂身上，留下祂需求的新信息，一如冲击礁石的海水卷来贝壳小鱼：
【经判定，“消灭虫母”这一目标可能性自0.0002%上升至97.8%。】
很好。
不枉费祂将谢琅这一变量加入运算之中。
她没有让祂失望。
正像谢鸣玉从未让祂失望一样。
勾陈完美如人偶的脸上浮现出浅淡的笑意，轻轻在空中一勾：
【感谢你对奥菲乌克斯的帮助，在摩伊拉重回联邦的六权机构投票当中，我将会投赞成票。】
勾陈知道这只能被远在摩伊拉星域的I型智械帕尔卡看见，祂也只是发给她的。
祂没有等待对方想办法回复，便干脆利落地切断了这一部分数据联系，转而发消息给霍里斯：
【小维利尔斯，情况如何？】
对面隔了半晌，才回复一句：
【刚降落首都星，即将赶往目标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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