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相死于霍家庄园,彻底把今夜的宴会性质悄然扭曲成了一件跟掌门人接替仪式截然相反的重量级阴谋论事件。
此事事关重大,抓捕凶手一事迫在眉睫。
奈何霍氏防御系统崩坏,庄园内所有幸存者的通讯器信号全被屏蔽。众人愁容满面聚于一堂,等着解码员将失控的AI修理完善。
当所有人忐忑不安时,突然有四支隶属不同组别的警卫员前来禀报。称霍家四大角落接连发现被割喉封命的尸体,分别包含保镖、警卫员、佣人等人群。
属于毫无节制的乱杀。
而即将给霍娴做测试工作的温格先生,也包含在其中。
一听见这个消息,在场众人脸色微变,有惊讶、有震撼,但更多的是愤怒。
温格先生是帝国功勋何等卓著的研究人员,平日里兢兢业业,别说劳烦他个别事了,就算是送礼拜访他这样的手到擒来的小事,都不一定成功。可就是这样的人,死在了给霍娴做测试的前夕。
这要说跟霍娴没关系,谁能信?
“霍先生。”现场有人最先憋不住,视线落到一直不吭声的霍铭身上。
但他也只喊了句便自己打住接下来的话,可欲言又止的动作颇有些欲盖弥彰。霍铭不用猜测太多就知道他这话背后的含义。
杀死温格先生的人,是霍娴。
这就是他话里的意思。
“……我去看看她怎么样了?”霍铭艰难道,面容格外憔悴,整个人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
他刚说完,身后的保镖正要将他推出去,门口又一名警卫员急匆匆跨进大厅来,手里拿着一个通讯机,模样极为惊惧。
“…霍先生,杀死巴伦首相、温格先生以及霍家其他人的凶手已经找到了,正是…正是小姐。”警卫员跑上前颤声道。
接着他即刻将手里的监控视频投影到半空中。
屏幕里霍娴肆无忌惮用刀割破十几个人喉咙的画面赫然闯入现场所有人的眼睛里。场面血腥毫不留情,跟杀猪一样。他们看着监控,颗颗瞳孔剧烈收缩,嗫喏着唇瓣气得面红耳赤。
霍娴绝对有鬼,本来还需要做测试确认她的身份以顺便还她清白的,如今也不需要了。她先沉不住气破罐子破摔把身份暴露,还将他们全都困聚于此,想必是做好了同归于尽的打算。
那他们也不用客气了。
现场的人类永不服输,即便手无寸铁,在面对级别高于自己不知道多少倍的实验体面前,依旧坚守气势。
他们当即联起手来气势汹汹走出大厅,要去找霍娴“决一死战”。
身后霍铭瞧着他们的背影,像极了一群勇气可嘉的出头鸟。他刚要弯起唇角嘲讽他们,谁料那群人脚才刚踏出大厅,下一秒所有人全部凭空消失在大门口。
意外发生太快,几乎没给霍铭反应的时间,他眼睁睁目睹这一切,眼角僵了片刻后,他紧锁眉头朝身后的保镖吩咐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保镖面无表情:“是。”
保镖回完霍铭便抬起脚大步朝大厅外诡异的案发地点迈去。
现场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他站在原地探知许久,仍判断不出那群人为何突然凭空消失。
垂眸思虑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道锐利的响声,它正飞速刺破空气从树丛后朝他冲过来。
待认清这是什么声音时,巨大的灼烧感压根不等他反应,倏然穿破他的太阳穴。
保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从树后平静地走出来的人。
霍娴手中握着把改造型默音激光枪,见他满眼震惊,她嘴角轻轻翘起。似乎格外满意他的表现。
大厅内,见保镖倒下,霍铭神色复杂地注视着门口的位置,那里空无一人,他的两条眉毛拧得厉害。
握在扶手上的手指不动声色按住藏在扶手暗处的警戒按钮,但连续按了五下,依旧毫无反应。
霍铭咬牙,手重重拍了一把扶手,冷脸不爽地靠在椅背上。
“我尊敬的父亲,您怎么没喊人来救您啊。”
门外响起一道熟悉且讥诮的嗓音,明知故问得活似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
霍铭闻声蓦地掀开眼皮瞧向敞开的大门,此刻霍娴正垂眸把玩着手里的激光枪,漫不经心朝这里走来。他冷笑了一声:“霍娴,是我小看你了。”
她回首都之后就一直带着她那个漂亮的小男友要么窝在家里整天不出门,要么带他出去,跟晒猫一样地到处逛。
期间她派出去的也是几个小毛孩,屁用没有。
他知道他们去了古茵的旧居,但是那里面的东西是什么他都清楚,无非就是一些无足轻重的日用品。他们见到了就见到了,没什么大不了。
但是这个女儿真的极为叛逆,她对于他来说是一根刺,一根他跟古茵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巨刺,他见到霍娴就窝火。
这个他们最终闹翻的导火线,这个搅乱了他所有节奏的绊脚石。他只想看她腐烂,成为一个人人唾弃的垃圾。
但她偏偏幸运得令人发指。本来就应该死在三岁那年的人,她却奇迹般地活下来。还先他一步跃升为进化体,彻底脱胎换骨,再无敌手。
他,真的很不喜欢古茵给他留的两个孩子。
霍娴进化成功令他厌恶,霍京修进化失败令他愤怒。没一个省心的。
霍娴收起枪,连大门都不关,很自然地坐到了空置的椅子上,她翘着腿悠悠然地望着霍铭,一句话也不说。
霍铭微眯眼帘,仔细审视着霍娴,她这么平静,刚刚那些无故消失的人肯定是她搞的鬼。
“我就说你怎么敢带着个拖油瓶就进了霍家,原来是早有准备啊。”霍铭说。
霍娴抱着手,深深地盯了霍铭好一会,听见他这话,她没什么表情地勾了勾嘴角:“怎么会?我没那个脑子跟精力,所以从不做准备。”
霍铭嗤笑,完全不在乎自己现在已经孤立无援,甚至笑声逐渐爽朗,笑得腰都弯了:“难不成,难不成你还是就地取材啊霍娴,你可真了不起啊。我应该为你庆贺,还是为你鼓掌啊。”
霍娴靠在椅背上,淡声道:“看你。”
啪嗒——
桌面上的一套贵重的茶具被霍铭用手砸进地面,陶器碎了一地,清香的茶水溅到霍娴的鞋上,她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望着霍铭。
“你在得意什么?”霍铭高声冲霍娴吼了一句,他阴恻恻地瞪向霍娴。明知道现在已经没人救得了自己了,却还是不甘心。
“当初我真后悔留下你,要是把你弄死在襁褓里也不会有今天的事。”霍铭忽然低语道。像在自说自话。
霍娴瞳色毫无波澜,只是从容道:“是。”
霍娴就跟块棉花一样,霍铭扔什么她都默默接收,但整个人从头到尾毫发无伤,甚至对于他的歇斯底里她也不存在任何表示。
嘲讽亦或是关心,通通都没有。
这似乎就是她跟霍铭最直接的亲情。
一个陌生人一样的,甚至还不如一个陌生人。
“你倒也沉得住气。”霍铭说到底也是个上百岁的人,发怒与收敛操作自如。霍娴从头到尾很平和,他也不允许自己失了风度。
霍娴这次思考了一下,多加了一个字:“还行。”
霍铭扯嘴哂笑,不再说些有的没的的恩恩怨怨,直接质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那群人凭空消失,所有的警卫员跟保镖也消失不见了。难不成她都杀完了?短时间内按理说不可能。霍娴即便三头六臂,也不会杀得这么快。
听见他的话,霍娴视线默默从他身上收回来,连带着眼底的那抹意味不明的情绪也一起消失殆尽。
她放下腿,回道:“刚刚那群人,我只是让他们去了一些地方,帮他们巩固巩固某些遗忘已久的回忆。一个没杀,毕竟我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她笑了,恢复了以往她面对霍铭时惯有的模样。
“地方?”霍铭困惑。
“是的,父亲,一些地方。”霍娴实诚道。
霍铭明显不信:“霍娴,你以为你是凭真本事赢的吗?要不是你进化成功,今天我要碾死你就跟碾死只蚂蚁一样容易。”
霍娴:“是的父亲。但是没有假如,今天是你输了。”她的语气很笃定。
霍铭冷笑:“你把霍家上下几千号人都杀了?”
他挺好奇她把那么多人弄到哪里去了。
霍娴诚心诚意解答他的疑问:“我把他们全都冻结了。”
霍铭瞳孔瞬间收缩,难以置信地望向她:“…怎么可能?你……”
他记得霍娴不久前已经开始退化,力量已经大不如前,怎么摇身一变力量蹭蹭上涨,还可以使用冻结术,范围这么广她都能做到。
霍娴再一次耐心道:“父亲,这是事实,我迎来了二次进化。现在社会上现存的仪器与设备已经不能从我的血液和细胞里查出我是否隶属于人类种群或进化体了。至于情感方面的检测……”
她说着顿了几秒,继续:“我会伪装。”
霍铭听完她的话,表情刹那间丧失所有血色,耳朵里吵得厉害,像耳鸣了一样。他都想抬脚走下轮椅,奈何没那个能力,他索性强压着情绪坐在原地,但全身发紧得坐不住。
“…二次分化?”霍铭艰难道。怎么可能?
所有人都在退化,包括燕裴这个进化的起源体都在退化。她怎么可能会迎来二次分化。
霍娴望着他,再一次肯定告知:“父亲,我没骗您。”
“不可能——”霍铭吼道。
他推着轮椅迅速朝霍娴移过去,而霍娴也没躲。他咬牙切齿地掐住她的脖子,狠命道:“你怎么会进化成功?怎么会?为什么你总是这么幸运,什么好事都让你遇见了。你凭什么啊霍娴。”
霍铭的力道很重,架势看起来恨不得拧断她脖子,霍娴微微蹙眉,抬手轻松将霍铭的手拨开。
她的力气对于人类来说极大,即便是不小心,但是霍铭的两只手手腕已经被她捏得快断裂。手骨扭曲的弧度极为可怖狰狞。
他大叫着放开了手。
“其实有件事情我好奇很久了,今天特地来问问你怎么看的?”霍娴盯着霍铭垂在身侧的两只摇摇欲坠的手,不多时又开始自动复原,她忽然说道。
霍铭抬手揉了揉自己的手腕,骨头拧动的声响清脆地回荡在这个宽敞的大厅里。
他不屑道:“什么?”
霍娴注视着他不耐烦的模样,顿了下,继续问道:“我很好奇,你有没有真正地把我当过你的女儿。”
霍铭睨了她一眼:“就这?”
霍娴:“是的。”
霍铭双手交叉放回膝盖上,冷漠道:“你?当我女儿?”他说着笑了两声,像是听到了什么滑稽的笑话:“霍娴,你对自己的定位真的很模糊啊!”
他突然凑过去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霍娴回视着他,没吭声。
霍铭的双眼冷酷无情,寒凉窜进骨子里。他缓缓道:“本来我也不打算说的,但是你既然这样问了,我就勉为其难告诉你你的定位吧。霍娴,你知道为什么你会被拿去做实验吗?”
霍娴眼里倒映着天花板上空照射下来的白炽灯灯光,看起来亮晶晶的,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轻轻扣了一下裤子上的布料。她依旧没出声,就安静地等霍铭的下一句。
“因为,我也想进化啊哈哈哈哈,我也想成为那个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进化体,然后把一切看不起我的人都踩在脚下,让他们那群蠢货对我俯首称臣,唯命是从。”霍铭情绪激昂,自己将轮椅移到灯光下。白光打在他身上,他撑开手拥抱这虚假的光芒,笑得痴狂,笑得疯癫。
“可是我不敢拿我的身体去赌啊,万一赌输了我不就没命了吗。所以我先拿你哥去试水,结果他居然失败了哈哈哈哈哈。看到他没成功我真是又伤又喜。伤心我距离进化之途又远一步,开心他没有背着我进化成功哈哈哈哈哈。真的好啊,好极了,就该这样,我没进化成功,他也不允许成功。”
“但经过这次反复实验,你哥他的身体已经不具备任何研究价值了,所以我没办法啊,我只能再生一个你,拿你去试试。毕竟一胎具有进化体突变基因,那二胎是不是也应该差不多?可是我努力了很久,你一出身却被测出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没有进化体基因,是个彻彻底底的没用的废物,老天爷真的是爱捉弄人啊,拿我当笑话逗。”
霍铭说着突然放下手,猛地望向霍娴的方向。她没说话,还是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但黑瞳里的晶光已经逐渐暗淡下去。脸上露出了可以称之为愕然的情绪。
霍铭很满意她的表现,继续激动道:“可你的出生本来就是为了对我产生研究价值,不然我要你来干什么的。所以我在你妈没注意时,把你带进研究院让燕昭礼帮忙找人给你注射进化体复变细胞。霍娴,你知道你有多没用吗?就注射了那么一两个不属于你身体的细胞,你当场就过敏、发烧、病变,还踏马差点就死了,这不是废物这是什么。我为了证明你不是废物,还想让人给你多注射几次时你妈却突然回来了,她看到你差点死了居然生气地说要没收我身上所有的特权,要把复制人控制权收回,还说要终止她之前承诺要帮我做的人造复生研究。凭什么啊?你就是一个刚满月的小孩,我们还不熟,她凭什么为一个不熟的破小孩收回属于我的东西,还对我发火。本来实验不成功是你一个人的错,但古茵她居然把错归结于我一个人身上。我踏马的不想要你成功吗?我比谁都想,但是你失败了啊?这种事情我又把控不住。能怪我吗?嗯?”
霍铭说到最后,整个人已经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无法自拔,越说越激动。他仰着头闭上眼睛,感受着白灯冰冷的光芒,缓下情绪后低低又对霍娴说了一句:“霍娴,就是这样,你这下听懂了吗?所以不要再问我你到底是不是我女儿,以前你哥也爱问我这个没脑筋的话题,你们都有病。到底要我怎么说你们才能聪明点,我们的关系取决于你们的价值。没有价值,那就没有亲缘关系,有价值,那我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亲最亲的人。”
霍娴静静听他说完,半边脸埋在阴影里,在一段长长的沉默过后,她淡漠又礼貌道:“好的父亲,我知道了。”
语调平静如水,像是听完了属于别人的故事一样。极为事不关己,连同嗓音里那点微不足道的颤音都彻底被这镇静的神色吸食干净。
霍铭懒得管霍娴什么表情,他知道她杀不死他,所以即便庄园内所有人都被她冻结。他也不用惧怕分毫。
“霍娴,我不得不承认,你真的很幸运。总是会有那么些意外不到的意外降临在你身上,而我就没那么好运了。”霍铭静下来,眸眼忽而惆怅,却很不甘心。
霍娴盯着他,平着调调道:“是的父亲,因为我正常情况下不算计人,所以应该就是幸运在这里。”
霍铭看她那毫无波澜的样子,讥讽道:“算计人?我什么时候算计过人,是他们好骗,愚蠢。我们都是一类人,你少在这里装清高,外面死了那么多人你别说跟你没关系。手上人命那么多还装得一副圣人的模样,真是令人作呕。”
霍娴将视线移到他身上,认真道:“父亲您误会了,外面那些人不是我杀的,好像是您的复制人失控了。我顺手给他们做点容貌上的修缮,帮助您污蔑我而已。顺便,也让我在今天的来宾面前立下一个杀人灭口的歹毒形象。毕竟初印象很重要,要是第一面就让他们打定了我是一个怂包软蛋的形象,今后就不好管制了。”
霍娴的话十分真诚,耐人寻味。
霍铭不由得将目光投向她那张没什么情绪的脸,这是他今晚第一次认真看她。霍娴终于弯起嘴角,回视着他。
“今后管制?”霍铭不解。
霍娴点头,乖巧道:“对的父亲,今后管制。”
霍铭眸光深沉:“霍娴,你什么意思?”
霍娴直勾勾地凝望着他,嗓音柔和且体贴入微,把今晚她的最终目的准确无误道了出来:“父亲,您老了,该让位了。”
嘶嘶嘶啦!!!
霍铭耳朵有些幻听,他皱着眉又瞥向霍娴,她正从容地回看他的眼睛,他反复动了动嘴唇,又追问了一句,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刚刚说什么?”
霍娴今晚也特别耐心,他问她就继续回答,嗓音平缓:“父亲,我是说,您该上路了。”
霍铭这下听懂了,心陡然漏了半拍,沉得厉害。
他愣住了,一时半会处在宕机之中。
直到空调簌簌将冷气刮到他面颊上,他才幡然醒悟,睁大眼睛眼睁睁看着从椅子上站起来朝自己走来的人。
他强撑着气势,轻笑道:“霍娴,你是杀不死我的。”
霍娴单手收进裤袋里,五指抓住裤袋里的东西,她淡定地朝霍铭迈过去。
“是么。”霍娴站定在霍铭面前,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不紧不慢道:“父亲,不试试您怎么知道不能。”
她说着从裤袋里拿出一个铁制的东西,上面的冷光折射到霍铭脸上,亮眼得令他恍惚。
他不舒服地闭上眼,待缓过来后又猛然睁开眼朝霍娴手里的东西望过去。
他看清了,那是一个锁,很熟悉的样式。
似曾相识的感觉格外剧烈。
大约思考半分钟后。
这是——
霍铭瞳孔狠狠皱缩。
这是古茵死前送给他的锁,他没要。她后来直接放回了老屋,他回去的时候见过,但是没在意。
“这个怎么会在你身上。”霍铭沉下声,呼吸都有些困难。
霍娴手指捏着锁左右看了一遍:“上次去了躺老屋,从里面顺手拿的。”
她垂眸,所有的视线都落在那个锁上,黑色的瞳孔漂浮着浓浓的暗色。
“还给我。”霍铭迅速伸过手去抢。霍娴的动作却比他灵敏,先一步将锁拿开。霍铭落了空,浑身的气说上来就上来。
“你聋了吗?把它还给我。”霍铭骂道。
他心跳得厉害,这东西让他很不安。
霍娴情绪很平稳,不像他这样歇斯底里,她握紧锁,侧眸望向霍铭,“我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只需要回答是还是不是。”
她的语气带着命令,跟刚刚尊敬礼貌的形象判若两人。
霍铭视线跟着她手里的锁走,心不在焉道:“什么事?”
霍娴凛声道:“在依克苏时有个复制人伪装成医生把燕裴劫上山,当时他们遇见了一个人,那人朝燕裴开了一枪,是你指使的?”
霍铭听完她的话,讥笑道:“霍娴,搞了半天你原来是来给你的小情人报仇的啊?”
霍娴皱眉:“人真是你派过去的?”
霍铭抢不回锁,索性懒得抢,他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我说不是,你信吗?”
霍娴望着他,又开始礼貌了起来:“好的父亲,我知道了。”
霍铭不耐烦再次命令了一次:“把锁给我。”
他习惯了被人高高在上地对待,霍娴这种目中无人的做法跟他如出一辙。简直把他的尊严按在地上摩擦。
他们都不是会伺候人的主。
这个女儿果然不讨喜。
霍娴握紧锁,神秘兮兮轻声道:“父亲别急,待会我会给你的,该是你的东西我一定会完完全全交还于你。绝不私藏。”
霍铭从喉间溢出一声轻讽:“霍娴,你真的是一把很有自己想法的利刃,很可惜不能为我所用,所以说到底还是废铜烂铁一把。”
霍娴也不气,认真纠正道:“父亲,您应该改口了。从现在开始,形容我应该用‘人’这个词,您要说我有人性,而不是什么剑啊铁啊的比喻。那个没什么意义,还容易显得我冷漠无情。”
霍铭扬眉:“你是人?”
霍娴点头:“对。”
霍铭被她这自欺欺人且愚蠢的说法逗笑了:“你怎么成为人?你还能成为人活下去吗?外面都知道你是个实验体。霍娴,你就等着被全人类逮捕、击杀吧。”
听见他的话,这下轮到霍娴笑了,她朝他靠过去,倾身在他耳边徐徐说道:“父亲,您真的老糊涂了。我是人类霍娴啊,实验体霍娴已经死在了二十年前的爆炸里。这个社会早就没有什么实验体霍娴,我就是一个被燕家暂时领养,然后上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以及军校的人类霍娴啊,我的档案与个人生活存证都还在呢?我会流血会生病会在击杀敌人时被伤成残废,这些病历在医院以及军方档案里都有记录。您要知道,实验体是不会这么脆弱的。据帝国官方对外宣传的记录,实验体战力超强,受伤会迅速复原,只有它伤人的份,没有人类伤它的份。光是对外宣传的这一点,我就不符合啊。”
霍娴说完干笑了两声,跟看猴一样低眸凝着满目诧异的霍铭。
“你…真是心思缜密到令人害怕。”霍铭紧紧盯着霍娴,他第一次发现面前的这个人年轻的外表下藏了一颗深谋远虑的心。
官方对外宣称的所有关于实验体的特征,都是为了避免社会恐慌斟酌着发布的,其中删删减减书面信息早就已经所剩无几。就一些边角料消息。
而即便仅是这样一点资料,这种被硬性植入人心的各种实验体特征早就深入人心。
星民只相信并且可以说深信不疑这么多年官方给他们透露的消息。如果这时候官方出来“辟谣”,说之前都是骗他们的,其实实验体另有其他更可怕的特点这样类似的话。
无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寻死路。
因为这要说出来,当然是很可以的。毕竟无人控制着星媒跟他们的嘴巴、话筒。
但是联邦向全星发布这样的马后炮信息之前,就要做好“他们之前欺骗了星民,如今说出来星民也不一定会信”的准备。
不但不会信,反而会将他们多年来立下的威信度给彻底作没。
没有哪个蠢到家的领导想这样做。他们也不可能这样做,到时候只能咽下自己的谎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食恶果,自扇巴掌。
霍娴这一招够狠啊,而且还不是一时半会准备的,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在为自己谋后路了。每走一步都在盘算自己的下一步该怎么走,怎么样才能在将来的某一天救下自己。
而现在,一切都如她所愿,她确实可以救下现在的她自己。这逆风盘打得真的让他猝不及防,是他小看她了。
“不,父亲,我只是一个头脑简单的普通老百姓,心思缜密算不上。哦不,现在不普通了,因为我即将继承您的所有,包括您的财富,您的权力,还有更多的东西。”霍娴淡定道。
霍铭哼了一声,他别开脸,对于她这张脸是越看越恶心:“霍娴,如果我不讨厌你的话,或许我们的父女情会处得很好。”
霍娴:“没有如果父亲。”
她说着望向霍铭的脸,不再怪声怪气,沉默片刻后冷不丁正色道:“其实我今晚装醉,是想看看你会不会对我这个女儿手下留情。如果你留情了,我会考虑原谅你,然后放过你。但是很可惜霍铭,你并不是一个值得我心软的人。所以,我们得彻底道别了。”
“……什么额——”
霍铭还没理清彻底道别几个字的含义,喉咙的位置就倏然一凉,接着剧烈的刺痛密密麻麻在喉咙的位置散发出来。
他恐惧地瞪大眼眸,双手抬起来捂住自己已经被割烂的脖子,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淋漓而下。他嗫喏半天唇瓣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难受地干瞪着霍娴。
她此刻正垂着盯着手里血淋淋的锁,嘴角轻翘,看来很高兴。那脸上的一片血痕显得她面容狰狞。
这是他脖子上的血溅到她脸上造成的光景。
“父亲,我没猜错,这锁果然能杀死你。”霍娴道。
这锁能伤燕裴,就说明它对他们这种进化体有作用,而霍铭作为一个仿实验体,肯定会伤得更重。
她抬手擦了擦脸上的血,将霍铭按在脖子上的右手拉下来。她将锁放进他沾满血的手心里,体贴道:“父亲,我说过会把它还给你的。你看,我还了。我是不是说话很算话啊。”
霍铭身上的血顺着脖子爆进面前的地面,淌成一片血海,他直直盯着霍娴的脸,直到整张脸血色全无。他的头无力地仰靠在椅背上端,压在脖子上的左手刷地掉下来。彻底没气了。
霍娴盯着他,笑了笑。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整间屋子的电灯通通闪了一下,又恢复了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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