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问一：你对渡也究竟是何种感情？”
感情？
星弦事到如今终于是胆敢正视起了自己的感情。
在中枢面前，一切的谎言不过虚无，只有得到令中枢满意的答案，他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现场沉默了许久，中枢的数据流缓缓游走，片刻，只听得面前那人回答，“无非情爱罢了。”
中枢的数据似乎都卡顿起来，智能并不能了解人类的情感，它只能拆解其字面意思，然后强行进行解析。
“你因为对渡也怀有好感，于心不忍，造成了往后无法渡劫的局面。”
星弦不答，沉默以对。
中枢数据流转，面前的屏幕变成了绿色，“其问二：渡也诱惑你的次数不下十次，你是在哪一次真正爱上渡也的？”
“第一次”星弦的回答并未停顿，中枢的数据很快便显示出绿色。
“您未能抵挡渡也的诱惑，是因为什么？”
“数据库中表明，您……”
星弦道：“只因为是他，所以我抵挡不住。”
只要是这个人，他似乎都抵挡不住。
中枢数据再次显现出绿色，这个问题也就此掠过。
“其问三：渡也与星辰血脉，孰轻孰重？”
此话一出，星弦眼神微动，“？”
中枢终于表现出了非人的无情，“您只需要回答。”
在星弦的一生中，是星族血脉给了他重生，也是星族血脉给了他一个未来。
更不用说，星族血脉承大众之所爱，庇苍生之所幸。星族血脉深受星域百姓狂热的喜爱。
而渡也呢，是他选中的人，亦是选中他的人。
两样并不同等的东西，如今站在了一个天平之上。
星弦不是拎不清轻重的人，能在上将的位置待上千年，他脑子里清楚地知晓他应该选择谁，必须选择谁。
可他沉默半响，终是未能说出口。
星弦站在大殿中央，四周极为空荡。
兴许是他沉默的太久，就连中枢都有不耐，率先出口，“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犹豫，星弦，我对你很失望。”
在中枢的眼里，星辰血脉与渡也的占比可达99:1，甚至不虚的说，在任意一个星民的心中，都是这样的比例。
星弦扭头，不予作答。
时间过去了太久，久到中枢耐心告罄，“上将星弦，请您尽快作答。”
殿中沉寂，只剩数据流转的簌簌声，星弦站在殿中，片刻他道：“……渡也”
霎时，星芒殿中的星空停止流动，便是中枢之上的数据流都全部封冻。
星弦重复道：“渡也更重要。”
中枢的声音极为认真，“上将星弦，你可确认？”
“你需为你的所作所为买单。”
星弦垂眸，“我确认。”
“你问我这些问题，不就是想确认我对渡也情深不悔。”
“是，我承认。”
“那又怎样。”
中枢的数据再不流动，将星弦所说录入数据后，它问：“哪怕他不曾爱你，你也一厢情愿？”
星弦神情不再波动，他将银惑插入脚旁，鲜血滴答着落在了剑柄之上。
他星蓝的眼眸此时暗如深渊，“不曾爱我便罢了，我只要知道，我爱他即可。”
唰——！
四边棱星的中枢处骤然刮起狂风，狂风破碎了殿堂装饰的星棱，星棱化作刀刃飞溅刺破星弦的衣袖周身，吹落星弦臂膀上的血色。
中枢：“我给你不止一次的机会，你当真要走上这条绝路？”
“上将星弦，这是我由衷的劝告。”
回应它的，是星弦冷淡的声音，“请告诉我如何回到002崩坏世界。”
狂风落，殿中星棱漂浮，像是一颗颗闪耀的星星。
中枢：“净星辰血脉，归还力量于星域，前去辰域寻时序破碎空间。”
“星辰界的空间之力如今皆归时序掌管，想要引动空间前往破损的世界必经过他的旨意。”
星弦轻叹一声，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我知晓了。”
早在修真界时他便从预示中看见了如今的场景，细细数来他这一生当真是被命运掌控。
可他……心甘情愿的被掌控。
多么恐怖的命运啊，就连他也无法逃脱束缚。
“净去星辰血脉需要多少时日？”
“三日，若由我代劳则只需半日。”
星弦闭眼，“……好”
话落，地面无数的星辰连结，勾画一个又一个符号，一道道凹陷的纹路悄无声息地出现。
星弦脚下，一道星辰色的阵法勾勒，汲取着星弦身上的血液。
空中的星棱转瞬变成刀刃，刀刃刺向星弦的周身，血肉以及脊骨。一瞬间鲜血喷溅如瀑布。鲜血落入地面，被地上星辰所吞噬。
净去星辰血脉，需自愿流尽鲜血，剖出星核，正如中枢所说，将力量全部归还于星域，如此，不亚于酷刑。
可星弦此人，当真一声不吭地承受了下来。
星弦单膝跪地，他周身银蓝的外袍早已被鲜血染成了血色，鲜血自他眼睫落下，几乎看不清面色。
为了放尽血液他手脚处顺着血管剜下一块血肉。
星弦支剑，单膝跪于星芒殿前，脚底下凹槽的法文吸收他流下的鲜血，最后融于星辰中消弭。
星弦的眼眸刺痛，他不曾看见，原本拥护着星星的眼睛，眼中星蓝褪去，最后化作化作一片漆黑。
就连他高束的长发末端，都逐渐恢复了原来的色泽。
星辰血脉落在他身上的东西，都消失了，就连血色中的星辰都消弭殆尽。
星弦不知道鲜血流了多久，久到就连血色中的星辰也脱身而去，他恍惚着跪倒在殿前，手腕上的锁链粉碎。
“从此刻起，星域再不欢迎你的到来。”
“愿为情而放弃星辰之道，你亦不配作为上将，我将收回你在星域的全部乃至所有权利。”
星芒殿殿门打开，中枢的声音寂静无波，“星弦，请吧。”
鲜血流尽，星弦脸色惨白如雪，他几乎快要撑不起自身的力道了。
星域体质加强，便是身首分离都不一定死去，可不曾消散的痛感会让人生不如死。
他撑着银剑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出了星芒殿。在他身后，鲜血流淌一地。
星野站在殿门前，他见殿门打开，一人提着长剑而出，那人浑身浴血，几乎看不清原色。
他抱臂而站，倒是自在，片刻，他忽觉不对，抬起鼻尖轻嗅，却未曾在星弦身上感觉到熟悉的力量。
星野猛地看向星弦，看见了他纯黑的眸子，看见了他变成了暗色的发尾。
怔忪间，星野低低呢喃，“真的是疯了……”
星弦支着剑离开，似乎不打算同他多说，他手腕被剜去一块血肉，动作间触碰到此处看着极为疼痛。
失去了星辰血脉，星弦并不能再次引动星辰。甚至于与过往的自己彻底告别。
他撑着剑，一步一步地走下星芒殿。星阶之上的星棱骤然收拢，并未阻拦星弦离开。
星野跟在他身后，“你可知你这样出去，会成为众矢之的。”
星域中，星民皆遵从星辰血脉，几乎要将星辰血脉奉为至高。
星野想象不到他们所谓的至高血脉被人厌弃，那些人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星弦没有回答，他喉中干涩，早已说不出一句话，只垂着眼，一步一步地离开这个地方。
星野的善心消耗殆尽，飞身离开。
*
时间回到三分钟前
星芒殿中，中枢记录着有关于星弦的一切。
中枢流转的数据忽而停住，它问：“你的星核呢？”
星核乃是一个星族最重要的根本，是比心脏还要重要的东西。
星辰血脉尽散，星核自然也要挖出收回。
可它检测星弦全身，未曾看见一点有关于星核的痕迹。
星弦沉默了片刻，在一个可以测谎的机器人面前撒谎，实在是没意思。
他回答：“送人”
中枢：“……”
这个回答太过于似曾相识，中枢不得不将自己的数据库打开，在其中翻找。
果不其然，让它找到了一道类似的案例。
几千年前，域主的星核也被他自己串成串送了人。
是的，如今强横至此的星域域主，实际上胸口中并未有星核。
若是他有星核……那得强成什么样子？
失去星辰血脉，星核中的力量也会随着时间消磨直至消失，中枢不得不就此打住。
至于送谁……
这还用问？
星弦动了动手指，他欲起身离开。
中枢道：“星弦，容我提醒你一句，你的斩钟尚且未曾度过，接下来请小心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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