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林言和黄淑娴在密道尽头的密室里，解读着墙壁上的绘画。
“傩舞，又称鬼戏，是一种古老的祭神跳鬼、驱瘟避疫、表示安庆的娱神舞蹈。”林言摸着墙壁上绘制的图案，解释道，“傩舞的起源与原始狩猎、图腾崇拜、巫术意识有关，这上面画的就是一种傩舞。”
黄淑娴顺着他手指的地方仔细研究，正色道：“嗯……看出来了，一群小人和羊围在一起跳舞。”
“那是狩猎场景。”林言面无表情道，“另外这不是羊，是鹿。首领带着众人猎鹿，深入森林后迷了路，水尽粮绝之时他们向上天祈祷，神派遣使者送来食水，并为众人指引了正确的道路，从此人们信仰着神，神也庇佑他们衣食无缺，”
他指着最大的一幅画面，四个精美繁复的傩面位居上下左右包围着那幅图，一群小人围城圈，最中间是另一个傩面，但明显跟外面四个不同。
“这才是傩舞，祀日到来，主祀官——应该是我哥，得学这个。”林言淡淡道，“但是这里面没有苦母。”
黄淑娴一愣：“那个救他们的神不是苦母？”
“是苦母，”林言指着傩面上一个共有的花纹，“这是象征月亮的图腾，每一个傩面上都有，”
五个傩面的共同之处还有额心的阴阳鱼，但是跟传统的歪头水滴状有所不同。
“单独看，你觉得像什么？”林言指着阳鱼问。
黄淑娴瞬间反应过来：“母体中蜷缩的胎儿。”
“没错，”林言点头，“这是象征生育权柄的图腾。生育和月亮，这些都是苦母的权柄。”
黄淑娴有些疑惑：“既如此，为什么没有苦母的傩面？”
林言思考片刻，猜测道：“这是娱神之舞，神是观众，不是舞者。”
*
“我只是观众，不是戏子，你们强拘我上台，想如何跟母亲交代？”林子易将伞面轻轻抬起，只露出下半张脸，连正眼都不给面前的四方将一个——他们是爆炸艺术后的幸存者。
身披铠甲、没有实体的黑甲将率先道：“这是一个测试，我们需要确认你的资质。”
“谁给你的权力，来测试我？”林子易分毫不让，“母亲许我代行其职，在她降临之前，我代表着她的意志，你们这样做，是在质疑母亲吗？”
他的声音不大，于四方将而言却是如雷贯耳。
“我等不敢。”四将齐齐下跪。
可即便如此，赤发将还是道：“今晚还只是第三日，你凭什么证明，自己已是母亲的代行者。”
“从我被选中的那一刻起，我便已经回归了母亲的怀抱。”林子易的声音温和而又虔诚。
白袍将还有怀疑：“这么快？”
“快？”林子易声音冷了下来，“所有人都是母亲的孩子，你在质疑母亲的权能？”
黑甲将拦住还想发出质疑的青面将，语气诚恳道：“尊敬的使者，原宥我们的谨慎，的确，所有人都是母亲的孩子，但总有叛逆的孩子，就像你的新娘，不是吗？”
“这很好，母亲包容一切，但孩子总要听话。”幸好林子易已经被那三人打趣的脱敏了，不然此刻还没法装的这么自然。
黑甲将笑着应声，对林子易最开始的质询给出了回答：“祀日将近，我等需要确保您已经完全回归了母亲的怀抱，还请见谅。”
“你想如何验证？”林子易将伞面抬高，抬眸看向黑甲将。
“很简单，”青面将答道，“只要您能在祀日跳出傩舞，就可以。”
*
“不对，我哥不能学这个傩舞！”林言解读完最后的文字记录，对自己之前的判断进行了否定，“这个傩舞不是娱神之舞，而是祭祀之舞。只有全心全意侍奉着神的主祀官才能跳，我哥绝对不能学！”
黄淑娴立刻就明白了林言的意思。
在副本里，有个玩家之间的默认规则，一切与“神”沾边的东西，无论处于何种境地，都不能“自愿”，那意味着一个契约，出卖一切的契约。
“你还能联系上他吗？”林言问。
黄淑娴摇头，她知道自己帮不上忙，林言解读壁画期间，她就一直在用傀儡丝联系其他人，简宁祎不知所踪，林子易也只是在最开始能联系上，在众傩下了判决后就联系不上了。
林言看着最盛大的那幅傩舞壁画，表情凝重，却没有进行别的尝试。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你对别人起善心。”黄淑娴遗憾道，“可惜了，我还想从他那边挖一挖你俩的八卦呢，唉。”
林言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此时，另一边。
一支舞而已，林子易本想直接应下，以此打消四方将的怀疑，但不知为何，话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口，他只是道：“我会尽快。”
说完，林子易抬头看向天空，纯粹的黑暗里裂开一丝缝隙，柔和的月光透过缝隙照进来，此刻刚好落在他的脸上。
四方将拱卫四方，虔诚地跪拜下去，无一敢抬头直视。月光在林子易的双颊部位留下象征月亮权柄的图腾——和他们傩面上的图腾一样，只是更加高级，也更显华丽。
四方将俯身跪拜：“尊敬的使者，白日即将来临，母亲已命引路使降临小镇，请配合它的行动，做好祀日前的准备。”
林子易单手做了一个怀抱孩子的动作，虔诚道：“母亲与我们同在。”
四方将以同样的动作回礼：“母亲与我们同在。”
说完，眼前场景转换，天亮前，林子易第一次，返回了最初的房间。
疑似掉线的系统在躺尸三日三夜后，终于诈尸了：
【系统提示，副本《苦相神》通关任务如下：
一星任务：解析小镇。
二星任务：找到“苦相”。
三星任务：阻止“神子”降世。
四星任务：破除诅咒。
五星任务：“弑神”。】
林子易没忍住：“你在开玩笑吗？”
系统不理，只一味播报：
【玩家林子易被选中，身份转变，当前异化程度——63.9％，
玩家萧靳阳被选中，身份转变，当前异化程度——86.77％，“神子”孕育进度——35％，
玩家林言被污染，当前异化程度——35％（？），
玩家简宁祎被污染，当前异化程度——50％，
玩家黄淑娴被污染，当前异化程度——50％】
【特殊场景已开启（3/8），怪物书已开启。】
【名称：？？？（精神污染过强，已屏蔽）
描述：不可名状之物，子母共生体。
来源：副本：苦相神。】
【温馨提示，玩家萧靳阳状态异常，异化加速，请其余玩家注意甄别。】
林子易有理由怀疑副本里的苦母对系统进行了一定的干扰和压制，除了规则以外，这还是系统的进度第一次播报。
不过，也有可能这单纯是副本陷阱，故意延迟的播报，如果玩家在此期间触犯了什么禁忌，也只能自认倒霉，比如司马狗蛋——或者说，萧靳阳。
林子易的目光停留在“萧靳阳”三个字上，怪不得他起名如此漫不经心，原来系统播报是实名制，反正编什么假名都会被拆穿，所以就完全不管了吗？
当然，肯定有可以隐瞒身份的副本存在，林子易想，只是这个副本刚好不行而已，萧靳阳那个一看就很假的外观应该也是受到了副本的限制，对方也是发现了这点，才会在最开始随意编了个假名。
令林子易比较意外的是，林言的名字居然也是真的。
说不怀疑，那是假的。
其实在第一次见到林言，对方亲切热情地迎上来时，林子易就在怀疑了，无他，林言的动作太自然了，就好像已经这样做过无数遍，就好像两人真的是兄弟，相约往古镇考察。
日常的相处也是，林言总是毫无顾忌的亲近，陌生人之间是不会这样的。
但这也是最诡异的地方，如果两人真的认识，那么林言的第一反应，不应该是无缝斜街的亲切自然，而应该是关照询问。
而且林子易的异常能瞒过陌生人，却绝对瞒不过熟人，毕竟，他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他是真的怀疑过林言和自己认识，毕竟那声“哥”叫的实在真切，如果是假的，那林言就太会演了。
只是后来几人的表现，又让林子易拿不定主意。
太戏精了这些资深玩家，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让人眼花缭乱，难辨真假。
但哪怕是简宁祎和黄淑娴，真话还是假话，玩笑还是认真，林子易总还是能分清的。
除了林言。
这个人，从头到尾，林子易看不出半点破绽。
天真善良的人是活不到现在的，所以只剩下一个可能，城府太深，才会让人看不透也猜不透。
林言的伪装显然比漫不经心的萧靳阳要强得多，至少这张“人畜无害”的假皮，林子易看不穿。
再加上，简宁祎和黄淑娴似乎在若有似无地避开林言，日常里打趣吵闹，他们仨互为逗哏捧哏，聊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但真要紧起来，哪怕掩饰的再好，林子易也能看出她们的防备和警惕。
清晨的第一束阳光洒向小镇，昼夜交替的前一秒，林子易在心中给林言划了个×。
此人太假，不可深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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