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给我写一个借条?”
林弈夏小声问。
“怕我不帮你还钱啊?”许燎笑眯眯地看着他,“借条我不会写,倒是能跟你签个合同。来,我说你写。”
林弈夏从笔筒里拿出一支钢笔,又在语文作业本上撕下来一张纸。这是他的房间,他的书桌,一切都整理得井然有序,每个物品都规矩整齐地放在该放的地方。
整个房间只有一处突兀,许燎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写什么哦?”
林弈夏握着笔,笔尖在白纸上点了点,只要安静一秒就会注意力不集中,胡思乱想的时候听到许燎慢腾腾的声音。
“你写,只要许燎帮我还钱,我就随便他怎么操。”
林弈夏震惊又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抬头就看见许燎正垂下睫毛瞅着他。
“写不写?”
带了一点威胁的语气,林弈夏瘪着嘴用力喘了几口气,忍辱负重,“我写。”
他像签丧权辱国条约一样把许燎刚才说的话一字不落地写在纸上,写完后许燎又让他签名字,于是他又在那句话底下歪歪扭扭地写了“林弈夏”。
“真乖。”
许燎笑眯眯地摸他的头发,坐在林弈夏旁边的椅子上,两个人贴得很近,他的手摸到林弈夏的大腿。
“……你干嘛啊!”
“验货。”
许燎的呼吸也贴得很近,林弈夏一偏过脸就能看到他的五官。其实许燎长得很好看,眉毛很浓,鼻梁很高,身上带着一股痞气,就算在笑也让人觉得不好惹。
林弈夏眼睛红得像兔子,掷地有声地控诉,“你在物化我。”
“懂这么多啊宝贝。”
许燎一点都不心虚,还像是听到好玩的事情一样笑得很开心。
林弈夏无师自通地闭上眼睛,感觉到许燎冰凉的手指游走在他的皮肤,他冷得一哆嗦,又热得直出汗,耳朵红透了,好像冒着滚烫的岩浆。
九月末,天气仍是酷热,空调嗡嗡地响着,制冷效果很差。
林弈夏半睁开眼睛,难受地哼了两声,视线中模模糊糊的像是看到了草原。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草原。
-
时间指向下午三点。
许燎要走了,那张合同还在桌子上,林弈夏捡起来,这不算借条也不算欠条,他不知道是应该许燎保管还是自己保管,但是他不想留着,怕被爸爸妈妈看见。
林弈夏追出去,边追边喊“等一等”,他们家是自建房,屋外面有一个很大的院子。
他跑得太快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许燎摸他的时候把他的裤带解开了,忘记给他重新系上,他差点摔倒时裤子掉下来一截儿,露出了雪白的皮肉,和纯白色的内裤边。
林弈夏的家长正好从市场回来。
他爸爸皱着眉头“啧”了一声,“这孩子,毛手毛脚,连裤子都穿不好。”
“穿不好就别穿了,”许燎停下脚步,眼神幽暗地盯着林弈夏,“让他光着。”
半开玩笑的语气,林弈夏却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被扒了裤子,光屁股站在外面,他脸色涨红,气得不敢说话也不敢动。
“小许又来给夏夏补课了,”他妈妈看到别人家的孩子就笑容满面,“夏夏有没有谢谢哥哥?”
他爸爸也说,“要懂礼貌,快点谢谢哥哥。”
林弈夏攥着手指,任凭爸爸问了几遍“有没有谢谢啊”都死抿着嘴不肯张开,许燎原本和阿姨打过招呼都快走出去了,突然回头,挑起眉毛笑了一下。
他在阳光底下的笑容非常亲切开朗,林弈夏还是突然觉得好像看见厉鬼索命了,急忙开口,“谢谢哥哥!”
只比自己大四个月还要叫哥哥。
林弈夏的语速太快,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许燎看着他十分爽朗地哈哈笑了两声。
那张纸最后还是留在林弈夏这儿了。
-
林弈夏从生下来就身体不好,像一只瘦弱的小猫,在保温箱住了半个月,差点没救活。
他智力发育也不好,不是真傻,吃饭说话穿衣服没问题,就是学习怎么都学不明白,晚了一年上学,本来就比别的小孩大一岁,第一年高考只考了三百分,又去复读。第二年考了三百零二。
他现在十九岁,念到高五了。
只比他大四个月的许燎在念大三,明年就要毕业了。许燎的学校就在离他们家十公里外的地方,每个周末都要回来。一回来就故作惊讶地问他,“你不会二十岁还念高中吧?”
林弈夏嘴笨,不会骂人,最生气就会说,“滚!”
但是现在他不敢对许燎说“滚”了。
他弄坏了同学的新相机,要赔一万块,不敢告诉爸妈。
许燎答应下周会帮他还钱。
但是许燎还说,天上不会掉馅饼,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
第二天是周日,许燎又来给林弈夏补课。
“那件事真的不行。”
林弈夏站在桌边,像是跟老师认错的学生。
许燎坐在椅子上,掀起眼皮看他,“卖一万块你还嫌少。”
林弈夏吓了一跳,“我没有卖!”他生气了,“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嗯,没有卖。那你是自愿给我操、想给我操、上赶着给我操。”许燎勾他的下巴,“**。”
林弈夏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好像被雷劈了,眼圈一点点红了,憋着嗓子喊,“你太过分了!”
许燎站起来,“别哭,吵死了。”
“我就要哭,这是我家,我想怎么哭就怎么哭!”
许燎居高临下地摸了摸林弈夏的头发,软绵绵的手感很好,他突然加大了力气,把林弈夏往下压。
“宝贝,听话。”
林弈夏刚被这声温柔的“宝贝”叫得脸红,又听到许燎突然说,“跪着。”
好像气温也急转直下。
林弈夏眼尾泛红,模样可怜极了,抬起眼睛用上目线瞧了瞧许燎,这人线条锐利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林弈夏从小到大都听他的话,膝盖一软就乖乖在许燎身前跪下了,像只温顺的小羊羔。
“嘴巴张开。”
“手背到身后。”
许燎循循善诱,又嫌他学得太慢,威胁他“再不快点就让叔叔阿姨都看到你这样”,林弈夏脖子都抬得酸了,嘴角也痛,听到这句却立刻惶恐起来,近乎虔诚地去学许燎循循善诱的技巧。
等林弈夏好不容易学会了,想要用实践检验真理,许燎又故意到处乱走,让林弈夏着急地爬来爬去地追他。
林弈夏手掌磨得好痛,又红着眼睛吸鼻子,要哭。
许燎舒服地喟叹一声,鼓励地摸摸他的头发。
“你好像小狗,”许燎又去捏他的下巴,只要和许燎在一起林弈夏的下巴多半时间都是红的,许燎笑眯眯地叫他,“小狗。”
小狗也是林弈夏的名字。
乡下的小孩如果出生时体弱,就要起一个低微的名字,这样才不会被恶鬼盯上。这个名字是他的平安符。妈妈也会这样叫他,在他还没有上学的时候。
“小狗,你怎么哭了。”
许燎用手指去擦他的眼泪,眼泪是冰的,许燎的手指也是冰的。
许燎的眼睛也是冷冰冰的,看向林弈夏的眼神像是看只会惹祸的宠物,很嫌弃。
林弈夏哭得更厉害了,他喉咙本来就疼,扯着嗓子嚎起来就更疼了。
许燎穿好裤子,林弈夏还在哭。许燎伸手去捂他的嘴,闷闷的哭声震得他手心发麻,再哭家长就真回来了。许燎低下头用嘴去堵林弈夏的嘴,叼着他的舌头吸,含含糊糊地说,“好宝,别哭了。”
林弈夏张着嘴巴不哭了,他快吓死了,吓得连哭都忘了。
许燎看他呆呆的非常可爱,心情不错,从口袋里找出一颗水果硬糖,蓝莓味。他拆开糖纸,动作粗暴地捏住林弈夏的腮帮,把糖塞进这个爱哭鬼嘴里。
“甜不甜?”
林弈夏梗着脖子,吐字不清地喊,“不甜!”
许燎板着脸,掐他的下巴,“不甜吐出来。”
“我不吐!”
林弈夏握着许燎的手腕借力站起来,膝盖痛,手掌痛,喉咙痛,嘴巴痛,哪里都痛。
他嚎啕大哭,“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人就是你!”
“我要恨你一辈子!”
许燎去客厅倒了杯水,倒水的时候林弈夏在哭,走回来了林弈夏还在哭,来来回回就会那句话。
“真的恨我一辈子?”许燎倚着门好整以暇地看他,林弈夏的脸哭得白里透红,嘴唇也湿哒哒的泛着红润的水光,可爱死了。
许燎学电影里的台词,“说一辈子就是一辈子,少一分钟、一秒钟都不算一辈子。”
“就要恨你一辈子!”林弈夏快要气死了,咬牙切齿地发誓,“一分钟一秒钟都不会少!每一分钟、每一秒钟、都要恨你!”
“真的啊,宝贝,”许燎笑眯眯地走过来亲他的嘴巴,“那每一秒钟,小狗脑袋里都在想我,对不对?”他亲得林弈夏快喘不过气了,一直在流口水,还在很开心地问,“一辈子都在想我,对不对?”
林弈夏呜呜呜地喊才不对。
许燎听不清他在呜呜什么,只觉得林弈夏的嘴巴好甜,吃那么多糖又要长蛀牙,真欠揍。
-
家长一直没回来,许燎困了,抱林弈夏到床上去睡觉,林弈夏在他怀里不老实地扭动,被他扇了两下屁股又老实了。
林弈夏一动不动,想象自己是宁死不屈的尸体,但是许燎亲了亲他的眼皮,林弈夏又像融化的黄油一样软下来,他突然觉得快乐。
他没有朋友,爸爸妈妈也更喜欢弟弟,他很少和人有亲密的肢体接触,但是两个人抱在一起很暖和。
许燎掐在软的像白面团子的地方,留下红红的指印,手感很好,他两只手都覆上去捏。
“你不要欺负我了!”
林弈夏趴在他胸口大喘气,声音黏糊糊的,好像带着哭腔。
“又哭,”许燎两只手还在忙,只剩嘴巴闲着,去亲林弈夏脸上湿漉漉的眼泪,“谁家宝宝水这么多?”
林弈夏听不懂他说什么,只觉得很烦,许燎很烦,许燎哪里都很烦。
“宝宝,今年再考不上就别复读了,过来找我吧。”
许燎咬了一口林弈夏红红的鼻尖,没头没尾地说出这句。
林弈夏立刻抬起脑袋,差点撞到许燎的下巴,他牙都快咬碎了,“乌鸦嘴!你才考不上!我就要念大学,复读到八十岁我也要念大学!”
许燎往后仰了下头,“你是牛啊。”他收回手,屈指弹了一下林弈夏的脑门,想起这人刚才的豪言壮志,突然觉得一阵烦躁,把他整个人从床上推了下去。
“砰”的一声巨响。
“……你干嘛啊!你让我和你睡觉的!”
林弈夏瘪着嘴爬起来,还没等哭出声,抬起眼睛就看到许燎冷着脸,把床头的高考必背三千五扔到他身上。
“你睡个屁,学习去,背五百个单词,背不出来就揍你。”
林弈夏忍辱负重地抱着单词书站起来,突然脑袋灵光了,“你就是屁。”他勇气可嘉地顶嘴,“我睡你,我睡个屁……”
许燎又往他身上扔枕头,“快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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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两天过得很快。
一到上学林弈夏就很害怕。他已经十九岁了,几乎比这里的学生都大,但是没有人因为他年纪大就格外尊重他一些,反而更喜欢说他坏话。
他弄坏了王可乐的相机,以为对方又会不依不饶朝他要钱,可是王可乐看到他像是没看到一样。林弈夏提心吊胆地等了一上午,中午连吃饭都没胃口,鼓起勇气去跟王可乐说话,“我一定会还钱给你的。”
“神经,”王可乐看他的眼神像是看一个傻瓜,“燎哥已经给我了。”
林弈夏睁圆眼睛,“一万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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