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可以再派一个研究员来吗？”
江舟对着联络器问。
联络器的对面忽然安静下来。
那边窸窸窣窣的动静持续了有一会，江舟才听到先前和他交流的工作人员声音断断续续地从联络器的另一端传来。
“你……没出事吗？”
江舟的手轻轻搭在006的身上。
他一边亲昵地抚摸006，一边用有些惶恐的语气说：“我没事。”
“可是……可是你们派来的那个研究员好像被006……”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才继续往下说：
“我进来的时候，就只看到剩下的防护服了。”
联络器那边又是一阵沉默。
半晌，那边才继续说：“我们这边的确实显示那位研究员失去了生命体征。”
“那么，您现在的处境安全吗？006还有没有对您表现出攻击的意图？”
“006现在很安静。”江舟想了想，然后说。
“我想，或许是你们派来的研究员惊扰到他了。”
联络器那边又是一阵沉默。
江舟主动地开始引导话题：“你们还需要对006进行采样吗？如果需要的话，你们或许可以重新派人过来。”
“我可以全程陪伴在采样员的旁边，这样万一006再一次被激怒，我也可以第一时间进行安抚。”
他又贴心地补充。
“不了。”联络器那边的工作人员快速打断：“麻烦您先对他进行一些基础采样就好……我们工作人员带进去的工具箱还在吗？”
江舟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那个黑色行李箱。
“还在。”他说。
江舟按照工作人员的嘱托打开了行李箱，行李箱里放满了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培养皿和样本容器，上面分别贴了不同的标签，这架势，说是要把006整个拆了分装走江舟都信。
难怪不让自己进来。
听起来很像是扯淡，但江舟是真心觉得006相当温顺，也是认真地以为刚才那起意外事故一定是那个进来采样的研究员对006做了什么，006才会对他进行攻击的。
好在006有足够的自保能力，江舟想。
他同时一边眼神漠然地看着那一堆容器，一边对着联络器那边从善如流地说：“好的，你们放心，我会尽力完成这个任务的。”
“那我这边指导您操作……”
“不用了。”对面的话还没有说完，江舟就开口打断：“不好意思，您那边的声音好像对我的收容物产生了影响，我这边需要切断一下通讯。”
他看着身前有些躁动不安的006说。
说完，江舟毫不犹豫地取下了自己胸前的联络器。这个东西没有办法在他这边主动切断联络，江舟直接将它用力地扔在了地上。
联络器摔的七零八碎。
他轻叹了一口气，眼神温柔地看向自己的收容物。
“好了，现在你可以好好结茧了。”
“……你想要在哪里结茧？”
“好，我一直陪着你。”
江舟安静地站在怪物身边静悄悄地等着。
忽然，他听到自己安静许久的脑内响起了那个声调熟悉的电子音。
【系统修补完毕……宿主。】
【能听到吗？宿主。】
江舟一瞬间有些恍惚。
他几乎都要忘记了系统的存在，差一点就要以为自己真的是土生土长在这个世界里的研究员。
半天，他才终于慢吞吞地在脑内回复了系统的话。
“……我听得到，系统。”
【听得到就好。】系统的电子音像是松了一口气。
【前阵子系统被未知病毒入侵，紧急修复后我顺便升级了服务系统，你那么久才回复我，我还担心升级后的系统和你的大脑不适配，差点准备倒回去重新装。】
【不过，很高兴见到你还活着，宿主。】
“病毒入侵？”
【是的，是我们技术方面的事情……那个病毒有些难缠，很抱歉，失陪了一段时间。】
【作为补偿，接下来我会为您免费直接升级系统服务。】
江舟一边听，一边轻轻地用手指敲着浴缸的边缘，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宿主，听得到吗？】
“啊，我听到了。”江舟说：“抱歉，有些走神，你继续说。”
【……好的。那接下来，我为宿主计算一下目前的任务进度。】
【……计算完成。】
【当前任务完成度5%，任务对象好感值：***】
江舟：“好感值……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理解是任务对象对自己的好感，可是这好感为什么是星号？
系统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思考，半晌回答江舟：【好感值是系统更新后添加的指数，现在这个情况……大概是系统还没有测试好吧。】
江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任务完成度是怎么算来着？”
他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系统告诉他他的任务是拯救怪物，可他既没有说要怎么拯救，也没有告诉江舟这个拯救的完成度是怎么判断的。
【在更新前，我们是不会为宿主提供拯救怪物的具体内容和方法的。】
【考虑到任务完成率实在是太低，新系统引入了任务引导功能。】
“好吧。”江舟说：“那么任务是什么？”
【主线任务：拯救怪物，带领怪物逃出研究所。】
“逃离研究所？”
【是的。完整来说，是“先在怪物手底下活下来，取得怪物的信任后，带怪物逃离研究所“。】
【在原来的世界线中，逃离研究所这件事情是任务对象想完成却完成不了的，也是造成任务对象后期黑化影响世界的主要原因。】
【介于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宿主似乎已经和任务对象建立了密切的关系，我就省略了“和任务对象搞好关系”的这一部分。】
江舟如有所思地低下了头。
他像是喃喃自语一样看着身边的怪物说：“原来如此，你的愿望是逃离研究所吗？”
*
“我知道是A003特意将006的研究员安排进去的。”荻兰重复：“我是问你，在所有靠近的人类被攻击的情况下，006就没有对他的研究员展现出哪怕一点的攻击意图吗？”
被荻兰的视线自上而下打量，工作人员感觉自己全身上下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比近距离接触那些诡异的污染物还要让人感到难受。
他多余的动作一概不敢有，生怕荻兰一个不开心自己就落得和前同事一个下场——成为001的饭后甜点。
“是的，所长。”他战战兢兢地说：“006没有对他的研究员表现出任何的攻击意图，他的研究员连一点皮外伤都没有受。”
荻兰眯起了眼睛。
“我知道了。”她说。
工作人员站在荻兰身边继续陪笑：“好的，您还有什么哟啊吩咐的吗？”
“006的身体样本拿到了吗？”荻兰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问。
“拿到了。”工作人员连忙递上一份文件：“虽然我们的取样人员出了一些事故，使用的检验材料只有006研究员提供的006血样。”
“我们已经按照您吩咐的方法对那些从006身上取得的实验数据进行了化验，这些是化验结果。
荻兰接过了对方递上来的那一份检测报告，皱着眉看那些密密麻麻的数据。
“果然。它已经不是合适的食物了。”荻兰脸上的表情看不清喜怒，站在他身边的工作人员大气不敢出。
不过他很快，荻兰的嘴角勾起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不过，它的天赋还真是让我感到意外，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要完成两次进化了吗？”
“要是001也那么让我省心就好了。要是这样，我也不需要那么久才能即将等到我创造的‘神’诞生了。”
“但这未尝不是个好消息。”荻兰愉悦地笑了起来：“第三阶段的污染物，可是极佳的感染母体啊。”
“既然006是吃不上了，那他的研究员……这样好的污染相性，你说……他会不会成为一道比曾经的006更加营养的菜品呢？”
*
006完全变成一个茧之后，明显变得没有那么闹腾了。
深蓝色的茧壳半透光，江舟能隐隐约约地看清楚里面那即将成型的蝴蝶的形状，也能想象006破茧羽化时候的美丽样子。
他的嘴角无知觉地勾起一个温柔的弧度，就好像正在做一个甜美的梦一样。
他的这种状态让系统感到焦头烂额，这明显是精神污染过深之后产生的恍惚情况，这个世界的怪物实在是太难对付。
【宿主……你的认知已经被严重影响了。我今天还是得继续替你清除污染。】
“嗯。”
江舟答应得有些心不在焉，他其实并不清楚系统为什么坚持声称自己被怪物精神污染了。他觉得自己非常正常。
——这就是认知污染的可怕之处，要是没有外力的干预，被污染者可能一辈子都意识不到自己的异常。
系统尽职尽责地开始在江舟的脑内放映图片。
一张张色彩斑斓、形态各异的蝴蝶在江舟的脑中闪过，系统一边放，一边向江舟强调：【宿主，这些是蝴蝶，这些都是蝴蝶，这些才是蝴蝶。】
“啊……”江舟说：“可，这不才是蝴蝶吗？”
他指向房间内的怪物，晃了晃自己手上缠着个怪物的触须：“看，蓝色的，很漂亮。”
【所以我说，宿主你被认知污染得很严重。】系统叹了一口气。
【宿主，蝴蝶不只是蓝色的，翅膀并不是由触须构成。蝴蝶只有六对足，两个翅膀，没有触须，没有触须，没有触须。】
【蝴蝶唯一的食物是花蜜，蝴蝶不会将人类作为食物。】
“好……”江舟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好的，我知道了。”
江舟又跟着系统重复了几遍，即使他依然不理解系统为什么会如此定义“蝴蝶”。
系统也知道这种认知类的影响不是一时半会能修正的，结束了每天定量纠正之后，开始询问起江舟关于任务进度的情况。
【怎么带着你的任务对象离开研究室，你有想法了吗？】
“我问了一下，研究所的管理制度十分严格……说严苛或许更准确。”说到这个，江舟倒是提起了一些精神：“研究员想要出研究所需要提前一个月申请，从上到下层层审批通过之后才能正常离开。收容物是严禁被带离收容室的，更不要说带出研究所了。”
他看向自己身边那个蓝色的大茧。
“我的想法是……或许等006重新破茧，可以让他尝试着伪装成某个研究员，先碰碰运气吧。”
“要是不行……我还听说研究所的顶层……也就是A级编号排行前五的研究员也有自由进出研究所的权限。”
但这一切计划的实施，都得等006先醒过来。
似乎知道江舟在想什么，006探出了纤长的茧丝，轻轻缠绕在江舟的手上。
江舟轻轻拍了拍它，说：“……要好好长大啊，小蝴蝶。”
也不知道听不听得懂江舟的话，006触须伸得更加长了，几乎要将那一整个江舟都融入自己的怀里。
明面上江舟现在需要负责对006的监管与照顾，他离开这间研究室的机会屈指可数，基本上全天都要呆在这里。
目前他唯一能够出去搜集情况的机会就是用餐时间，这就导致了他的行动非常受限。
好在任务没有时间限制，他可以慢慢来。
正好到了饭点，江舟抬起了自己的手，去摸自己的员工卡，准备去饭堂用餐。
手背上有点痒，他翻过来一看，愣住了。
半晌，他才问系统：“……这是我的错觉吗？”
昨天他不小心划伤的手臂上，结出了蓝色的痂。
迟大到……在赶ddl做作业来晚了呜呜呜
明天还要去拔牙 智齿我和你不共戴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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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破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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