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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太阳

所谓的“太阳”,其实是对灯光的雅称。

听闻很多年以前,太阳系中心还是恒星,那恒星极为明亮,灼热,为人们带来光明,驱散异种。

人类搬入地下城后,就将灯光系统命名为“太阳”。

现在这吊灯亮着,若能取到里面的发光能源,段蓓就能完成此行的任务。

她仰着头,却知道没那么简单。

几人面面相觑。

小方倒是看了看,左右异种追不过来,他觉得自己很行,自告奋勇去取太阳。

“你能行?”段蓓怀疑。

刚刚小方说漏嘴,她就知道这俩人也是来取太阳的。算了,等他拿下来再抢。

“放心交给我吧!”小方伸展了下身体,走到大厅墙边,三两下就爬了上去。

那墙上的空洞,成了他四肢的着力点。

可天花板上又没有那些洞,他要如何过去?段蓓看了看他同行的惊辰,此人没露出一点破绽。

而小方则爬到天花板交界时,四肢流转起一阵暗芒,无视重力地趴在了天花板上!

“异能?”熊哥喃喃,他握紧了拳头。

怪不得。

小方越爬越顺手,巨大的吊灯也没能阻碍他的动作,反复检查后,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检修口。

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小方高高仰头,望了眼地上的惊辰,地上的几人也都在仰头看他。

他咽了下口水,鼓起勇气爬了进去。

他们眼看着小方的身影消失在天花板里,没过一会。

“啊!!”是小方的惨叫。

吊灯骤然变暗。

段蓓的眼睛还没来得及适应突然的黑暗,就听喀啦啦的声音直响。

她心中危机感超越了此前的所有时刻!急忙往记忆中的大门口处疾跑,用最快速度往外扑去,护住头颈蜷成一团滚远。

轰!

吊灯狠狠砸了下来。

她没能跑出吊灯的范围,但也没死,有人丢了防御罩,吊灯正砸在了那上面。

所有人的眼睛这时候才适应了黑暗,一打眼,就看到满是龟裂纹的防御罩,疯狂跑向外面。

还不到半秒,防御罩就破碎了,吊灯又一次重重坠落,地动山摇。

段蓓心里满是脏话。

这吊灯经历了火灾,和那么多年的天灾**都没有掉落,可见不是一般的材料。为什么偏偏这时候掉了?

难道这俩人一伙,要杀掉所有人?

她心中警惕,暗骂自己过早放下了戒备。

“哦……”

而惊辰终于知道,他刚刚感觉到的那种错位感是什么了。

他的视线又在几人身上游荡一圈,发现了几处不对劲的地方。

“请问,我们之中有人说过——‘吊灯会掉落’这种话吗?”他问。

段蓓最不爽这种人了,“谁说过了?你俩若是想弄死所有人,就直接来!”

她已经做好了战斗状态!

另一边的熊哥也摇摇头,身体正对着惊辰。

“真的没有吗?”

段蓓总觉得这话有点熟悉。

“你们还记得,领域刚升起时的样子吗?”惊辰指了指地上的光影。

“我们是在外面有光线时进入的,那时地上就像现在一样,有透过墙壁透进来的光。但领域升起时,光就被浓雾掩盖了。”

“领域的浓雾,是会覆盖一切,将领域内外完全分隔开的东西。”

熊哥闻言,往大楼外看去,只见浓雾仍牢牢将大楼包住,往外看完全看不到任何东西。

“那我们现在在地上看到的,是什么?”惊辰冷静地问,“我们刚刚有说到关于‘光’的话题,你记得吧?”

段蓓明白他想说什么了。

那个小方说过,要是有光源就好了的话。

所以,光真的出现了!

谎言竟成为了真实?!

见段蓓毛骨悚然的样子,熊哥急忙追问:“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惊辰捂着自己的脑袋,“这个嘛……”

“我累了,没有钱已经思考不下去了。”

“什么?钱?这都什么时候……”

惊辰就摇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熊哥咬咬牙,从作战裤口袋里掏出一把硬币丢给他。

惊辰不慌不忙地捡了钱,才说道:“熊哥,你说话时我还没走远,我听到你说过:‘你的身体不强壮’。”

而熊哥低头看向他指着的肩头,本来紧绷的布料,不知何时留有了大片空间。

他的肌肉也缩水了,真的变得“不强壮”了。

他们的面色都不好看。

现在想来,她当时急着打架,没太听清一开始的几人具体聊了什么,但在二楼时,有一句她听见了。

——“也许……会有吊灯砸死人之类的事情发生,毕竟那灯很大……”

那个斯文眼镜仔有说过类似的话。

“好像是有个男的说了,但他已经死了。”段蓓头痛地把这事讲了出来。

“你亲眼看到的?”

“没有。”

她确实觉得奇怪,刚才从二楼下来的路上,就没见过那眼镜男的尸体。

在她的印象里,这个领域的异种没有吃人的特性,那尸体怎么会消失呢?

除非那人没有死。

“所以你还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吗?”段蓓问惊辰。

惊辰点点头,没钱他才懒得说话,但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他们为了保命所说的谎话,都将成为不定时的炸弹。

段蓓就又想到那个背着尸体的男人,他可说了他喜欢把人头挂裤腰带!

那两个家伙不会都没死吧?

“哥!”天花板传来虚弱的呼唤。

小方从检修口掉下来,被几人齐齐冲上去接住。

他的身体血肉模糊,半边手臂露出了骨头,怀里死死抱着什么东西。

是“太阳”!

她伸出去的手被惊辰按住,他没看她,只说:“先疗伤吧。”

“我是警察,可以帮你保管。”一直很低调的熊哥突然说。

段蓓怒道,“警察?我怎么不知道火星上下哪里有警局了?”

这句话是熊哥说过的,戳到熊哥的痛处,可他也不走远,和三人僵持着。

好,很好!这帮人进领域,竟然全是冲着“太阳”来的!段蓓简直被气笑了。

惊辰在小方身上翻出几支试剂,掰开他死死咬住的嘴,灌了下去。

小方还有力气说话,“不能给他们……哪怕我们都因为异种死在这……也不行!”

“你还是闭上你的乌鸦嘴吧。”段蓓按捺住自己暴躁的内心,和不显山不露水的熊哥对视上。

两人又呛呛了几句,竟然一同出手!

熊哥一掌拍向惊辰的脑袋,他往后一仰,躲开的同时,还想按住小方怀中的“太阳”。

而段蓓已经伸手将其夺来!

她调试了下“太阳”,发现它确实能用。那三人一起攻向她,也被她一个后跳躲开。

“好了,我知道现在都缺这东西,但领域没解除,谁都出不去啊!我们去找领主,如何?”

惊辰反问:“你知道领主在哪?”

她要是知道还能在这?段蓓皮笑肉不笑。

熊哥也不同意,他知道自己是新人,没有对抗领主的能力,是打算找齐所有规则出去的,他可不想和领主对上。

而倒在惊辰肩上的小方也已经没力气去战斗,能不在这满是灰尘的环境下伤口感染,已经是他最大的幸运。

“看来谁也说服不了谁了,那打一架吧。”段蓓将“太阳”夹在一侧手臂,稳住底盘,做好了一挑二的准备。

“段蓓,你忍了这么久,脚腕可是受伤不轻。”熊哥率先说道。

脚腕影响机动力,打架时至关重要。段蓓虽然一直在隐藏不适,但他当了多年警察,早就看出她行动时脚腕不便。

他想通了,既然谎言能够成为真实,那为什么这个“真实”不能为他所用?

他要让段蓓的脚再也动不了。

“我看你还命不久矣呢!”段蓓一拳轰过去,被他手臂架住又连续出了数拳,熊哥后退几步,撞到吊灯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谎言什么时候成真,谁也不知道,领域里还有什么规则,段蓓更是无从得知。

她只知道,只要所有人都没能力跟她抢了,那她就赢了。

与此同时,光芒一消失,那些被光逼退的异种们又开始蠢蠢欲动。

它们踏进了一楼大厅。

“你的心情未来一小时内都很平静,没有异种能找到你。”惊辰低声说完,将小方扶着靠在吊灯的金属支架上,自己站起来与几人,与数量庞大的异种们对峙。

熊哥已经和段蓓打了好几个来回了,异种不断靠近,包围圈被不断缩小。

任务在身,要不是还有一部分钱没拿到手,惊辰真不想强迫自己面对这些。

这些言灵一样的发言不可能每次都成功,什么样的谎言才能增加成功的概率?除了谎言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惊辰突然想到,他们在四楼电力室曾找到过一个,被异种们层层掩盖住的线索。

“这座大楼,是在火星爆炸事件之后,一个著名的财阀建立的。他们收留了很多无家可归的人,做了很多公益,这座大楼就是其中之一。”

熊哥听到声音,手中向“太阳”的攻击慢了一拍,被段蓓用指虎一拳击退数米。

他身为新人被打得很是狼狈,连刚刚对段蓓说的“脚腕受伤”,都被她报复得一只脚失去了鞋子,赤脚踩在污泥里。

但他曾经是警察,听到这种案情分析,下意识就竖起耳朵。

他也是那场爆炸的受害者之一。

但这和领主,和现有的规则有什么联系吗?

倒在一旁的小方痛得神志模糊,他倒是想起来了什么,但一点力气都没有。血液还在哗哗往下流。

如果再找不到破解领域的办法,小方不到半个小时就会死。

段蓓则是险险护住了太阳,她今天经历了太多的战斗,体力要跟不上了。

这熊哥不愧是做过警察,被打了那么久还跟没事人一样,又一次冲过来。她咬着牙,急速闪身到他身后。

熊哥意识到她要做什么,忙要转身,被段蓓用刀刃的部分抵住了脖子。

“你放松点。”熊哥额角滴下冷汗,举起双手劝解,“我大概知道你的身份,他们放你出来,应该有禁止你杀人吧?”

“关你屁事?”

段蓓冷笑一声,膝盖狠狠往前一顶,熊哥腰身发力,拧着身体躲开了锋利的刀刃。

熊哥横向迈出一步正要反击,却感觉自己踩到什么硬物,他没理会,拳头化掌,狠狠拍击向段蓓的双耳。

这双掌落到实处,段蓓将瞬间失去战斗能力!

然而脚下突如其来的电流,让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僵直,痛意贯穿全身直达天灵盖,又被段蓓一刀插进了肋骨。

从下往上,贯穿了心脏。

段蓓冷着脸看他震撼的样子:“我最讨厌别人对我下黑手了,你该死。”

那股电流瞬间变得更强,熊哥的身体被电得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眼睛仍瞪得老大。

血从他的伤口泵出几米高。

“你抢不过的,太阳最后还是会落到我们手里。”虚弱的小方,声若蚊呐地说着。

一个两个的,真是令人讨厌。

段蓓其实不想暴露自己的异能,但她更不想死。

异种还在源源不断地汇聚过来,段蓓感觉自己的体力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她要速战速决。

熊哥咳了血,大概知道自己回不去了,也不反抗了,嘴里念叨着什么。

如果谎言的力量可以成真……

“熊悦还活着,熊建国获得了全部的资源,熊建国不用再为组织打工,组织恶有恶报破灭了……”

熊哥感觉到自己失血过多的身体又变得火热起来,简直就像下一秒就要燃烧了一般。

他笑了,更让自己坚信,不断重复着这几句话。

异种的爪子就在熊哥的脑袋前停了下来,爪尖刚好刺破皮肤,一滴血顺着他幸福的面容流了下来。

他不会再恐惧了。

熊哥轰地燃烧了起来。

“吼!!”异种对其他人的攻击还在继续。

太阳在战斗和争夺的间隙闪烁不定,不知道何时会损坏。

每当太阳熄灭时,那些异种就会靠近他们几分。

真是见了鬼,她可不想死!

段蓓稳住自己的呼吸,躲开异种的爪子后闭上眼睛,再睁开时,一阵黯淡的光从她的双手流过。

不就是异能吗?谁没有!

她双手一挥,周围方圆十米的异种的行动瞬间变得迟缓,肉眼可见地像是被吸干了一般,皮肤瘪了下去,失去张力,轻易就被自己的动作扯得支离破碎。

这时,她又感觉到地面在有规律地震动。

这走路方式,像极了他们在控制中心遇到的那个怪物异种。

“不许……跑……!”

果然是那缝合体一样的怪物!它愤怒地嘶吼着冲开异种堆,往几人的方向追来。

脚下的颤抖越来越频繁,剧烈。

惊辰:“保护好自己,小方!”

“任何人……都不能……离开……这!!”那怪物异种已经变得无比庞大,连那巨大的吊灯都被他横冲直撞开。

所有人竟都被它撞飞到了天上去!

小方想攀在墙上,手却半分力都使不出来。熊哥也失去了引以为傲的力量。

而段蓓正好被拍到了吊灯的正上方!

下面有大量吊灯的金属支架,掉下去她就是人形肉串!

“我不会……”死。段蓓本想这么说,可话刚到嘴边,强烈的危机感和灼热感就让她停下了话语,她尽力改成了“我不会落地时受伤”,连最后一个字都没说清楚,就砰地砸进吊灯里。

穿过了无数吊灯锋利的水晶,她竟从缝隙里砸在了地上。

砰砰砰!连续几人一起砸到地上的声音。

他们如何了?段蓓喘息着,浑身的剧痛让她想干脆跑路算了,但还是悻悻紧捂着“太阳”不撒手。

抬起头来时,吊灯水晶环绕着她,千万个自己的倒影映照着她布满血丝的眼睛。

段蓓想起来自己当初为什么接下了这个任务。

她没有那么伟大的梦想,对于给人们带来光明也没有丝毫的兴趣。

只是,她也很久没见到光了啊。

……没有声音。都死了?

怀里的“太阳”不知何时又亮了起来,有了太阳和水晶的折射,大厅的吊灯又一次亮起微光。

过了一会,段蓓哗啦啦地拨开吊灯的水晶,拖着又一次受伤的脚腕,一瘸一拐地走出来。

异种还在源源不断地出现,站在光芒的边界贪婪徘徊。

那个小方出气多进气少,但还没死。惊辰还在勉强撑着身体,他不是狂战士类型,现在受的伤也够他喝一壶的。熊哥则已经撒了弥天大谎,自燃死得透透的。

必须离开这里。

她没有将说谎太多会自燃的消息告诉他们,作为他们欺瞒自己,都想来抢太阳的代价。

可现在怎么办?

在这个下三路的,不是骗子就是千术的地方,有什么能让她取胜的吗?她回忆自己认识的……骗子,有吗?尽力思考着。

“啊……”

她想到了。

临分别时,那个背着尸体的男人说过。

谎言就是骗术,最高效的骗术就是骗自己。

段蓓吐了口血,又被她自己抹去。

那个山一般的缝合体怪物已经再次冲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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