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狭窄的窗户缝隙透进来，照出空中漂浮的尘埃。
几道瘦小的身影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偶尔露出的面孔脏兮兮的，圆溜溜的眼睛不安的转动。
其中年纪最小的男孩忍不住大哭起来，引来铁门被踢的砰砰作响，整个天花板都在往下掉落灰尘。
“吵什么！老子给你扔出去喂狗信不信！”
男人威胁的声音隔着铁门传来，角落里的孩子们被吓的尖叫一声，更加紧的挤在一起，像一个个小鹌鹑。
那个哭泣的男孩被旁边年纪大一些的孩子捂住嘴，不住的对他摇头。
“哥哥，我饿。”
“吃这个。”
一枚小小的奶糖带着体温被喂进小男孩的口中，他的身体还在抽噎，情绪却逐渐稳定下来。
晨曦松了一口气，有时间分析当下的处境。
【一名优秀的忠犬应该唯男主马首是瞻，男主让你往东，不能往西，男主让你去死，不能苟活。】
【一名优秀的忠犬应该将男主的安危放在首位，男主生病你陪护，男主遇袭你挡刀，男主殒命你陪葬。】
【一名优秀的忠犬应该将男主的事业当作毕生追求，为男主奉献一切，殚精竭虑，不求回报。】
【一名优秀的忠犬应该……】
“好了，别吟唱了，直接发布任务吧。”
晨曦揉了揉眉心，感觉脑瓜子都在疼，这副老气横秋的作态放在小孩子身上有些不伦不类的，但眼下没人注意。
【你的身份是一名孤儿，因为在福利院受了委屈，偷偷跑出福利院寻找父母，被诱拐。】
【此次任务是辅佐男主江右继承江家，拓展商业版图，成为一代商业霸主，首要任务是帮助年幼的男主逃脱绑架，回到江家。】
“那个是男主？”
【你旁边吃了糖，正在嘬手那位。】
晨曦：“……”
他转过头，将脏兮兮的手指从小男孩的嘴里扯出来，小男孩脸上灰扑扑的，嘴巴一瘪，又要哭了。
“不哭，你叫什么名字？”
“右……右右……”
“好，右右，哥哥给你糖吃，但是你要听哥哥的话好吗，拉勾。”
晨曦伸出手，小男孩抽噎了一下，对上晨曦沉静的眼神，缓缓伸出手。
一大一小两根手指勾缠在一起，在郊区偏远仓库里，在飞扬的尘埃中，宛如缔结某种契约。
……
又喂了江右一颗糖，晨曦摸了摸口袋，只剩一颗了，原身一样两天没吃东西了，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还是没吃。
这些是原身的全部家当，他就是带着这三颗奶糖从福利院离家出走，一直舍不得吃，眼下更是不敢随意吃掉了。
被关了两天，许多孩子又累又饿，蜷缩在角落里睡着了，仓库里再次安静下来。
晨曦慢慢站起身，衣袖被江右抓住，他轻轻拍了拍小男孩的手背，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而后蹑手蹑脚走到铁门边，耳朵贴在门上，隐约能听到两个男人说话的声音，像是在打牌，距离太远了，听不清在说什么。
他在仓库里扫视一番，看样子废弃很久了，四周都是水泥墙壁，角落里堆放着一些杂物，破碎的油布，油漆桶之类的，但东西并不算多，不能躲藏。
最后来到有阳光照射的窗口，窗口差不多到成人高度，窗口很狭窄，只能钻出一个脑袋，仓库里没有通风管道，想逃脱只有从那扇厚重的铁门。
先不说铁门被人从外面上了锁，就是守在门外两名或以上的成年男人，就不是这些半大孩子能对抗的。
晨曦决定再观察观察，如果这段时间能等来救命最好了。
……
傍晚时分。
晨曦听到若隐若有的交谈声靠近，连忙将耳朵贴在门上，终于听清楚几个字。
“刘哥……把……女娃送走……人……多了……换地方……”
而后脚步声越来越近，晨曦赶忙回到角落里，刚蹲下，被关了两天的铁门终于打开。
粗眉国字脸的中年男人和一个咬着烟的矮胖男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两人手中提着一个大塑料袋和几瓶矿泉水。
目光在仓库里扫视一圈，对上他目光的孩子都吓得瑟缩在一起，晨曦藏着人群里，提前捂好江右的嘴巴。
国字脸将塑料袋和矿泉水扔在地上，粗声粗气道：“吃吧，别饿死了。”
没人敢动，矮胖男人又问：“刘哥，带几个？”
“女娃全带走。”
矮胖男人将手中的烟蒂扔在地上，朝着角落里走去，一下从人群里提溜出两名小女孩。
两人早就吓傻了，一动不动被带走，在他去抓最后一名小女孩时，那女孩估计是被吓的狠了，一下咬在矮胖男人手臂上。
“嘶——”
一巴掌甩在女孩脸上，女孩直接被打的摔倒在地，矮胖男人看着手臂上流血的伤口，尤不解气，再次上前一脚踢在小女孩身上。
成年人的一脚力道不小，小女孩一下就晕了过去，眼看矮胖男人还想动手，人群里的晨曦一下冲了过去，抱住矮胖男人的大腿。
“要出人命了，卖不了钱。”
“滚！”
本来落在小女孩身上的一脚被晨曦挡了下来，他被踢得撞到墙壁上，好在提前护住了头，没受太重的伤。
“妈的，小兔崽子你找死！”
“好了，他说的也没错，你把人打死了，谁给我们钱？走了。”
刘哥拽着两个小女孩朝外走，矮胖男人虽然不甘心，还是抓起昏迷的小女孩离开。
铁门重新合上，仓库恢复寂静，大家都被吓坏了，没有人敢动。
晨曦一瘸一拐从地上站起来，摊开手掌，手心里赫然躺着一枚打火机，是他刚才趁机从矮胖男人裤兜里顺的。
“好了，先吃东西吧。”
将馒头分成几份递给这些孩子后，晨曦拿了一瓶矿泉水朝江右走去，江右还是呆呆的，好似连哭都忘记了。
如今江右只有六岁，是这群孩子里面年纪最小的。
晨曦拧开矿泉水，喂到他嘴边，声音一如既往平静。
“喝水。”
江右呆呆喝了两口水，晨曦又撕了馒头喂他，饥饿感驱散恐惧，江右小手抱着馒头，一边吃一边哭，泪水把馒头都打湿。
区别于之前的嚎啕大哭，只是大颗大颗掉眼泪。
“哥哥，我想回家，我想爸爸妈妈。”
“嗯，先吃东西，吃完东西就带你回去。”
“真的吗？”
江右抽噎一下，泪眼朦胧的看着晨曦，晨曦点了点头，将自己那份馒头喂进嘴里，嚼的很碎才咽下去。
想起两名人贩子先前的谈话，再拖下去可能会被转移，逃脱难度恐怕会更大，而他和江右还有可能被分开，到时任务就完不成了。
晨曦决定今晚就实施行动，一是怕夜长梦多，二是两人想要转移那些女孩，留守的人多半会变少，这就是他的机会。
剩了一些矿泉水没喝，晨曦抱着睡过去的江右，安心等待夜幕降临。
窗口透进的光变得十分暗淡，晨曦听到了很大的蝉鸣声，这附近的植被应该很丰富，如此他们逃脱的概率又增加一些。
晨曦在角落里翻找出一块油布和破损的橡胶片，像是轮胎上割下来的，又找了一些碎纸和烂布条。
用布条包裹住生锈的铁片，割裂油布和橡胶片成小块，碎纸点燃，扔进油漆桶里，撒上油布和橡胶碎片。
等到开始燃烧，将矿泉水浸湿的布条盖在最上方，熄灭明火，不一会儿浓烈的黑烟从桶里面冒了出来。
“一会儿我会呼救，引人开门，你们趁着烟雾遮蔽往外跑，能跑多远跑多远，能不能逃掉，就看大家运气了。”
晨曦对剩下的孩子说道，年纪大些的已经清楚当下的状况，纷纷点头。
等到黑烟将整个仓库填满，晨曦捂住口鼻站在门口，疯狂用木棍敲击铁门。
“起火了，里面起火了，放我们出去！”
敲了没一会儿，就有急促的脚步声靠近，看到门缝里溢出的黑烟，刘哥脸色大变，连忙打开铁门。
铺面而来的黑烟将他呛咳一下，视线都受到了影响，被晨曦手中钉着铁钉的木条一下打在大腿上。
“啊——”
刘哥一声惨叫，晨曦趁机拽着江右往外跑，其他小孩子也慌乱朝外跑去。
出了仓库外面是一座快要倒塌的厂房，四周墙壁早就倒了，那名矮胖男人果然不在，晨曦随便选了一个方向。
山间的夜风迎面吹来，晨曦大口呼吸，又扯下江右鼻子上用来隔绝黑烟的湿布条，连拖带拽往山下跑去。
“坚持住，跑下山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虽然懂事的没有哭闹，但是江右实在太小了，六岁的小孩子能跑多快，还是在这样地形复杂的山林间。
没一会儿，江右的速度越来越慢。
“哥哥，我跑不动了……”
偏偏这时候，晨曦发现后面有手电筒的光亮起，刘哥竟然抛弃那些跑的更慢的孩子，直接来追他们了。
这两人绝不是普通的人贩子！
晨曦这具身体也不过9岁，没法背着一个6岁孩子奔跑，只能安抚道：
“再跑一段路就能看到爸爸妈妈了，右右想不想见爸爸妈妈？”
“想……”
“那就走。”
继续拽着江右往前跑，晨曦的夜视能力不错，勉强能辨认出山路，但两个小孩子怎么跑的过成年人，若不是刘哥腿上受了伤，只怕早就追上了。
就算如此，被抓回去也是迟早的事，晨曦心里一沉，做了最坏的打算。
其他孩子逃脱的概率比他们大很多，如果能及时报警，他们就算被抓住，也能获救。
眼看双方距离越来越近，晨曦只能频繁的换方向，借助一些灌木丛的遮挡，继续和刘哥周旋。
突然，身边的江右被什么绊了一下，猛地向侧面倒去，而他的侧面正好是一个看不到底的斜坡。
晨曦根本来不及思考，一把抱住江右，手掌按在他的后脑，将他的头护在怀中。
如此可以最大限度避免江右出现致命伤，只是晨曦自己却没办法做丝毫防护了。
两人拥抱着翻滚下斜坡，天旋地转，路边的树枝在手臂和脸颊上挂出条条血痕，密密麻麻的疼。
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撞到那里，两人终于停了下来。
好痛……
钻心的疼痛从手臂传来，抱住江右后脑那只手臂不知道被什么扎穿，完全动不了了。
头脑昏昏沉沉，眼前一阵阵发黑。
晨曦强打起精神用还能活动的左手在江右身上摸索一圈，没有发现大的伤口，松了一口气，头躺回坑里。
这一放松，晨曦就嗅到了血腥味，从他右臂传来，衣袖被血浸湿了，失血过多会有生命危险，但晨曦已经没力气给自己包扎了。
“哥哥，哥哥，你醒醒……”
微弱的哭泣声环绕在身边，有人轻轻摇晃他的肩膀，晨曦勉强睁开眼，只看到一团晃动的黑影。
“别哭，会被找到……”
见晨曦还醒着，江右贴的更紧几分，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
“哥哥，这里好黑，我害怕……”
“嗯，我陪你。”
“爸爸妈妈会来吗？”
“会的。”
“什么时候呀……”
“天亮……”
“还要多久才能天亮，右右的手表不见了，那是妈妈今年送给右右的生日礼物……”
断断续续的稚嫩说话声环绕耳边，晨曦感觉到意识再次涣散，他艰难从口袋里取出最后一颗糖果送到江右面前。
“吃掉这颗糖果，再睡一觉，就天亮了……”
鲜血已经渗透进糖纸，江右握了满手的粘腻。
“哥哥，哥哥，哥哥——”
没有回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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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豪门大少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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