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祖母和爹娘他们自己吃吧，我先休息了。等到明天我再给祖母赔罪，不能陪她用餐了。”赵广胜实在太累了，比着他练了一天武都累。
尤其是那种抬头眼前就是麦子，头顶的太阳晒着，只有不断提醒自己快到头了，快到头了。只要这点儿到头，一亩地就少了一半了。
那种内心的煎熬，只有亲身经历过的才会懂。
老夫人对于孙子能不能陪自己用饭，一点儿都不在意。可，她就是不喜欢林氏做的事情。
“你说带着孩子去上什么体验课，看看把几个孩子累的。”说着，就搂着旁边的赵广楠。
心疼的摸着赵广楠的小脸，“看看，这脸都给晒红了。别再给晒黑了。”
“祖母，没事儿。黑是男人的勋章，我和二狗约好了，等到夏天了我们还要一起去河里捉鱼。”赵广楠对于这一次的体验课除了累，更多的是好奇，好玩。
可惜的是，大哥明天要去书院，要不然他都不想回来。
老夫人瞪了一眼孙子，这孩子现在怎么回事儿，就会向着他娘说话。
真真是个小白眼狼。
“你说说你，咱们家的孩子和那些庄户人家的孩子能一样么？那些个孩子一个个皮糙肉厚的，咱们家楠哥儿的脸都蜕皮了。”手上摸着孙子的脸，干燥的手让赵广楠本就敏感的皮肤有点儿微微刺痛。
“祖母，我没事儿。我玩的可好了，等到改天我还要再去庄子上面玩。”赵广楠急切的说道，他一点儿都不喜欢祖母对母亲说的语气，而且他是真的很喜欢去庄子上面。
虽然有点儿累，但也有不少好玩的。他还去河里摸了河虾，虽然张妈妈说自己摸的太少，都不值当吃。嘴里面念叨着，却还是裹了面粉给自己炸着吃了，可好吃了。
不过这些他就不和祖母说了，若是说了，说不得祖母又要怪罪母亲了。
“你那里懂这些，咱们生来就是富贵人家的孩子，没得去庄子上自降了身价。”老夫人觉得自己说话简直就是对牛弹琴，林氏简直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啊。
就连着赵广楠，不过就是被林氏亲自带了两三个月，就处处向着他娘了。
看着林氏这会儿吃的香甜，喝的香甜，连着头都不抬。
一股无名火在老夫人的胸前燃气，狠狠地一拍桌子。
“林氏，我给你说话，你听到了么？”
老夫人突然的怒火，别说是在场的孩子，就连着杨氏和赵熙泽都吓了一跳。
两人赶紧站起来，“母亲息怒，母亲息怒。”
林希之却是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角，让奶娘把无措的几个孩子都带走。
几个孩子还没吃好，让厨房里面再做些好克化的东西，让他们吃了再睡。
如此淡定的做派，让杨氏不由得佩服起来大嫂。
若是自己被婆母如此责骂，怕是早就羞愤死了。
老夫人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林希之，她真是越来越不把自己这个婆母放在眼里了。
不给林氏一个教训，她很难咽下这口气。
“母亲息怒，不过对于母亲的话我不敢认同。国公府的荣耀是先祖靠着一身的鲜血拼杀出来的，胜哥儿能够生在赵家是他们投胎技术好。但，谁有能保证一辈子都荣华富贵加身，不会经历一点儿风浪？”林希之觉得老夫人简直是不可理喻，她教导自己的孩子也没有碍着老夫人什么事儿，怎么就处处看自己不顺眼。
“孩子若是没有一点儿谋生技能，迟早有一天会坐吃山空。”林希之淡淡的语气，说出最狠的话，气的老夫人两个鼻孔都要冒烟了。
“好你个林氏，竟然开口就是诅咒我们赵家。”
老夫人简直被儿媳妇的话戳中了肺管子，一双眼睛就像是要吃了林氏一般，瞪着林氏和杨氏。
“杨氏，你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杨氏赶紧摆了摆手，她一个小小的国子监博士的女儿，能够嫁入国公府那是几辈子烧来的高香。哪还敢有其他的异议啊。
这几年国公府外面冷清，府内各项规矩陈腐不堪，老夫人不是看不到，不是没有感觉到。
因此在林希之给孙子请武学师傅，把西苑里面名贵的花都给拔了踏平做成骑马场，她都装作看不到，听不到。
现在林氏公然反抗自己，等到儿子想明白了，会不会怨怪自己？
尤其是孙子请假不去书院，反而被林氏带着去做什么农学体验课，先生找上门，儿子竟然同意了。儿子是不是已经有了察觉？
林希之还要说话，却被赵熙朗给拦住了。
母亲的性情，赵熙朗清楚。林氏这会儿说的越多，错的越多。
“夫人你先回去，我和母亲说几句话。”赵熙朗让林希之和杨氏先回去，“二弟你留下。”
正要偷偷溜走的赵熙泽缩了缩脖子，大哥找骂，别拉着他啊。
但，对于大哥的话，却是不敢反驳。只能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省的母亲迁怒与他。
“不行，林氏不能走，我偏要问问她有什么不一样。”
赵熙朗却是不顾老夫人的意愿，直接让林希之回去了。
等到人都走了，老夫人依旧是盛怒未消，尤其是儿子这明显偏袒的行为更是让她气愤内心却又升起一股子恐惧。
屋子里只能听到老夫人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寂静的连着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到。
“我这一次去了聊城，见了莫氏母子。赵振峰和赵振廷都是五品的将军，他们二人不过三十岁，在没有任何背景又被付家人针对的情况下，升到五品将军。”
老夫人听了莫氏母子，一双眼睛，气的眼睛充血，直接把桌子上面的碗筷给砸了。
她甚至想要掀翻面前的桌椅，但她清楚自己没这么大的力气。
“赵熙朗，你这个逆子。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去见莫氏母子，你至你母亲于何地？是不是非要逼死我，你就高兴了？”
“你这是怪我，当初拦着你不让你习武？莫氏，她算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一个边关校尉的女儿，我在京城里面苦苦守着你们兄弟两个，那个老东西竟然如此对我。”老夫人的嘶吼声，让守在外面的丫头婆子都缩了缩脖子。
“他们就算是是三品将军，四品将军又如何？现在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五品武将而已，有什么好炫耀的？你是超一品国公，你的儿子以后也是国公，你的孙子也是国公。他们不过就是泥腿子出身，一辈子都到不了京城的地界，有什么好看的？”
赵熙朗深吸一口气，就像是林氏说的，难道他们一辈子都能够安安稳稳的么？难道就不会经历一点儿风浪么？
但，这会儿母亲明显就在气头上，他起身走到房门口让人送一壶温水过来。
老夫人看儿子扭身就走，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等到儿子扭身回来，才松了一口气。
“我不让你习武也是为了你好，边关那面风沙大。你能在边关吃到这些东西么？你能在边关穿这么好的衣服么？”语气难免软和了一些，毕竟是她放在心尖上疼爱了几十年的儿子。
赵熙朗看着母亲那张扭曲愤恨的脸，这些年怕是母亲一直都在记恨父亲吧。
他是男人，尤其是这一次去了边关之后，更能理解父亲为何在边关纳妾生子了。
“但你不能让父亲在边关一呆十年，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他让你去边关，你嫌弃边关条件艰苦不愿意去，父亲让我去边关跟着他，你不愿意放手。”赵熙朗想到自己当时见到赵振峰兄弟二人的时候，就像是看到了青年的父亲一般。
他们几个其实长得都像是父亲，身材高大，有着一张坚毅的脸和冷冽的双眼。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在看到赵振廷和赵振峰的时候，就像是照镜子一般。
不同于自己的温柔绵长，带着京城的富贵，他们的眼睛更像父亲。包含风霜，以及对西北土地和百姓的热爱。
提枪上马，英勇杀敌无数。赵熙朗觉得看到他们的时候，内心其实是庆幸的。
庆幸的是他们赵家的传承没有断，庆幸的是他们赵家在军中还能够苟延残喘。
“你父亲身边没有伺候的人，难道我一个人在京城里面带着你们日子就好过？”老夫人觉得自己都要委屈死了，怪不得别人都说女儿才是母亲的小棉袄，儿子根本就不能理解她的良苦用心。
“父亲在战场上面面对的是什么，你不是不清楚。他上了战场，随时都可能回不来，随时都面临着断手断脚的风险。你在京城不容易，可你想过父亲面临的是什么么？”赵熙朗冷静的问道，一双清澈的眼睛恳切的盯着自己的亲生母亲。
“秦师傅的腿是怎么坏的，你不是不知道，李庄头的胳膊怎么断的，你也清楚，武家庄那么多孤寡老人，孤儿寡母是怎么来的，你更清楚。母亲，这些事情你都清清楚楚，可你怎么就不能放下你的自傲去看看我父亲，看看现在国公府的现状。”
赵熙朗说道最后，眼睛里面都喊着泪水，声音都哽咽了。
没有亲身感受到边关的苦寒，根本就不能理解那个地方的辛苦。他，去了一趟才清楚的感受到父亲天天面对的是什么。
“那些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让你们留在京城，享受京城的荣华富贵，难道错了么？”
“我是郡主，你父亲已经是超一品国公，留在京城里面就不用面对那些了。”老夫人咆哮道，声音嘶吼着。
赵熙朗觉得母亲简直不可理喻，深吸一口气。
“母亲，您先喝口水，缓缓劲儿。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您都听不进去，您喝点儿水。”赵熙朗给母亲倒了一杯温水，母亲不愿意放弃京城的繁华，不愿意走出京城这个温柔乡。
大哥和母亲的争执让赵熙泽这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大脑，都吓坏了。
“母亲，大哥。”可他的声音太低了，老夫人和赵熙朗谁都没听到。
老夫人被亲生儿子指责，内心就像是破了一个大洞。
“我不喝你倒的水。”老夫人硬邦邦的说道，觉得这个儿子白养了。
“可，若不是父亲先在边关立功，先皇会知道父亲是谁么？你还被指婚给父亲么？”
“父亲先是去的边关，他感受到边关百姓的不易。不是母亲你说的，闭上眼睛不去看，塞上耳朵不去听，父亲就能放下边关的一切和你在京城里面厮混日子。”赵熙朗沉声说道，撕开母亲一直捂着的遮羞布。
“他是先爱上西北那片土地，那里的百姓，后来才有的你。”
赵熙朗的话，让老夫人久久不能回神。
当时的她抱着怎么样的心态去抵触西北，抵触夫妻两人长久的异地分居？
她也曾经在酒楼之上看过少年将军的英姿，也曾经在午夜梦回希望能够嫁给这样的巾帼英雄。当听说自己被指婚给赵无限的时候，她满怀憧憬的准备着自己的嫁衣。
一项最不耐烦女红的她，扎的手指头满是针眼，就为了能够给未来的夫君做一身衣服和一双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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