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屋内傅叙棠和入江洸真两个人正安静地享受着晚餐,碗中升腾的雾气模糊了彼此的轮廓,只有细微的进食声在空气中轻轻交织。
突然,一道清脆的手机铃声划破了这片宁静。
傅叙棠瞥见屏幕上跳动着“莫关关”的名字,指尖轻滑接通,却听见一个陌生男声从听筒里传来。对方语速急促地说着她听不懂的日语,每一个音节都像小锤敲在她的心尖上。
“是关关的手机...”她下意识地将手机塞给对面的入江洸真,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可是对面的人...不是她。”
入江洸真冷静地接过手机,流利的日语自然流淌。傅叙棠紧盯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只见他英挺的眉头渐渐蹙起,指节不自觉地收紧。
通话结束的瞬间,傅叙棠迫不及待地追问:“怎么了?”
“是莫关关。”入江洸真沉声道,“她现在在警局。”
傅叙棠手中的筷子“啪”地落在桌上:“什么?!”
夜色中,入江洸真的车载着两人穿梭在东京的霓虹灯海里。傅叙棠望着窗外飞逝的光影,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心中涌起层层叠叠的不安。
傅叙棠几乎是撞开了警局的大门,急促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她的目光慌乱地扫过,最终定格在角落那张熟悉此刻却显得脆弱的脸庞上。
莫关关就安静地坐在长椅上,嘴角残留着一抹刺眼的殷红。傅叙棠的心猛地一揪,几步冲到她的面前,缓缓蹲下身。
她眉头紧锁,眼底是藏不住的心疼,一层薄薄的水光瞬间模糊了视线。她伸出手,指尖带着微颤,极轻、极轻地拂过她的唇角,声音哽咽:“……疼不疼?”
莫关关抬起眼,对上她满是忧惧的眸子,反而努力扯出一个宽慰的笑,摇了摇头:“没事,已经不疼了。”
然而,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傅叙棠眼底的柔情与痛楚顷刻冻结,被一种骇人的冰冷戾气所取代。她周身的气压仿佛都低了下来,声音沉得像是从深渊里传来:“谁干的。”
莫关关微微偏头,视线越过她,望向了拘留栅栏后那个瑟缩的身影——正是上次当众掌掴她的那个男人。
傅叙棠倏然起身,一步步朝那个方向走去,鞋底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中如同倒数的钟声。她在男人面前站定,垂眸睥睨,用日语冷冷地吐出一句:“人渣(この野郎)。”
那男人被她的气势慑住片刻,随即猛地抬起头,用夹杂着方言的污言秽语疯狂叫骂起来。就在这污秽的声浪扑面而来的刹那,一道身影迅疾地挡在了傅叙棠的身前。
是入江洸真。
他阴沉着脸,平日里斯文的镜片后,此刻眼神却锐利如淬冰的刀锋,死死钉在那个男人脸上,周身散发出压迫感。
男人的叫骂声戛然而止,他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鸡,脸上嚣张的气焰瞬间熄灭,只剩下惊恐,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缩去,恨不得将自己藏进墙壁的阴影里。
警察局的日光灯冷白而安静,空气里浮动着压抑的尘埃。入江洸真站在值班台前,与警员低声交涉,每一个用词都冷静而精准。
角落的长椅上,傅叙棠正微微倾身,用指尖捏着沾了药水的棉签,为莫关关处理嘴角那片刺目的淤青。
她的动作极轻眉头紧蹙,害怕弄疼了莫关关。
就在这时,玻璃门被“哐当”一声撞开,一道炽热的身影闯了进来,瞬间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是徐望。
他跑得急,额角沁着细汗,微卷的发丝有些凌乱。那件惹眼的酒红色衬衫领口微敞,衬着一条垂坠的细银链,随着他急促的呼吸轻轻晃动,下身是笔挺的黑色西裤,整个人像一团闯进雪地的火,带着不管不顾的张扬。
他的目光如烙铁般,第一时间就烫在莫关关的伤口上。瞳孔骤然缩紧,什么也没问,只是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下一秒,他就一言不发地卷起袖子,小臂紧实的线条暴露在灯光下,动作慢得令人心慌,仿佛每个褶皱都被压入了千钧怒火。卷好袖子,他径直就朝拘留室里那个垂着头的男人走去,眼神狠戾得好像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样。
“徐望!”莫关关惊呼出声,不顾嘴角的疼痛,猛地起身拉住他的手腕。她的指尖能清晰感受到他手臂肌肉的紧绷和灼人的温度。
徐望被她拽住,脚步顿住,胸口却剧烈起伏着,瞪着那个男人吼道:“我上次就该直接打死他!”
入江洸真一把拉住徐望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声音却像淬了冰:“这里是警局,你冷静点。难道你今晚想和他关在同一间拘留室?”
徐望胸口剧烈起伏,眼底猩红未褪,却在听见“警局”二字时骤然清醒。他深吸一口气,转头望向莫关关,嗓音沙哑:“关丫头,疼不疼?”
莫关关苍白的脸上漾开一抹温柔的笑意,轻轻摇头。灯光下,她眼角未干的泪痕闪着细碎的光。
手续办完,三人并肩走出警局大门。夜风裹挟着凉意扑面而来。徐望却突然折返,大步流星地走回调解室,俯身在那猥琐男人耳边一字一顿道:“你再碰她一次,我要你的命。”
那男人浑身一颤,头几乎埋进胸口。因为他见过徐望不要命的样子——曾经在暗巷里,这个少年像头困兽,凭着一股狠劲单挑七个持械壮汉,最后满身是血地踩着碎玻璃走出来,眼神亮得骇人。
直到徐望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男人才敢大口喘气。
警局外,徐望望向莫关关时,语气不自觉放柔:“我送你回去。”
莫关关却轻轻靠向傅叙棠肩头,声音带着撒娇的软糯:“今晚我去叙棠家住。”
傅叙棠颔首,自然地揽住她单薄的肩膀说:“好。”
徐望无奈扯出个笑,挥手转身。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形单影只的看起来有些孤独。
傅叙棠低头时,恰好捕捉到莫关关凝望徐望背影的眼神。那目光里翻涌着太多情绪——是歉疚?担心?还是某种她读不懂的忧伤。
她的眼神像深秋的潮水,悄无声息地藏进了夜空。
车窗外的霓虹被拉成长长的光带。入江洸真专注地握着方向盘,后座上的空气却像凝固了一样。傅叙棠偏过头,看见莫关关的侧脸映在玻璃上,眼神空茫地望向流动的街景,指尖在膝盖上无意识地蜷缩。
整段路程只有引擎的低鸣,直到便利店冰蓝色的招牌划过视野。
“麻烦,停一下车。”莫关关突然开口,声音像碎冰撞在玻璃上。
没一会儿她就从便利店里抱回一打啤酒回来,眼角弯成月牙:“叙棠,今晚我们一醉方休好不好?”
傅叙棠凝视着她颤抖的睫毛,那笑意底下裂开的细缝里,好像有痛楚在渗漏。她只是轻轻点头,接过冰凉的易拉罐。
屋里莫关关已经踢掉高跟鞋,蜷在沙发上一罐接一罐地灌酒。铝罐捏瘪的脆响里,傅叙棠看着泡沫从她嘴角滑落。
第五个空罐滚落在地时,傅叙棠终于按住她发颤的手腕:“你……为什么还要和那个男人纠缠呢?”
酒气晕开在暖光里,莫关关脸颊烧得绯红:“因为…我想忘记他。”
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然后慢慢讲述起她和那个叫藤野时雨之间的故事。
“他叫藤野时雨,我们是在徐望的酒馆里认识的……”
在酒馆里初遇,藤野时雨就对莫关关展开了三个月烈阳般的追求。然后他们就在一起了,但好景不长,有一天莫关关发现藤野时雨出轨别的女人。
莫关关就果断和他提出分手,但藤野却以死相逼。她心软了,就这样他们两个人互相纠缠折磨了一年。
傅叙棠听完轻声问:“你很喜欢他吗?”
莫关关闭着眼睛微微摇头,眼泪却落了下来。
“我从来没有对他心动过,我以为只要我和别人一起恋爱我就会忘记他,但根本不行。那些人太差劲了…差劲到让我反复想起他的好。”她突然捂住脸,泪水从指缝溢出来,“好到我试过所有方法,可就是放不下他。”
傅叙棠抽纸巾的手顿在半空:“我好像有些听不懂。”
莫关关染着酒渍的嘴唇扬起苦涩的弧线,她没有解释只是揪住胸口衣料,哭得脊背抽搐。
傅叙棠看着平日里像小太阳般的女孩此刻却哭的快要碎掉,她有些不懂,爱情是什么呢?深爱一个人又是什么感觉呢?爱一个人又为什么会这么复杂呢?
莫关关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傅叙棠给她盖好被子后就转身收拾地上的空酒瓶。
第二天早上傅叙棠醒来时发现莫关关已经离开了,而桌子上却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皮蛋瘦肉粥和一张黄色的便签。
便签上面用娟秀的字体写着:昨天打扰了,晚上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后面还附带一个俏皮的简笔画小猫笑脸,恍惚间傅叙棠好像又看见了那个活泼爱笑的莫关关。
那天过后不久藤野时雨就和莫关关正式分手了,但傅叙棠却没有从她的脸上看见笑意反而是察觉到了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
夏日已经渐渐接近尾声,蝉鸣也好像进入了休眠。傅叙棠翻了翻日历,发现自己来日本做交换生已经有两个多月了。从最开始的不习惯、孤独、害怕到现在的从容和依赖,一切都好像在慢慢改变,傅叙棠现在才觉得自己好像在活着。
入江洸真依旧每个周末都雷打不动的给傅叙棠上课,一个月的学习时间让她对日语从一窍不通到现在的日常沟通游刃有余。
入江洸真不止一次说过,傅叙棠在语言上是有天赋的。每当听到这话,傅叙棠总是微微垂下眼,心里泛起一丝甜,却又不敢全然相信——这究竟是他真心实意的认可,还是他惯常的温柔安慰?
某个被夕阳染成橘粉色的黄昏,傅叙棠踩着细碎的影子回家,不经意间望向入江家原本荒芜的院落,脚步不由得一顿。不知何时,那里已经被他悄悄种满了各色花草,在夏末的风里轻轻摇曳,像突然被点亮的一小片春天。
夏季将尽,又到了日本举办烟花大会的时节。空气里浮动着节日前特有的雀跃。莫关关兴冲冲地拉上傅叙棠去选和服。傅叙棠拿起一件淡樱色的浴衣,布料轻软,腰结精巧,可当她试着迈步时,却险些被下摆绊倒。她扶着门框站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终究还是婉拒了这份美丽却陌生的束缚。
烟花大会开始前一个小时,三人如约聚在徐望那间总飘着清酒香的小酒馆。暖黄的灯光下,徐望笑着用日语问傅叙棠:“最近日语学得怎么样了?”
傅叙棠侧头想了想,唇角一弯,用清晰的日语轻声回答:
“嗯,还不错。”
这时,入江洸真的手机忽然响起。他略带歉意地颔首,推开酒馆那扇挂着风铃的玻璃门,走到夜色朦胧的街边接听。
隔着玻璃,傅叙棠望见暖黄路灯将他的身影拉得细长。他微蹙着眉,侧脸在明明灭灭的光影里显得格外专注。
“入江先生……是做什么的呢?”傅叙棠转回头,指尖轻轻点着冰凉的玻璃杯壁,轻声问徐望和莫关关。
徐望抿了一口梅酒,眼里带着笑:“他啊,是个作家。”
傅叙棠眼底闪过恍然的光,唇角不自觉扬起:“怪不得呢。”
“怪不得什么?”莫关关凑近了些,好奇地追问。
“怪不得他身上有种……说不清的气息,”傅叙棠望向窗外那个渐渐收起电话的身影,声音轻柔,“他身上有一股书香气。”
徐望和莫关关都笑了起来。徐望打趣道:“这你都能闻出来?莫非傅小姐有什么特异功能?”
傅叙棠但笑不语,只低头搅动着杯中渐融的冰块。心里却泛起细碎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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