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提醒你,余萧弋。”方太初没有抽回自己的手,只是无比认真地看着他,“我个性太强,并不是一个太适合做人家女朋友的人。”
“我也要提醒你,方太初。”余萧弋的眸子在晨辉的笼罩下泛着淡棕色的光芒,“我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了。”
小初说:“确切点说,我不够温驯。”
余萧弋露出一个疑惑的眼神,“为什么要温驯?”
“因为温驯是你们这样的家庭为儿子选择另一半最基本的要求。要温驯,谦和,忍让,在男人将来可能犯错的时候要以大局为重,不能把事情闹得太难看,除此之外,她最好还要有自己的事业和经济独立的能力,深谙扮演一个体面附庸的艺术。”
余萧弋沉思了一下,点点头,“我不否认,因为这就是人性,在高位待久了人是很难站在别人的立场上考虑问题的,利己主义无论在哪个圈层都适用。只是恐怕,世上并没有那么便宜的事,什么好处都想拿,下场只会很惨。”
这下倒轮到小初意外,“你倒是坦诚。”
“我爷爷奶奶当初应该也是这么想的,结果就是小叔和小姑姑都错过了爱人,这辈子想必也就这样了。二叔倒是听了他们的话,十年后也离了。大姑姑嫁的外国人,暂时不在讨论范围,唯有我爸,找了个完全主导她的女人,反而婚姻最稳定。”
余萧弋大笑:“我妈也不温驯。”
小初问:“那她强势吗?”
“放心,她很好相处的。”余萧弋掌心的力量加强了几分,神色暧昧,“就算不,还有我。”
一阵令人心悸难忍的酥麻痒意从两人肌肤相接处传来,小初有点想躲,却换来他直接越过隔在两人之间的小餐桌直接坐到了她身边来,手依旧没有放松,只是换了个更像牵手的姿势,那日拖了小半日手逛街的记忆袭来,小初腼腆地别了别脸。
“我有什么放心不放心。”
余萧弋问:“你妈妈呢,她温驯吗?”
小初想了想,摇头:“她不是温驯,是温柔,很少跟谁发生正面冲突那种,但内里极为坚韧有主见,并不是随便叫人欺负的类型。所以,外人都当我爸爸那么强势在家一定是说了算的那个,实际我妈妈治他只需要一个眼神。”
“这个就叫一物降一物。”
小初想起很多父母在家相处的片段,唇边逐渐漾起笑涡,“没错。”
余萧弋又问:“这么说你爸妈性格还挺不一样的。”
“就是不一样,所以他俩当初能相互看对眼我还挺意外的。”提起父母,小初逐渐被安全感包裹,话也多了起来,“比如小时候,我要是在学校被人欺负了,我妈都是告诉我要好好沟通,找老师帮忙什么的,但我爸一定是叫我直接打回去,他来负责医药费。”
余萧弋眨眨眼,“我猜,你一定是听你爸的。”
小初瞪大眼睛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我说了我已经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了,还看不出你什么风格吗?我都怕我哪天真被你推进海里喂鱼。”
小初失笑:“那是我早参透了,我妈妈的教育理念的确有它的道理,但我爸的方法绝对更有效。小时候要不是靠这个方法,我早被人欺负死了。”
余萧弋眯了眯眸子,“他们为什么欺负你?”
小初不想提及父母离婚的那十年对她造成的影响,只淡淡说:“因为我漂亮呗,我小时候不夸张,是真的直接可以给各大品牌做童模那种,结果谁想得到……”她自嘲看了眼窝在病床上乱七八糟的现在的自己,“越活越没人样了。”
“谁说的。”余萧弋在她的注视中露出一个甜笑:“现在也很漂亮。”
小初这才意识到两个人的距离已经近无可近了,近到她甚至可以数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了。
“你……”她不自然地吞了吞口水,“能不能不要离我这么近?”
余萧弋神色暗了暗,“所以,你是真的对我生理性厌恶吗?”
他想起她之前说的,因为不喜欢他,所以对他亲她很反感,甚至还吐了一场。
如果是这样,他确实要考虑下他是不是一定要强人所难了,毕竟,两个人想长久在一起,总不能一直柏拉图式恋爱的,很多东西……他们避不开。
“没。”小初极快否认,却并不敢怎么直视他擅长蛊惑人心的眼睛,“我只是不习惯。”想了想又小声解释了一句,“还是喜欢的。”
既然答应了人家拿半点心出来玩,她自然也不能一点坦诚也不付出,只对别人的爱情电影冷眼旁观。
余萧弋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重复道:“喜欢?”
“嗯,是喜欢的。”小初满脸少女的娇羞,“但我不想太快,因为我,不太相信一见钟情,不想自己的初恋太潦草,想好好开始,认真相处。”又小心问他:“可以吗?”
“好。”余萧弋感觉自己这前二十几年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圆满过,眼底已在不经意中都是点点碎光,“方太初小姐,很荣幸出现在你的人生规划中。”
小初歪头,伸手抹了抹他眼角的泪。
没说话。
只让无言覆盖了这个重要的时刻。
恰好查房医生带着实习生推门进来,一群人根本没想到在病房还能看见小情侣深情对视的戏码,人性的八卦暂时战胜了职业道德,空气有好几秒都是静的。
最后还是随行护士先打破沉默:“两位,早晨换班的护士没跟你们讲医生查房前病房卫生要整理好吗?”
“唔好意思。”
余萧弋反应过来,并三两下就收好了装着残羹剩饭的餐盒,将小桌板折叠到了病床的侧面,整个过程甚至没超过半分钟,速度快得让所有人都露出惊讶的神色来。
不过最意外的那个人还是小初,她实在是没想到平时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做起琐事来手脚也会这么利落。
一副很有生活经验的样子。
认真看了下小初的一系列报告单之后,医生说她的血项还有些高,最好还是多输两天的液稳定稳定,否则后面说不定隔两天稍微着个凉又要烧起来了,病情反反复复反而容易引起更大问题,比如肺炎什么的,还不如一次彻底治好。
又问小初前几天有没有什么症状,小初这才想起她回京前已经烧了一次了,只是那次她没来医院,只自己随便吃了点感冒药。
医生一听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无论如何都要再帮她开多两天住院单。
小初一听让她住院就有些急了,“可我学校还有课呢。”
余萧弋说:“这个时候还管什么课,你就乖乖听医生话在这休息,公共课程请两天假又没什么,至于专业课,我去帮你听,记好笔记回来讲给你。”
小初愣住,还可以这样?
之前也没人跟她说男朋友还能当有声课堂笔记用啊!
总之这件事就这么不容她反对地定了下来。
接下来的两天,余萧弋几乎一直在路上,差点没把学校和医院之间数个路口的信号灯规律摸透,除了上两个人的课,他要充当外卖配送员以及私人教师,晚上还要做陪床护工。
第一天晚上还好,另一张床是空的,他好歹还睡了个好觉,第二天病房被安排了个阿婆进来,他没办法,只好学别人租了张折叠椅放在小初的旁边。
阿婆只有一个人,也没个家属陪同,白天倒是安安静静,只是晚上天还没黑就开启了呼噜震天模式,吵得两个人根本没法睡,只能面对面盯着对方的眼睛瞧。
相识以来的回忆不约而同在两人的脑海里一帧一帧倒退着,最后终于停在他们曾在绮丽的那次对视的画面上。
小初想起的是:“方小姐你已经很发财了,不用再往前看了。”
她也是在这一瞬才品出些不对来,他又不知道她家境,是怎么断定她已经很发财了的?所以那句话,究竟只是一句简单的恭维,还是说,他那会儿就已经有点喜欢她了?
因为喜欢,所以自动把他的钱也视作和她有关?
这是什么超绝恋爱脑啊!
他那时候甚至才认识她不到两天!
余萧弋想起的则是她游完泳后湿漉漉的头发以及和他对视时湿漉漉的眼神。
她是那么容易害羞。
却一直用虚张声势的方式保护着她不想被人看到的脆弱。
余萧弋的眼神不自觉染了几分心疼,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小声问:“是不是很吵?早知道应该换间单人病房的,只是那天来的时候情况太紧急,就只有现在这间。”
小初却没放在心上,只是笑着揶揄他:“哎,Theo余,你是不是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公立医院的病房是长这个样子的。”
余萧弋扬了扬下巴,眼神极为傲娇:“你看不起谁,就算没住过,我还没看过新闻报纸和影视剧吗?前几年有一部很出名的医疗剧,我为了看它还熬过两个通宵,你不要把人想得太不食人间烟火好不好?”
小初笑出声来,“你还追剧呢?”
“你都能喜欢毛绒公仔,我为什么不能追剧?”
“……”
熄灯时间到,房间陷入黑暗。
余萧弋收回手,枕在自己头下,轻声说了句:“晚安。”
“嗯,好梦。”
两人都没再说话。
房间里阿婆的鼾声依旧很响,却不影响他们都知道对方很久都没有入睡,甚至眼睛都是睁着的。这是他们人生第一次这么近的距离躺在一起,近到只要动动手指,就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和体温。
第三天医生终于大发慈悲放小初出院。
自从来了香港之后,她就没有这么放松地休息过,虽说在病房里也没耽误她看论文和复习笔记,但总算不必疲于奔波。
她感觉她这三天至少胖了三斤,应该足够哄下周抵港布展的黄亦玫开心几天了。
出院这天是个周末,天气异常晴朗。
小初在病房的卫生间简单洗了个澡,并换上了林佳宜特地给她送来的一条裙子,等余萧弋帮她办好出院手续上楼来的时候,她已经变了个模样,脸上再无一丝病气,并且因为胖了三斤看上去更明媚了几分。
余萧弋的目光凝住。
小初装作不经意,“走吧,请你吃饭去,感谢你这两天无微不至的照顾,余学长辛苦了。”
余萧弋为难地低头看了看自己:“你确定吗小姐,我都两天没换衣服了。”
“哎呀,不要在意那些细节,我请你吃饭的餐厅还不至于因为着装问题就把你赶出来的。”小初大笑,扯过书包。
“你最好不是在哄我。”余萧弋自然而然接过她的书包,背在了自己身上。
两人下楼。
小初住的医院是她们学校附属的医院,除了服务公众外,也供医学生们上课和实习,比如有些解剖课和实验课什么的。
不过在今天之前她从未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直至,她和余萧弋在楼下直面碰上叶子瑜。
彼时,叶子瑜正拄着单拐从台阶上蹦上来,每一步,都艰难得令人心酸。
他身边并没有跟着女朋友。
小初定住。
差点忘了怎么呼吸。
一个多月没见,他剪了个极其贴头皮的头发,看着,瘦了好多。
眼神也更阴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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