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外太吵闹,不方便接电话,休息室里况星宸又竖着耳朵,总想打探电话另一头是什么人。
对向宁来说,权宜之策只有一个——留在休息室,戴上耳机接电话,让况星宸看得见,猜不着。
“您好,杨老师。”
向宁用这个称呼混淆视听,况星宸却信以为真,不由兴致缺缺,自己玩起了手机。
电话那头,枕安微微一愣,继而警惕起来,怀疑她之所以叫出错误的称呼,是为了表明自己身处危险之中,身旁可能有坏人。
枕安想出言确认,又怕坏人能听见电话里的声音,于是旁敲侧击道:“嗯,是我,你现在方便通话吗?”
向宁的声音很正常,没有任何恐惧不安的影子:“方便,我回休息室了,跟艺人在一起呢。找我什么事呀?”
枕安这才放心,原来她是怕况星宸听到这通电话的内容,所以才这样提醒他。
“有人想请你吃饭,算是感谢你递的消息。”他半遮半掩地说。
“是白老师吗?好呀。”向宁暗喜,看来这个人情卖得很成功。
“简小姐告诉你的?”关于祝璋就是白鹤涯这件事。
“嗯,对。”
本就是随口一问,枕安紧接着把话题拉回正轨:“你什么时候有空?”
向宁的脑子里时刻印着行程表,立即回答道:“不出意外的话,这周末。”
“好,我转告她。”
话音还没落,休息室的门外忽然响起手持礼花炸响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群工作人员此起彼伏的笑声和讲话声。
“怎么走火了,你是不是想搞个大新闻?”
“我的我的,马上跨年太激动了哈哈哈哈!”
“嘘——别吵,主持人开始倒数了。”
门外的工作人员们或许抱着手机,在看网络直播,或许支着耳朵,在听舞台音响的声音。此时此刻,都跟着主持人一同数起数来,这也许是一整晚繁重工作中,最有趣的集体摸鱼时间了,虽然只有十秒钟。
“十——九——八——”
向宁自认为不是很有仪式感的人,却也被门外的欢声笑语感染,情不自禁想加入其中。
“还有什么事吗?”她一边问着,一边朝门口走去,“没事的话,我就先挂了?”
“稍等。”枕安连忙叫住她,“还有一件……挺重要的事。”
“七——六——”
向宁打开门,发现小杨和麦秋也在不远处。二人脸上都挂着笑容,见她走来,便抓紧最后几秒时间分给她一支手持礼花,又考虑到她在打电话,于是用手势比比划划着描述礼花的使用方法。
“五——四——”
“嗯,你说。”周边的环境比休息室里嘈杂太多,向宁不知不觉就放大了讲话的音量。
“三——二——”
最关键的一秒即将到来,所有人都凝聚神思,握紧手中的礼花。
“一!新年快乐!”
“向宁,新年快乐。”
枕安的声音本该与众人重叠,可是向宁的名字却帮他错开了半秒高峰期,加上耳机的作用,这句祝福就好像是他贴在她耳边说的一样。
意外之下,向宁忘了拉响手中的礼花,麦秋和小杨却把金光闪闪的彩带碎片都喷向了她的头顶。
闪片下落的速度有快有慢,像蝴蝶成群结队飞过,偏有一只自作主张更换路线,恋恋不舍地栖在向宁的头发上。
“你也是。”她的声音被喧嚣的环境淹没,连自己都听不清,“新年快乐。”
后台狭窄拥挤,没有窗户,天花板也是封死的,看不见外面的环境。
可是所有人都觉得,此刻的夜幕上一定有最漂亮的星星。也许遥远,但是只要知道它在,就能收获一整年的好心情。
……
挂掉电话,向宁立马投入了后续的营销工作,按计划引导粉丝将况星宸的舞台事故认定为积极救场。
枕安则重新拿起画笔,一边在画布上铺色,一边对着空空如也,看不见第二个人的画室说道:“约好了,这周末。具体时间看你什么时候有空吧。”
祝璋的声音从他的储藏间里传来:“哦。”
枕安瞟了一眼她所在的方向:“你忙成那样,这点小事给我发条微信不就行了,何必亲自跑一趟我的画室?”
祝璋的脚步声渐渐靠近,手上拎着个上了锁的药箱,微微用力扔在枕安面前的地板上,震起箱面上的一层薄尘。
“我要是不来,怎么能发现你擅自停药的事呢?”
她的神情没有明显的怒意,但这并不代表她不生气。恰恰相反,她的“本我”已经火冒三丈了。
枕安目光不移,画笔不停,平静道:“不是擅自,是裴医生建议我停药的,她评估过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疑惑抬眸道:“已经是一个月之前的事了,裴医生没有告诉你吗?”
眼看祝璋脸色不太好,枕安只得找补一句:“喔,也正常。大概是职业规范使然,她不能随意透露这些信息吧。”
祝璋冷笑一声,走去窗边点了支烟,什么也没有说。
枕安扭头向她看去。
这可有点反常。
“你们又吵架了?”他问。
“差不多吧……”祝璋盯着香烟末端的一点火光,故作轻松道,“我们分手了。”
枕安听到这个原因,刚才悬起的心立时稳稳放下,又把注意力移回画布上。
“你们总是这样分分合合。”他都习惯了。
“这次不一样。”祝璋靠在窗边,声音被风吹得不甚清晰,“说分开,就是彻底分开了。”
枕安停住画笔,疑惑道:“为什么?”
“她接受不了我和况星宸牵扯在一起。”
“可你又不是真的喜欢他,假装跟他恋爱只是为了——”
“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接受不了。”祝璋直接打断枕安,也许是因为不想听他复述一遍自己跟前女友说过的话。
枕安放下笔,想说点什么安慰她,又怕自己笨嘴拙舌,反而踩到她伤心处。
祝璋看得出他的踌躇,灭了烟微笑道:“别安慰我,我可不想掉鸡皮疙瘩。”
说完就向门外走去,没有再留下半句话。
……
答谢宴的时间定在周日中午,祝璋派了一辆迈巴赫来接向宁。
汽车开出许久才驶入私人会所,此处颇有江南园林意蕴,周遭的置景有山石,有竹林,有瀑布,有温泉,配上此刻的漫天落雪并不显得违和,反而有种别样的美。
这场面要是放在仙侠剧里,瀑布后面肯定有个世外高人正在盘腿打坐。
向宁的脑内小剧场才演到一半,侍者就帮她打开了车门。
白手套握着兽首雨伞,不远不近地护在她身边,直到走进室内也没让她沾到半点雪花。
向宁本以为自己跟着向晚蘅的那几年也曾见过不少世面,可是如今体验了这番待遇,才知道自己是得不起富贵病的。
让她像这样享一回被人伺候的福,简直比直接让她受罪还难捱。
今天从被人请上车的那一刻到现在,向宁开口“谢谢谢谢”,闭口“不用不用”。说句不好听的,她再客气一点就要和侍者夫妻对拜了。
进了第二道门,撑伞的侍者告辞退场。向宁本以为可以松一口气,没想到其他工作人员们就像跑接力赛一般,你方唱罢我登场。
首发选手是一位年纪稍长的姐姐,脸上挂着既足够礼貌又不会显得过于热情的微笑:“向小姐中午好,请问您需要更衣吗?不知道您喜欢什么风格,我们就多备了几套衣服。”
向宁不怕露怯,直接问道:“要进去吃饭,是必须遵守什么着装要求吗?”
“不,对您没有要求,怎么舒服就怎么来。祝总跟我们交代过了。”
“喔,那就不换了吧,我穿这身挺舒服的。”
“好的,那么您的外套需要交给我们保管吗?里面可能有点热。”
向宁刚才就注意到了,众人都穿着单薄的新中式制服,只有她一个人裹着加绒皮衣,确实快出汗了。
“好的,麻烦您。”
当她脱下皮衣交给对方,第二棒选手已经严阵以待了。
那是位年轻的女孩,气质与麦秋类似,笑起来很亲切,而且朝气蓬勃,完全没有周末加班的疲惫感。
哦,或许她们的加班工资也是向宁无法想象的数字呢?
“向小姐中午好!来,我扶着您,麻烦先把左脚往后抬一抬。”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向宁还是乖乖照做了。
第三第四棒选手紧接着上场,那是两个年轻男生,都小有姿色,乍看跟双胞胎似的。
两人分别捧着一条温热厚实的白毛巾,左边的先站到向宁身后,单膝跪地,帮她仔细擦干净左脚鞋底上的污痕。向宁抬起右脚后,再由另一人依样照做。
即便鞋底有一定的厚度,二人擦鞋时向宁还是觉得自己被挠中了痒痒肉,也许是心理作用吧。
走完这样复杂的流程,最后一棒选手终于闪亮登场。
“向小姐中午好,我是您的引路员。”
“枕安?”
向宁定睛一瞧,他的服装风格与其他工作人员迥然不同。贴身衬衫袖口卷至臂弯,西装马甲大幅度收腰,不知道的还以为裁缝想在这省点料子呢。
“你穿着这个不勒得慌吗?”她看着都觉得紧,“咱可是来吃饭的,别告诉我你是小鸟胃啊。”
“好看就行。”枕安摸了摸腰间的扣子,忽地一怔,又向她征求意见道,“所以,好看吗?”
向宁恍然大悟——喔,差点忘了。他们搞艺术的人,穿衣服大约也有美学追求吧。
“从我的职业角度来说……”向宁一秒戴上工作滤镜,对枕安上下审视一番,半正经半玩笑道,“身材不错。想出道做idol的话,肌肉线条建议保持现状。多一分则转型武打明星,少一分则转型秀场嫩模。”
虽然她语带调侃,但这份评价背后的夸赞意味还是很明显的。
枕安的两边嘴角下意识想往上抬,大脑却死死按住它们,反复告诫自己不能得意忘形。
“咳,时间差不多了,跟我来吧。”
说完抿起嘴,低下头,默默在前面带路。
向宁似乎找到了调戏良家妇男的乐趣,跟在后面幽幽道:“才夸两句耳尖就红啦?那可不太适合出道做idol呢。”
枕安脚步一顿,摸着一边耳朵慢慢转身,避着向宁的目光问道:“真的……红了吗?”
向宁失笑,如实回答说:“没有,我逗你的!你对自己的心理素质有点信心好不好!”
枕安这才踏实下来,刚要迈步,忽又侧过身对向宁道:“你别跟在我后面了,并排走吧。”
向宁大方上前,和他一起朝电梯走去。
进电梯时,她不着痕迹地瞟向枕安的耳尖。
这一次,是真的红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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