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孜注视着她,这个变脸如翻书一样的女人。
朱可瑛的唇边挂着浅淡的微笑,用双手轻捧他的脸颊,如同轻捧造物主最完美的杰作。
两个人的呼吸交缠在静谧的室内,许久,她凝望阿弥孜身上略微干涩的羊奶痕迹,道:“哥哥,身子难受吗?”
阿弥孜有点混淆她这句歧义味道的话,没有作出反应。
朱可瑛盯着他的腿间轻轻一笑,拨了拨他的喉结:“去沐浴吧,我给你备好了水,哥哥放心,这次是热的。”
“耳坠……”阿弥孜沙哑着声。
“嘘……”她把一根手指放在男人的唇间,“晚上陪瑛瑛安寝好嘛?哥哥已经很久没有和我同床共枕了,想要哥哥的温暖,哥哥的身体,哥哥的一切。”
阿弥孜叹息了一声,朱可瑛揉着他的唇又道:“快去嘛……”
半推半就的,阿弥孜紧绷身子,从地毯上起身,朱可瑛从旁边衣架上抄过厚实的狐裘大氅披到他的肩头,盖住他赤.裸的身躯:“借哥哥的,一会儿还我。”
阿弥孜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毡包,去往熟悉的那方浴室。
这一次,朱可瑛确实给他准备了热水,浴桶旁边放置的也不是裸露着上半身的内陆舞郎衣裙,而是用上好锦缎织成的寝衣,内里夹着保暖又细腻的兔绒。
阿弥孜的视线落在上面,衣裳表面的花纹不知道用的是什么绣法,纹路栩栩如生,细细凝看,在烛火下还会折射微光。
如果没有朱可瑛,这是他一辈子都穿不上的锦衣华服。
他很快接受了这样的落差,洗浴完毕后,阿弥孜换上这身,披着狐裘回到朱可瑛的毡包。
“殿下。”阿弥孜推开防风挂帘,朱可瑛眼底的惊艳一闪而过,很快,室内某个少年扑到他的怀中喊:“哥哥!”
阿弥孜错愕地将他揽到怀里:“南迪,你怎么在这里?”言罢,他又惊讶地望着朱可瑛。
后者打了个哈欠没说话,南迪道:“哥哥,南迪害怕,你说来取东西,久久没有归家,我担心你,出来寻你。”
“不是让你不要外出的吗?”阿弥孜蹲下.身,焦急地查探南迪的状况,又按住他瘦削的肩膀,“还穿得这么单薄,斗篷呢?”
南迪有点赌气地努起嘴,小声道:“哥哥,我都知道了,那件斗篷是她的,她欺负你,我不要穿她的东西。”
阿弥孜立马捂住他的嘴,将他护到身后,看向朱可瑛:“殿下,我先将他送回家。”
南迪一惊:“哥哥,你一会儿还要来吗?”
阿弥孜犹豫该如何和南迪解释,朱可瑛忽地道:“不用来了,阿弥孜,今夜你回去吧。”
男人讶异,后者一改往日做派,大大方方地对他摆了摆手:“走吧,我今夜本就没打算还你,你改日再来吧。”
“殿下……”他指了指身上的狐裘。
“也改日再还。”
阿弥孜微愣,道了声告退,携带南迪离开了这里。
朱可瑛落得个清闲,翻身上榻。
其实也没别的缘故,她单纯嫌南迪那小子叽叽喳喳过于吵闹,方才来的时候就吵着要见哥哥,又是个身娇体弱的病秧子,真怕受点刺激又旧疾发作了。
虽说她贵为郡王,享无限荣光,但在别人的部落中要真是弄出点人命,怕也是麻烦事一桩,索性放过阿弥孜这一回。
当然这只是她的一个借口,这更深层的原因嘛……朱可瑛回忆阿弥孜对待南迪时的小心与呵护,心道:“南迪是他很重要的人。”
今夜是她久违的一个人入眠的夜晚,睡得比想象中的要顺畅,只是翌日醒来,她忽地就回忆起来为何昨日会腰酸腿疼又嗓子发哑了。
朱可瑛连打五个喷嚏,随后鼻塞如石块,她就知晓自己因为坠湖一事染上风寒了。
随行太医来诊看过,开了药方,劝谏裕王殿下好生休养,朱可瑛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煎好的药汁是一口没喝的,体感鼻翼通了一侧,这就和吉尔格勒约好,出门练习箭术去,十个仆从都没能劝回来。
他们先是在部落的靶场练习定点射箭,朱可瑛心不在焉地瞄一瞄,拉拉弓,说是要上点难度的,吉尔格勒于是随她一起去选马。
朱可瑛从京城带过来的良驹,随便一匹都能买下一座城池,下人们为其装配好马鞍和弓箭等用具,她清点了一些随从,这就翻身上马,去往雪林狩猎。
吉尔格勒另外选了一匹跟在她身后,骑术倒是也不赖,能够稳稳跟住女人们的速度。
行径在山雪林间,吉尔格勒渐渐感觉出,朱可瑛是往澈格乐一带去的,且越走越向南边靠拢,这让他不禁蹙起眉头:“殿下,那里会有野狼出没的。”
“怕什么!”朱可瑛道,“这么多军中好手呢,野狼来了也能猎伏,更何况既是磨炼骑射,那自然也得寻个厉害的家伙!”
随从将领同士兵们一同接话:“我等定会护殿下周全。”
朱可瑛一脸得意地望向吉尔格勒,好似在说“看看吧根本不带害怕的”,回头就纵马往这一带的深处去。
冬日的活物确实少,一路走来,见到的最多的活物大抵是鼠鼯了。这种走兽机灵狡黠,朱可瑛一箭射出,它们逃窜得飞快,自然而然射空,这时,随行的侍卫会下马,替裕王殿下一根一根收回箭羽。
那小侍卫刚回收到最后一根后,忽地有什么东西蠕动在灌木丛间,抖落掉不少积雪。朱可瑛听到动静凝神望去,一只灰色的雪兔自林间逃窜。
“殿下!”小侍卫惊呼一声,朱可瑛已利落拉弓放弦,箭矢如流星赶月飞射。
她本该预期的是这一箭必中的,结果虽在意料之中,但是在她出手的那刻,不远处的另外一侧,也有一支箭矢和她同步射出,速度与她旗鼓相当,与她同时击中猎物。
朱可瑛蹙了蹙眉,很快,那支箭矢射出的方位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一声雪狼的咆哮声发出,紧随其后,一只通体雪白、毛发亮丽的白狼踏进他们的视野。
所有人都为这凶猛的生物心下一惊,朱可瑛睫羽猛颤,看见雪狼后边跟着步入他们视野的,竟然是阿弥孜!
男人换了身干练的裘袄,额前有虎纹护额束缚碎发,手中捏着弓箭。
见到朱可瑛等人,阿弥孜的目色中也有惊讶,很快,他走上前几步,抬手拦在那凶神恶煞的雪狼前道:“阿琼,不要。”
那头雪狼竟然很听他的话,收起獠牙和低吼声,慢慢吞吞但很警惕地往后退,待确定朱可瑛一行人的确没有敌对的意思,它这才蹿走,消失于此间雪林。
朱可瑛忽然就想起那天金山银山说的,他们曾在阿弥孜的小家附近遇到只野狼,想来就是方才那只,阿弥孜唤它什么?阿琼?
是他饲养的雪狼吗?这家伙怎么会养一只雪狼呢?
难怪他拿去巫师那边交换的货物远超正常女子一日所猎的量,是因为有只雪狼相助?
朱可瑛想得很多,她之所以来这,就是抱着在这儿狩猎说不定会遇上阿弥孜的侥幸心理,如今真叫她遇上,她心下一喜,但面上不露声色。
朱可瑛望着那只死翘翘的雪兔,吉尔格勒纵马悄然来到她的身侧,与她并排骑着。
这一幕落在阿弥孜的眼中,只让他的目色寂黯了一些,他抬手行礼:“殿下,我不知晓你在此狩猎,无意冲撞殿下,这只野兔是殿下的。”道完,转身离开。
“站住!”朱可瑛大喊。
阿弥孜怔住步履,回身,低垂着头颅,保持着低顺的姿态。
“本王不过随处磨炼一下射艺,今儿也不想吃烤兔,要这兔子无用,它既然也被你所狩猎,那就归你了。”
阿弥孜听出她的鼻音,眉色微蹙,抬眸:“殿下不如赏给手下吧。”
“你是不敢要?还是不想要?”朱可瑛目光流转,微愠道,“这野兔今日就归你了!”
阿弥孜顿住话语,妥协地动身上前,拔掉兔子身上的箭矢,提着雪兔的耳朵将其放入后背的篓子里,“谢殿下赏赐。”
“让你走了吗?”
阿弥孜再度停顿脚步。
“给本王滚过来。”
男人的眉头微拧,沉了沉呼吸,将弓箭和箭袋收好,双手自然下垂在大腿两侧。他行至朱可瑛身前,又在她的马下跪地,等候她的发落。
从朱可瑛这个角度,能将他背后箩筐里的猎物一览无余,今日日头尚早,他的箩筐并未见满。
女人摩挲了一把缰绳,随即望着他那壮硕的双腿有点喉咙发痒。“听勒勒说你骑射很好,今日遇见也是缘分,不如你教教本王?”
阿弥孜怔然地凝向吉尔格勒,后者也惊诧地望向朱可瑛。
朱可瑛生怕这个借口被戳穿,立马又道:“你把东西给她们,上来随驾。哎哟奇怪,本王昨晚捡到的耳坠放哪里去了,想不起来了,不过有阿弥孜在的话,应该很快就能找到的吧?”她勾起唇角一笑。
阿弥孜自然听懂了,眉眼折射出犹豫的神色。
随行将士们上前,他将肩上的担子卸下,把箩筐和弓箭一同交给她们。
“上来。”朱可瑛在马背上发号施令。
底下将士们跪地用手臂摆成台阶,阿弥孜借力翻身上马,落座于朱可瑛的身后,与她前胸贴后背的,彼此的双腿也交叠在一起。
阿弥孜那略微粗沉的呼吸就盘旋在她的颈窝后,朱可瑛弯唇一笑,故意将自己的身子往后倾靠了些,倒在他的胸膛中,可怜那个一言不发的男人,似乎不知道自己的双手该放在哪里,隔空虚揽着朱可瑛的腰身。
她一手揽住缰绳,一手按在阿弥孜的手背上,让他扶住自己的腰:“敢让本王摔下来你就死定了!”
狠话放完,朱可瑛轻勒缰绳,马腹一夹,纵马启程。
距离他们上次同乘一马已是一年有余,过去朱可瑛时常会梦到这个场景,如今美梦成真,心里自然爽快,她带着阿弥孜驰骋在雪林间,感受到他圈在她腰际的掌心越来越紧,也越来越滚烫。
不知道过了多久,朱可瑛勒马刹停,因为惯性,二人的身躯紧紧相贴在一起。待他们稳定身形后,阿弥孜很快松了些距离,连带着缠于她腰间的力道也松懈了一些。
“殿下。”
“嘘……”朱可瑛轻轻地道,“小声说话。”她正谨慎地盯着不远处一只发呆的雪鹿,“咱们运气真好。”
朱可瑛心道是个好机会,从箭袋里抽出一支箭矢搭在弦上,拉开弓弦时她的手肘胳膊有意地蹭了蹭阿弥孜的胳膊:“哥哥,你那么厉害教教我呗?”
她故意把弦拉得松弛,阿弥孜的呼吸近在咫尺,而后他将双臂垫在朱可瑛的双臂之下,将她的臂弯托至标准的拉弦高度,他的掌心则轻轻托在朱可瑛的手腕边,蜷缩的手指无意间触碰她的指节。
很快,他的呼吸更局促了一些,展开双臂的姿势也将她整个人更往胸膛里拥抱了些进去,最后似是下定决心,阿弥孜的双手摸上她的双手,与她一起拉开了弓弦:“像这样,殿下。”
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包裹住她的耳朵,朱可瑛心一痒,松手,射出去的箭歪了一些,小雪鹿跑得很快。
“边骑边射呢?”朱可瑛道完这句话,立即驱马去追赶那只雪鹿,阿弥孜在猝不及防间,只能搂住她的腰身。
朱可瑛沉浸在追逐游戏中,男人的手悄然抓住她身前的马鞍桥,将其圈入怀中,追逐了有一会路,她索性把缰绳交给阿弥孜:“哥哥你看路。”阿弥孜勒住缰绳的瞬间,她在马背上拉弦射箭,行云流水。
箭矢咻咻咻飞射,正中雪鹿的后颈。
朱可瑛兴奋地道:“飒不飒?”
阿弥孜轻轻嗯了一声。
“哥哥你说话。”
“殿下很厉害。”
朱可瑛哼了一声:“一点都不真诚,榆木脑袋。”
阿弥孜沉默片刻,转移了话题:“殿下,我的耳坠……”
“张口闭口就是‘耳坠’,本王生气了!”她从男人手中夺回缰绳,纵马掉头。
阿弥孜的语气多了些退让:“那只雪鹿不要了吗?”
朱可瑛在气头上,并没有第一时间回话。
很快,阿弥孜的问题有了答案,他们七拐八拐地回到出发点,朱可瑛吩咐手下将士们去处理那只雪鹿,她没有要下马的意思,载着阿弥孜一起往澈格乐的湖边悠悠打马。
银色装点大地,也冰封着广袤的湖泊表面,远远望去一片纯洁。阳光并不刺眼,温柔地洒在周围的景色上,冻结的冰晶则被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冬日的雪原别有一番风情,这样的澈格乐很美,朱可瑛沉湎于雪景中,或许是因为心心念念的情郎就在身边,她感到格外安心、舒适、惬意,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浑身上下热热的。
阿弥孜也没有说话,双臂规规矩矩地圈在她的腰间,倒是朱可瑛那手不老实,在他大腿边扒拉着,一会儿又用掌心搓搓他的膝盖。
阿弥孜:“……”
他们在湖边辗转很久,朱可瑛的鼻子冻得呼哧呼哧着,阿弥孜破冰,劝了好几次让她回去外面风大,她没听。
也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朱可瑛心里这样多愁善感地想着,又和他在风雪里游荡了很久。
“有点想喝酒了,雪原烧刀……”她红着面颊眼皮耷拉着,“哎哎哎……没喝上呢怎么都有点晕……不对了不对了……出事了……”
阿弥孜眉眼一颤,一把将摇摇欲坠的朱可瑛揽入怀里,焦急地唤道:“殿下?”
“不行了,真有点晕……唔……”朱可瑛松松软软地倒在他的怀里,面红耳赤,俨然快烧成了个火炉模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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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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