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有点意思。
与宋峥对视一眼，周彦暗自思忖。
一个清扫宫殿的小宫人在亲眼目睹朝中重臣遇刺后，虽神色慌张但还是能完完本本将事情起因经过讲的清清楚楚。
并且知道哪些话该讲哪些话不该讲，对一路上遇到的人都守口如瓶。
此人可用。
宋峥当然不会自降身份同一个宫人闲聊，但周彦却忍不住动了惜才之心。
于是她的语气和缓下来：“难为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那宫人也不甚刚闯入殿时紧张，看向周彦的目光更是带了些许敬佩和不易察觉的倾慕：
“刘婉婉”
周彦颔首，看向宋峥拱手请求道：“圣上，这人禀报及时有功，今后可否留在我驸马府做事？”
宋峥不以为意的挥挥手：“允了！”
刘婉婉大喜，忙行礼叩首谢道：“谢圣上！谢将军！”
此插曲过去不消片刻，便听见御林军统领殿外觐见。
宋峥强忍着怒火，沉声：“传他进来！”
“臣李兆民参见圣上，将军”
李兆民接到诏令的第一时间就从同僚宴请的宴会上匆匆赶来。
只是俯身行礼时扑面而来的一身酒气仍未消散。
宋峥不禁怒极反笑：
“白日饮酒，你倒是好雅兴，可知朕召你来所为何事？”
听出他话中有话，李兆民不胜惶恐，额头紧贴地面：
“臣愚钝，求圣上明示”
“哈，你不知？好好好，有人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刺杀朝中重臣，而御林军统领现在告诉朕，他不知道？！是不是哪天这龙椅上坐着的换了个人，你也不知道？！”
宋峥怒极，抬手将置于案上的青瓷杯重重砸向他。
血混着茶水顺着李兆民的额头缓缓滴到地面，迷蒙了他的眼，他却不敢伸手去擦。
终于意识到大难临头，他伏着身子战战兢兢不敢作声。
周彦坐在一旁，眸光复杂看着这一幕。
看来正如军营中流传的那般，他们在西北在冲锋陷阵时，负责驻守长安的御林军却在后面花天酒地不知天地为何物。
李兆民心里也暗道倒霉。
上任统领安逸潇洒在这个位置混了十来年了，哪天不是这样过来的？怎么偏偏才轮到他坐上这位置没两年就摊上这样的事。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敢在天子脚边行刺，更想不明白为什么皇帝的消息比他这个御林军统领更灵通。
不过上面的人可不会给他这么多思考的时间。
“好极了！好极了！御林军统领身居要职却玩忽职守！！来人！把他给朕拖出去斩了！就在他们军营门口行刑！我倒要看看这御林军里还有谁敢再敢如此散漫怠惰？！”
“圣上！不要啊！我是有苦衷的啊！！圣上！饶我一命吧！”
李兆民一怔，随着被拖着，他再也顾不上殿前失仪了，忍不住挣扎着狼哭鬼嚎的替自己求情。
很快，殿中随着李兆民被拖走逐渐恢复安静。
幸好无论宋峥平常表现出的再温文尔雅，但周彦心里时刻在提醒着自己，眼前这人毕竟是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所有人的生杀予夺不过是他一句话。
所以在这种人手下行事，只能不求有功但求无错。
看宋峥被气的来回踱步，周彦暗叹一声，终是站了起来单膝跪下，拱手轻声道：
“圣上息怒，关于此事，臣有一计。”
“嗯，说来听听”
见宋峥颔首示意后，周彦才继续说道：
“既然此事与臣有关，臣可亲自带人驻扎巡守在各位大人们的府中，既那女子口出狂言要各位大人们的项上人头，想必要不了多久必然很快会再次出手”
顿了顿，她也忍不住蹙眉：
“另外，我也想看看，西北何时出了此等奇人，可以在长安如此来去自如”
守株待兔吗？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但宋峥听后心头依旧郁结难消。
如果这人可以在长安城内来去自如，岂不是也可以随意出入宫中？
见宋峥不语，依旧是一副忧思难解的模样，周彦了然，接着说道：
“圣上不必担心，除保证朝中大人们的安全外，臣也会派人去加训御林军以保宫中安全，臣定会全力尽早捉拿此人！”
周彦坚定的目光下，宋峥终于应允：
“那此事便全权交由爱卿去办，爱卿尽管放心去做！”
之后两人便又谈论了些细节。
等二人商讨完后，天色已经渐晚。于是周彦请辞后，便带着刘婉婉往驸马府赶。
出宫路上，她扭头对着跟在身边的刘婉婉低声叮嘱：
“回府后你去找刘侍卫让他教你武艺，学成后便来找我，要尽快”
刘婉婉虽不解其意依旧连连点头。
周彦满意回首。
相较于聪明人，她更喜欢用这种听话的。
一路紧赶慢赶，待两人到驸马府后夜还是深了。
刘婉婉辞别后周彦缓下了急匆匆的脚步，逐渐走近还亮着烛光的内屋。
烛光投在窗边映出一个绰绰约约的柔婉身姿--屋内有人还在等她。
周彦垂眸，神色是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
这万家灯火，也终有一盏是属于她了吗。
于是她轻轻推开掩上的房门，踏入房门，却不想抬眼便对上了宋清宸略带担忧的眼眸。
“将军今日...辛苦了，夜已深快歇下吧”
宋清宸到嘴边的话终究是转了个弯，化成一句简短的关心。
后宫不可干政，更何况她自知已嫁做人妇，如今更是没有立场开口问今天的事。
察觉到她的好奇，周彦眉目舒展，满身疲倦莫名一扫而空。
她转身，轻轻合上房门便向着床边走去：
“公主今日受惊了，左丞相遇刺一事连同追查那女子，圣上已交由我全权去办”
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周彦开口便直指重点。
“将军费心了，只是听说那女子一口西北口音，可会是匈奴旧部？”
听今日那宫人说此事又与周彦有关，宋清宸很快给出了自己的推测。
匈奴旧部？周彦坐在床边暗自思忖。
想来有阿苔在理应不该，还是说阿苔那边没有计划中的顺利？
待捉拿这女子后，自己果然还是要再去西北一趟。
“公主所言有理，既然她留话要为匈奴人报仇，想来和那边也脱不了干系。”
“她既已经放言要取各位大人们的性命，那我自会带人加强对朝中重臣们的保护,相信这样要不了多久，她迟早就会现身”
“只是...她虽提及到我，我是无妨，但公主可一定要万分小心。如我不在时要出府需得喊上刘侍卫，此人乃我心腹，武艺高强与我同征西北，定然可保公主平安”
“接下来我带人在各位大人府中巡守，定会十分繁忙，许是会宿在府外，每日的晨练只能公主自己了。”
“不过，公主天资聪慧，轻功更是闻一知十，单论轻功，现在怕是我也不及公主...”
放心不下的絮絮叨叨了一堆，见眼前的公主默不作声，周彦默默止住了口。
见周彦终于住口，宋清宸浅笑：
“我知道将军心系百姓，心系众臣，也心系我...可将军自己也需得万分小心”
“嗯嗯！”
公主没有嫌自己絮叨就好，周彦用力点头应下。
见她如此孩子气，宋清宸展颜，连带着微挑眼尾都捎上了些软意。
还没等出言调侃，就见眼前那人突然站起身。
看看这周彦快步走到床边从床底拖出来了个沉重的箱子，从中缓缓拿出被一卷白布缠绕着物什，双手捧到自己面前。
宋清宸缓缓敛了笑意，不解道：“这是？”
在周彦的示意下，她缓缓扯下裹在上面的白布。
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柄剑。
剑鞘剑柄皆以整块寒白玉雕琢而成，剑柄刻有清玉二字，剑鞘通白且薄透，寻常女子拿着也不会觉得沉重。
她缓缓探出指尖触碰，指尖沁着触及剑身时传来的凉意引着宋清宸不自觉将剑接了过来。
剑柄轻薄，入手凉润，见惯了世间名品的她依旧忍不住惊叹：
“好漂亮啊...清玉？这是剑名吗？”
见她满意周彦终于放下心来，看着她眉目含笑：
“对，公主喜欢就好。清风是用我从西北偶然间得来的一块玄铁所制，玄铁和寒白玉质地特殊，所制之剑不会太重，女子适宜”
闻言宋清宸将剑缓缓拔了出来，果然剑身极薄且窄，也是一柄细剑。
想到自己曾经说过的那句‘女子哪有佩剑的道理’时那人当时默不作声，却没想到默默记在了心里。
她心神微动，看向正含笑看着自己的那人：
“确是一柄好剑，将军有心了”
“清风才制好没两日，本想挑个好时间送你...不过现如今情况特殊，公主可以此剑护身”
自听说公主摒弃原有的那把佩剑后，周彦便日日抽出时间去校场旁的打铁铺亲手锤制此剑。
前些日子才终于制成，却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仓促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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