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后，霍娴在黑暗中抬手摸了摸刚挨了打的脸颊。
挺意外的，燕裴还会打人，她以为他只会骂人呢。
燕裴刚刚挣扎的时候太过用力，随手乱挥间给了霍娴一巴掌。
一开始他挺担心她不高兴的，但是从黑暗中瞥见她略微惊讶又玩味的神色。他有些烦躁。
今天不想给她道歉。
而且她发什么疯。
“干嘛突然这样。”燕裴气喘吁吁地靠在墙壁上，不满地扭头回去瞪着霍娴。他嘴里一片血腥味道，舌头都破了，疼死了。
霍娴满不在乎地摩挲着刚才被打过的脸颊，舔了舔嘴角的血迹，兴致未尽道：“燕裴，你知道打了我会怎么样么？”
那声音有些癫狂。
燕裴内心有股不好的预感，他总感觉今天霍娴格外奇怪，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她。
“你是不是失去了军衔不高兴啊。”
他今天也想了很多，任谁失去了过去的一切都不好过的。她应该就只是表面看起来满不在乎，实际上心里怎么想的只有她最明清。
这样想着，燕裴伸手过去要拉住她的手，被霍娴不动声色躲开了，燕裴手指在空气里滞住。
他神色终于出现了裂缝。今天霍娴对他的态度很奇怪，这不是错觉。
“…你怎么了？”燕裴脸色苍白，试探着继续问道。
霍娴整个人隐蔽在深夜中，静静地盯着他的方向。不语。
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一颗心突突跳动，十分不安。他抬起手顺着墙壁去寻找电灯开关，却在碰到开关的前一秒，霍娴遽然伸手捏住了他的手腕，直接从墙上毫不客气地扯下来。
燕裴的手骨差点被她弄断，疼得他直拧眉。
他终于意识到今晚霍娴的确很古怪，变得很陌生，跟他认识的霍娴天差地别。
曾经的她不会这样对他的。
“…霍娴。”燕裴脸上血色全无，没被抓住的那只手使劲掰着她如铜墙铁壁的手。但掰了半天无济于事，霍娴力气大得可怕，不像正常人。
“你之前不是很愿意吗？恨不得主动脱-光了自己贴上来，怎么今天这么排斥我。”霍娴不管不顾他的死活，话里话外讥诮道。
燕裴生气，听她这种侮辱人的话，满脸羞恼与委屈：“…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有她这样说话的吗。
霍娴：“为什么不能，我哪里有说错了吗？你不就是这样的人，不用给钱就主动送上门来给我爽。不用结婚就能给我生孩子。这不是你是谁？”
随着霍娴的话落下，空气中陡然陷入一片沉静中。
对面再没有回一句话。只有僵滞掉的呼吸与空气。
霍娴蹙眉，厉声道：“燕裴，说话。”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能一句话也不说。
静得她心烦意乱。
“…所以，在你眼里我就一直都是这样的人？”许久后，燕裴总算出声了，嗓音里充满了淡淡的忧伤，不知道是被他刻意隐藏起来了还是怎么的。就是挺淡的，前所未有的淡然。
“便宜，好睡，主动送上门的，比去外面找的还要方便。”燕裴话里带着讽刺，下一秒反应过来了其他真相后继续苦笑着补充道：“哦，不是便宜，是压根不用一分钱，免费的。也确实够实惠跟廉价的。是这样吗？霍娴。”
攥着他手腕的手指蓦然松懈了几分，但也没多少，立马又继续蓄力抓住他。
“你对自己的定位挺明确的。”霍娴轻笑。
燕裴仰头靠在墙壁上，手上已经没那么疼了，但心脏好像接收掉了手骨处的疼痛。变成了此刻最难受的地方。
他以为他会哭的，但是竟然会没有。眼睛止不住干疼，却没有一滴眼泪。
“是啊，谁还能有我明确。”燕裴扯唇笑了一下。他靠在墙壁边合上眼，刹那间浑身乏力。
突然，一只粗粝的指尖覆上他的眼角，轻轻顺着他的眼睛轮廓滑过，随后顿在他的脸畔。
“霍娴，把你的手拿开。”燕裴冷冰冰道。
霍娴毫不犹豫地将手拿开。
“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喜欢我的。”燕裴睁开眼问了句，后一秒觉得不准确于是直接调转话题：“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啊？”
要是真的喜欢，怎么会这么喜怒无常呢。其实说到底就是不爱，他今天才第一次正式思考这个问题。
很久很久之前的回忆重新登陆大脑，他又想起了他们失联的那一年多，没有信息没有问候没有解释什么都没有，只有他的认不清与幻想。
好像就是跟她说的一模一样，她随口一问，他整个人就火急火燎地重新贴上去了。没有一点自我。
果然，他赌输了吗。
霍娴没说话。
他几乎听不见她的呼吸，要不是看见这人就杵在他面前，他都要以为她是一尊雕像了。
“霍娴，我就只问一次，你给个答案吧，行吗？”燕裴心累道：“喜欢或不喜欢，你要是真瞧不起我，那我最后就要一个答案。答案出来后，我自己会离开的，你也不用担心我会死缠烂打。”
在黑暗里待了挺久时间，燕裴已经能大概摸清霍娴目前的模样了。
面无表情地思考，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他已经不想关心了。毕竟人家也不稀罕他的关心。
“那孩子呢。”霍娴停了许久忽而问道。话跟燕裴需要的答案毫无干系。
燕裴拧着眉注视她：“你要我打掉？”
霍娴垂眸思定，淡定道：“嗯。”
他笑了，果然这才是她的风格，事情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绝。
“你放心，我会自己处理干净的。”他说着抬手撇开霍娴抓着他手腕的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力气突然放小了。可能是从听到他答应断个干净利落开始吧。
终于放心了吧！
燕裴没再说什么，转身就打开门出去。结果又被人从后面拉住。
“你去哪。”霍娴问道。
燕裴顿住脚步，疲倦道：“当然是离开你家啊。”
霍娴锁眉，强硬道：“你留在这。”
燕裴难得被她这波操作逗笑了，只不过气多一点，冷声说道：“霍娴，你别忘了，就在刚刚我们已经分手了。”
霍娴：“我知道。但是你留下来，我出去。”
燕裴没心情跟她在这玩过家家，语气彻底沉下来：“放手。”
他今天已经没有力气再跟她继续纠缠。
燕裴头一次对霍娴的态度这么差。他说完后，她渐渐放了手。
燕裴没再看她，抬脚就下了台阶，往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走去，身影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风雪飘摇的街角。
“燕裴走了。”小金鱼从屋里飘出来。
“他今晚还会再回来吗？”小银鱼问霍娴。
霍娴没应它们两个，转身回了屋子，结果脚突然被一袋东西绊了一下，她顿住脚步，俯身将袋子提起来。
霍娴将手伸进袋子里抓了抓，都是些新鲜蔬菜和萝卜。她眼神暗了暗，有什么从她身体里消失了。
但是却又松了口气，舒缓了不少。
…………
燕裴没什么地方去，所以找了家旅馆订了间房间。
他所有的东西都在霍娴那里，但现在没什么回去搬行李的心情。
他疲惫不堪地躺在床上，合上眼，逐渐就睡过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的门遽然被敲响。燕裴困倦地睁开双眼，沉默了一会从床上下去，走到门边将门打开。
门外是一个陌生的服务员。
燕裴望着她：“什么事？”
服务员微笑：“先生您好，我们旅馆今天搞活动，给每位旅客送宵夜。”
燕裴垂眸望了眼，服务员手里的木质托盘上放了碗热腾腾的鲜肉粥，一杯牛奶，一盘丝瓜炒虾仁，以及一盘彩色的水果。
要是放平时他觉得挺可口的。
但今天他没什么胃口，直接拒绝：“不用，留给别人吧，我要睡了。”
他说着就要关门，服务员匆忙上前一步，嗓音有些急：“先生，其他人都送完了，就差您这边了。这是免费的，我拿回去也不知道放哪，您就收下吧，味道还不错。”
燕裴脸色困倦，瞧了眼那些食物，思忖片刻，淡淡嗯了声。
他不想一直跟人在这里纠缠，于是伸手接过托盘，“谢谢。”
关门之前，服务员还特地笑脸相迎，提醒道：“先生记得吃哦，很好吃的。”
燕裴不太习惯别人跟他自来熟，别扭地嗯了声便关门了。
他将盘子放在桌子上，重新回到床上躺着。
肚子最近开始凸显孕状，有点大起来了。
燕裴双手按在腹部，抬眼望着天花板。眸光惆怅。
“宝宝，我们不能见面了。”
燕裴垂眸对着肚子里的孩子说了句。
…………
次日燕裴去上班时，打算给周金金那边约个时间，把孩子打了，结果却意外见到了一个人。
燕巴储刚到依克苏，就直接朝医院冲过来了。他满眼激动跟欣喜，给了燕裴一个大大的拥抱。
“裴裴，你可想死我了。”燕巴储高兴道。
燕裴整个人还有点发懵，完全不清楚燕巴储什么时候来的，但是他控制不住地开心，瞧着燕巴储一身日常装扮，问道：“老爸，你什么时候到的？”
燕巴储：“今早上刚到，我听娴娴说你怀孕了，特地过来看看你们。”
听到霍娴的名字燕裴嘴角一僵：“…是么。”原来是她说的。
燕巴储不清楚霍娴跟燕裴之间发生的事，继续兴奋道：“几个月了。”
燕裴眨了眨眼，不知道怎么告诉老爸他今天正想要打掉这个孩子。
“…4个月了。”燕裴说。
燕巴储听此，一脸当外公的幸福掩藏都掩藏不住。
燕裴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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