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巡阳那天，宋汀起了个大早，天刚亮就收拾好出门了。
她站在蔚辞家门口，隔了很远，等那位老人家锁上门，然后一瘸一拐地拿着麻布袋子往前走时，才慢慢跟了上去。
蔚辞他爷爷的路线很固定，先走出旁仓村，然后沿着人行道一路捡垃圾捡到市中心，然后再到蔚辞学校。
这一路，基本上就可以捡满整个麻布袋子。
宋汀跟在后面，看见老人家捡满一个大袋子没着急走，而是把袋子放在旁边，然后坐在学校对面的台阶上，拿出了口袋里装着的馒头，慢慢吃了起来。
宋汀去便利店买了瓶水，刚出来，就听见一阵清脆的铃声。
是学校中午放学了。
宋汀看见蔚辞他爷爷眉开眼笑地盯着学生们一窝蜂地涌出来，直到学生们都走完时，他也吃完了手中的馒头，不紧不慢起身，又开始往回走。
不知道为什么，宋汀没选择上前送出那瓶水。
她过了马路，突然想去蔚辞的学校看看，那少年长什么样子，生活怎么样，她想见见。
育才中学是市里的重点高中，虽说这个五线城市的教育资源算不上多好，但这所学校还是一年向全国各地输送不少人才，加之它的比较重视艺术和体育特长生的培养，较之其他学校就更占有优势。。
宋汀毕业好多年，都忘了现在的高中已经不能随便进去，她刚走门口，就被门卫给拦住了。
“干吗的？”
“进去看看。”
“校外人不能进去。”
“好吧。”宋汀转身，刚想走，却突然和迎面而来的人碰上眼神。
两人大眼瞪小眼，都没反应过来居然在这儿碰到了对方。
“你你你..怎么是你啊！”男人指着宋汀一脸惊喜。
“奇迹暖暖？”宋汀也有些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他。
奇迹暖暖就是上次宋汀参加温蕴和姚蓓婚礼时遇见的青年，他当时开了一辆法拉利，不仅嘲笑她开的奇瑞□□，还给她扔了一顶绿帽。
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却十分有缘的在十里八乡之外的另一个城市遇见了。
“你来这儿干吗啊？”白亦灿问她。
“来看望个朋友，你呢？”
“我在这儿上班啊。”
“啊？”宋汀指着育才中学问，“这儿？学校？”
“对啊，我是数学老师。”
“啊？”他说是体育老师宋汀还能少些震惊。
“怎么，瞧不起我啊，我可是正经师范大学毕业的，都来这儿教两年书了。”白亦灿给门卫打了个招呼，把宋汀领进去了。
这人家里一看就非富即贵，却来这种偏僻小城市教了两年的书，还挺让人意外的。
两人向学校内走去，宋汀问他：“对了，你们学校有一个学生叫蔚辞，你认不认识？”
白亦灿摇头，“学校里几百号学生，我今年就只带了高三。”
蔚辞高二的，他不认识也正常。
“但这名怎么有些熟悉呢。”白亦灿想了一会，两人都走到教学楼了，他突然说，“想起来了，前段时间学校里有个孩子车祸去世了，我那段时间刚好没在学校，听同事提过一句，怎么，你跟他什么关系？”
“偶尔认识的朋友。”宋汀说。
“好吧，那我带你在学校里转转。”
白亦灿带着她在校园里转了一圈，原本打算等人少点后，一起去食堂吃饭，结果白亦灿突然有事，被领导打电话叫走了。
白亦灿把自己的卡给她，然后两人加了微信，就匆匆走了。
宋汀不是很饿，把卡揣兜里，就往教学楼里走去了。
她问了一个学生，高二一班在哪儿，女同学没搭理她，瞥了她一眼就走了。
宋汀从一楼摸索到了四楼，一路上，被好多个学生打量。
但她一对眼，又没人搭理她。
走到三楼，宋汀终于看见了高二一班的门牌。
高二一班门口的墙上，贴了一张极大的布告，上面是每次考试名列前茅的学生，宋汀上面，看见了蔚辞的名字。
可却没看到他长什么样，因为蔚辞的照片被水彩笔涂抹的不成样子。
她隔着窗户又往班里看去，班上有同学正在打打闹闹，也有些同学趴在桌子上睡觉，整个班里乱哄哄的。
宋汀看了几眼，转身下楼。
这学校给人的感觉不太好，她不想继续转了。
给白亦灿把卡送过去，打了个招呼，宋汀就走了。
她要回宾馆，跟着导航从学校旁边的巷子饶了进去，·结果也是运气不好，走到一半就听见摔瓶子砸东西的声音，里面明显是有人在斗殴打架。
宋汀转身，打算换条道走。
结果耳朵尖的突然听见一道女声。
紧接着又传来几个或清脆或粗犷的男声，凶神恶煞的吼着。
什么意思？
她给白亦灿打了个电话，让他赶紧带人过来一趟。
因为清楚自己战斗力不强，所以往后退了些，尽量离那个地方远点。
五分钟后，宋汀远远看见小道口有人跑过来了，于是转身，向事故地点跑去。
她匆匆忙忙进去，却呆呆傻傻顿住。
啊？
什么意思？
情况为什么和想象的不一样。
简直是南辕北辙，大相径庭。
只见地上整整齐齐躺了四个高壮少年，捂脸捂肚子地蜷缩在地，而宋汀想象中正受到霸凌的少女则闷着声，又狠又快地往这几个人身上踹去。
察觉到有人进来了，少女停下动作，冷冰冰地盯着闯入者。
宋汀商量道：“要不你先停一下？”
外面传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短发少女盯着她没说话，然后下一秒，当着宋汀的面，从离自己最近的少年身上借了一把血往脸上抹去，水灵灵地往地上一躺，装死。
演技派啊。
白亦灿带着办公室几个老师一起跑过来，看见面前这场面一齐化身尖叫鸡，一群人止不住的哎呀哎呀喊叫起来。
“曲江我就服了，怎么又是你们这几个货啊。”
地上几个少年哀嚎呜鸣，根本没人搭理他们，几个老师全都一窝蜂地涌到了少女面前，夹着声音道：
“哎呀，彭冉，你有事没事啊。”
“白老师，快叫救护车。”
彭冉适时从晕乎中转醒，然后懵懂的看着围着自己的一群人，“老师，你们怎么来了？”
那熟练的火候，看的宋汀连声称绝。
一群人扶着彭冉起身，然后白亦灿把躺地上装死的几个赖皮一一拽起来。
那几个少年起身，满脸不服气，骂骂咧咧地说他们才是被揍的人。
几个老师听都不听，瞪着眼睛让他们赶紧滚回学校。
彭冉走之前，状似不经意的和宋汀对了个眼神，宋汀从里面莫名看出了深意。
小道又恢复了寂静，白亦灿拍了拍宋汀，示意她可以走了。
宋汀点点头，跟着他往回走。
“你不回去了？”白亦灿问她。
“先不回了，刚才怎么回事啊？”宋汀好奇问他。
“曲江那几个是学校里有名的混子，整天欺负学校里的老实学生，这次又换了个人欺负呗。”
老实学生？还真没看出来。
“那个女生呢？”
“她叫彭冉，高二尖子生，老师眼里的香饽饽，被欺负了谁能受得了啊。”
“你们学校霸凌很严重？”
白亦灿皱眉，想了想点头道：“这学校虽然是重点高中，但挺乱的，就你刚看见那几个，在学校里根本都不成气候，还有比那更浑的呢，课上直接拿白酒泼老师，把同学推进厕所坑里，这种事情层出不穷，总之，就是穷山恶水出刁民的典型代表。”
宋汀想到了学校里冷漠的学生，还有蔚辞那个被画的面目全非的照片，一路上若有所思。
“你等我，我拿车钥匙送你回去。”
“不急。”宋汀摇了摇头，“学校没转完，我想再去看看。”
“你到底来干吗啊，这学校有什么可转的。”白亦灿走两步，突然退了回来，嬉皮笑脸道：“你该不会是对我有意思吧。”
宋汀和他对视，张嘴又闭上，摆手道：“你说是就是吧。”
“没意思。”白亦灿率先走了。
宋汀在高二二班找到了彭冉，彭冉坐在角落里，正在做题。
教室里吵吵闹闹，她却不受干扰，安安静静垂着眼，全程都聚精会神。
宋汀正想把人交出来聊聊时，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她一下，她转身，居然是。
“蔚丰？”
“你干吗来了啊姐姐？”蔚丰刚才就看见她从自己教室门口经过。
“我来找人，正好，你进去帮我叫一下彭冉，我有事问她。”
“好吧。”蔚丰进去敲了敲彭冉桌子，然后指向窗外。
彭冉抬头，和窗子外的宋汀对视。
两人就那么看着对方，很久没移开眼神。
不知道是不是宋汀的错觉，她从刚才开始就觉得那女生的眼神很奇怪，明明是刚见面，可那女生看她的眼神却带着情绪。
铃声响了。
宋汀率先移开了目光，准备离开。
可刚走到楼道，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一转身，正是彭冉。
彭冉越过她，下楼。
宋汀出声道：“你不上课吗？”
彭冉没理她，继续往下走。
宋汀无法，只得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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