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能摸摸你的手吗？

莱茵洛克没有说话，但他抿紧了双唇挪近了一点、像是小狗黏人似的贴着迪克，顺带攥得他的袖子更紧了。

看起来更可怜巴巴，还好像委屈上了......

迪克下意识地想抬手揉揉莱茵洛克的脑袋，可等他抬起了手才陡然意识到了这个行为的突兀。

迪克抬起的手陡然蜷缩了下，生硬地转而抓了抓自己自己的头发。

莱茵洛克见他的漂亮老婆叹了口气，这让他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

“......算了。”

见莱茵洛克一声不吭、一副既不打算回答他，也没打算放开手的样子，迪克率先打破了僵局。

“先找个地方坐下缓缓吧？”

他一把握住了莱茵洛克的手，牵住乖乖听话的少年往街边的咖啡店走去。

莱茵洛克下意识地被理查德·格雷森拉着，跟随着他的步伐亦步亦趋地走着，脑子里却像是挤满了美丽的泡泡似的轻飘飘的。

直到莱茵洛克被理查德·格雷森拉到了路边的咖啡店里坐下。

他迷迷瞪瞪地在理查德转头询问他的时候乖乖点头，收获了一杯热可可和菠萝派以后。

莱茵洛克都还沉浸在‘漂亮老婆牵他的手了’这个像是过山车似的惊喜里，没能回过神儿来。

理查德·格雷森的手和他脸上的笑容一样，干干净净、友好可靠而暖烘烘的。他的手掌宽大、手指很长、很干燥。

可他握得又松松的——太礼貌。

......只这一点，不太好。

别的，都太好。

像是做梦一样。

‘啪’一个清脆的响指在莱茵洛克的耳边炸响，陡然让他回过了神。

莱茵洛克茫然抬眼看见的就是手肘支在桌面上，撑着一侧脸颊，无奈含笑看他的漂亮老婆。

他人美心善又温柔体贴的黑发蓝眼老婆冲他眨了眨眼左眼，问：“回神了？”

莱茵洛克的脸顿时爆红了起来。

他没喜欢过什么人，最多也就是打打恋爱向的死宅游戏，可是还从来没有哪个游戏给他如此有代入感的真实体验。

等回过来了神，莱茵洛克才发现他和理查德·格雷森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入了一家位于商场沿街的咖啡店里，坐在了被绿植和错落的装饰墙隐隐半封闭起来的角落位置。

从这里探身去看，能看见透明玻璃墙外的来往路人的街边，也能看到店内另一侧通往商场内部的玻璃门。

但是如果老实地坐在位置上，就会只能看见坐在对面的理查德·格雷森，让人格外地安心。

“......谢谢、”脑子还有点发晕的莱茵洛克蚊子叫似地道了谢，他匆匆忙忙地移开了视线，低头研究着深棕色桌面上的纹路，说：“谢谢你。”

没有陷入应激状态的时候，莱茵洛克的性格一向大大方方的，喜欢什么也从来不会遮掩，这还是他第一次......

第一次在面对明明喜欢的事物的时候，竟然会生出想要逃避的心情......

一向以为自己想逃避的东西都是危险而讨厌的莱茵洛克，陷入了短暂的混乱里。

迪克本来还有点警惕：眼前姓氏是‘哈里斯’的少年，来历不明，行为成谜，表现出的能力——无论是能影响他人（阿福），还是诡异的消失和非同凡响的速度都让人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

这还仅仅是‘哈里斯’无意间表现出来的能力，谁都不清楚他真正的能力范围是什么，又有多大的杀伤力。

如果不是迪克从莱茵洛克至今为止的反应里，推断出他似乎并没有主观恶意，又刚好撞上了他状态不对。

迪克也不会贸然再次和莱茵洛克接触。

但是。

莱茵洛克的表现实在出乎了迪克预料，让他、即使理智上知道这不应该，却还是难以避免地放松了些警惕。

莱茵洛克看起来......实在不像是该被同阿卡姆精神病院里，那些疯子相提并论的孩子。

撇去那些超现实的部分不谈，他似乎就是一个还会比同龄人更纯良腼腆又更小可怜一点的年轻男孩。

——哪怕是他青春期的时候，都不会为了和邻居管家交朋友而送礼物什么的。

虽然根本不存在这种人物就是了。

“我是理查德·格雷森。”

迪克语气轻快地对明显害羞拘谨的少年人自我介绍道。

他体贴地像是没有看出莱茵洛克的不自在似的，主动破冰说：“算上上次，我们也已经见过两次面了吧？”

见终于又敢抬眼看他的小卷毛期期艾艾地点了点头，迪克脸上的笑容加深了许多，说：“那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直接叫我迪克。”他补充说。

‘迪克。’

莱茵洛克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个昵称。

他倒是没有什么其他的联想，莱茵洛克全部心神都被这已经快进到能喊昵称的突飞猛进的事实吸引了。

抬眼望进理查德·格雷森——迪克含笑注视他的蓝色眼眸里，莱茵洛克脸上刚刚褪去的温度忽而又热烘烘了起来。

他难得地感到了羞赧，为自己两次在心上人面前的狼狈，为此时自己莫名其妙地拘谨和紧张，以及忽然燃烧起的渴望。

面对明明应该是很喜欢的漂亮老婆，莱茵洛克此时的感觉竟然奇异地像是在面对的白日街巷，拥挤人潮，那些他避之不及的洪水猛兽。

这实在奇怪，让他困惑。

明明......莱茵洛克以为他们完全不同。

最终，莱茵洛克低低地憋出来了一句：“莱茵洛克·哈里斯。”

全名原来是莱茵洛克·哈里斯。

迪克暗自记下了这一点，打算回去再重新过筛一遍资料库。

莱茵洛克并不知道这一点，他甚至无瑕去关注迪克是什么反应。

当然，这种焦虑不安的境况莱茵洛克已经习以为常了，他虽然仍旧难以应对，却不至于显得如此左支右绌。

更让莱茵洛克坐立难安的是。他现在根本没法好好听迪克在说什么，满心满眼都是迪克随意搭在了桌面上的右手，白皙修长的、刚刚握过他又松开了的手。

它就那么随意地搭在了距离他没多远、伸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

这让他紧张极了。

莱茵洛克没法控制住自己不去想，不去想要伸出手搭住迪克的右手，摩挲他分明的骨节。

莱茵洛克知道高自由度的游戏就意味着玩家的选择要更加谨慎，过于冒进的行为不仅可能不会涨好感，甚至还会起反作用，直接打出‘Bad ending’的死档。

他知道自己现在或是该腼腆羞涩的乖顺迎合，或是更阳光开朗的主动一点，总之无论怎么样，继续谈话显然是这个游戏剧情给出的最正确的互动方式。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表现的像是个不会说话的呆头鹅一样——满心纠结着要不要冒失的做一件一定会掉好感的事情，几乎无法自抑。

可是，莱茵洛克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如此强烈的渴念，渴望着这根本没有意义，更没有性价比的肢体接触。

“你是还不太舒服吗？”

迪克见莱茵洛克抬眼看了他一眼，就又飞快地低下了头，垂着脑袋没有说话，便以为他还没有从刚才的状态里缓过来。

毕竟莱茵洛克刚才的状态真的是肉眼可见的差劲，整个人都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了似的。

迪克在上次遇到莱茵洛克还以为他是生性腼腆，但从之前莱茵洛克和阿福的接触来看，又不是这样。

然而，在今天撞见了莱茵洛克以后，迪克几乎可以肯定他可能是存在类似人潮或是空间应激的心理障碍了。

迪克将莱茵洛克此时的反应理解为了心有余悸，他体贴地将菠萝派往莱茵洛克的面前推了推，说：“先喝口热可可，或者吃点东西吧？”

莱茵洛克没动，他抑制不住想要碰碰迪克的愿望，他怕自己一抬手就伸过去了——莱茵洛克本没这么想过——是迪克先拉了他的手，莱茵洛克还是觉得，他至少该再去触一触他的指尖。

“莱茵洛克？”

察觉到了莱茵洛克的不对劲，迪克微微敛眉，问：“怎么了吗？”

莱茵洛克紧张地舔了舔下唇，他在迪克关切又包容的目光里，还是强忍住了直接抬手的冲动，鼓起了勇气。

他嘴唇颤抖了下说：“我能、我能握住你的手吗？”

黑发蓝眼的青年一怔，一股古怪的感觉袭上了他的心头，这让有过类似被性|骚|扰经验的成年人下意识上下打量起了眼前的莱茵洛克。

莱茵洛克透出些红晕的脸庞依旧苍白，让他本就偏瘦的身形显得愈发单薄。

白发棕眸的少年本就个子不高，长相俊美又白白净净的，他看人时候温暖的琥珀色瞳仁闪着清亮的光，水润润的，实在很温软无害。

莱茵洛克看起来实在不像是那种会轻佻地在第二次见面，就对人提出‘我想摸摸你的手’的浪荡青少年。

恰恰相反，像是察觉了迪克的打量，本就不安的莱茵洛克似乎更紧张了——他从被领进这里后就一直坐姿看起来就很拘谨的乖乖坐着。

此时莱茵洛克不自觉挺直了脊背，顶着迪克没有掩饰的目光，他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自觉蜷缩，微卷的小卷毛都好似紧张的颤了颤。

这看起来让他更乖了，更惹人怜惜了。

想到了莱茵洛克刚刚才经历了惊恐发作，自觉思想肮脏了的迪克压下了心底的微妙感：应该......只是他的想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