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校场。
寒风依旧凛冽，却吹不散少年人身上蒸腾的热气。枪风呼啸，卷起地上零星残雪，你一身利落的骑射服，手中长枪如蛟龙出海，点、刺、扫、拨，招式凌厉，带着隐隐的破空之声。
沈舟序站在场边，看得目不转睛。他换上了一身玄色劲装，更显得身姿挺拔，只是那专注的目光胶着在场中腾挪的身影上，早已超出了“观摩学习”的范畴。
一套枪法练完，你气息微喘，额角沁出细汗。他立刻捧着你的外袍和温水迎上来，动作自然无比：“快披上，汗落了风一吹容易着凉。”水温也恰到好处，不冷不烫。
你接过水囊喝了几口，瞥他一眼：“王爷今日倒是殷勤。”
他耳根微红，强自镇定地拿过布巾递给你，眼神飘忽：“尊师重道，应该的。”
你忍不住轻笑，将长枪递给他：“少贫嘴。上次教你的‘破云式’，练得如何了？”
说到正事，他神色稍敛，接过枪，依言舞动起来。沈舟序天资聪颖，文韬武略皆受名师教导，身手本就不弱，只是比起自小在军中摸爬滚打、根基扎实的你，少了几分杀伐果决的悍气，多了几分皇室子弟的雍容章法。
你在一旁看着，不时出言指点一二：“腰腹发力，贯于枪尖！”“脚步稳些，下盘虚浮乃是兵家大忌！”
他练得认真，额角也见了汗。你走上前，习惯性地抬手帮他矫正手臂的姿态：“这里，再抬高三分，力才能透出去。”
指尖触及他绷紧的小臂肌肉，能感受到其下蕴含的力量。他却像是被烫到一般，肌肉猛地一缩，呼吸骤然乱了一拍，枪尖差点脱手。
你疑惑地看他。
他慌忙稳住枪，眼神躲闪，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没事……你继续说。”
你蹙眉，觉得他今日似乎格外容易紧张，但并未深究，继续讲解要领。他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在你开合的唇上，或是你因运动而微微泛红的脖颈。
“……记住了吗？”你讲解完毕，问道。
他恍然回神，脸上掠过一丝窘迫，忙不迭点头：“记、记住了！”
“练一遍我看看。”
他依言施展，动作倒是标准了不少，只是力道和节奏仍欠火候。最后一招收势，他因为心神不宁，脚步一个趔趄，竟直直向你这边倒来。
你下意识伸手去扶。他结结实实撞入你怀中，温热的躯体，带着汗气和独有的松木清香，瞬间将你笼罩。他的下巴堪堪抵在你肩头，呼吸急促，喷出的热气拂过你的耳廓。
两人俱是一僵。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你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剧烈的心跳，咚、咚、咚……一下下，又快又重，敲打着你的感官。
他的手臂无意识地环住了你的腰，力道有些紧，指尖甚至微微发颤。
“咳。”你率先回过神来，轻轻推了推他。
他像是大梦初醒，猛地弹开，脸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连退好几步，眼神慌乱得无处安放：“对、对不住！小浮，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没站稳……”
你整理了一下被他弄皱的衣襟，面上虽还镇定，耳根却也有些发热：“无妨。练功时分心，乃是大忌。”语气不觉带上了几分训诫的口吻。
“是，是我错了。”他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双手紧张地绞着枪杆，那模样，竟有几分可怜。
见他如此，你心下一软，语气缓和下来：“累了就歇会儿吧。”
他却摇摇头，重新握紧枪，眼神变得坚定起来：“我不累！再来！我一定练好它！”说着，也不看你，自顾自地又舞动起来，一招一式比方才更加用力，仿佛要将所有翻腾的心绪都发泄在这凛冽的枪风之中。
你看着他近乎较劲般的背影，少年人的固执和倔强在阳光下无所遁形。那份异常炽热的情感，似乎又透过这凌厉的枪风，隐隐传递过来。
一下午的时光便在枪来枪往中流逝。直到日头西斜，校场鼓响，示意操练结束。
沈舟序累得几乎脱力，拄着枪大口喘气，汗水浸湿了鬓发，却兀自眼睛亮亮地看着你：“小浮，我今日……可有进步？”
你点点头，诚心赞道：“进步很大。”最后那几遍，确实有了几分凌厉的气势。
他顿时笑开来，疲惫一扫而空，仿佛得了天大的夸奖，凑近几步，语气带着雀跃：“那……明日还练吗？”
“练。”你答得干脆。
他心满意足，和你并肩往校场外走。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
“小浮，”他忽然低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若我们能一直这样……日日一起练枪、跑马，该多好。”
你侧目看他。夕阳的金光勾勒出他精致的侧脸轮廓，那双总是盛满笑意或慌乱的桃花眼里，此刻盛着的，是一种与他年纪不符的、沉沉的眷恋与忧虑。
你没问“为什么不能”，只是抬手，轻轻拍了拍他沾了尘土的肩甲。
“走吧，”你说，“云岫该等急了。”
“嗯。”他低下头，嘴角却悄悄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至少此刻，夕阳未尽，他还在身边。这就够了。沈舟序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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