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还没来得及继续追问，就听到远处好像传来了稀稀疏疏的声音，像是人的脚步声。
仔细一听发现来人还不少，他瞬间警惕起来，诺亚朝着来人的方向扫了一眼，拉着江舟就往远离身下黄毛倒地的位置。
繁茂的林叶是很好的掩体，两人在林叶后躲藏了一会，等着那些人离他们的方向靠近。
稍微又过了一会，那些制造出脚步的几人很快就出现在了江舟的视野范围内。
粗略看，大概七八个人，彼此之间都隔着一定的距离，像是在互相警惕着对方的同时，却又互相争先恐后地往前走。
这个距离江舟已经能依稀看清楚这些人的脸，凭借着些许的印象，他能判断出这些人是和他一个探索队的人。
“这些人……他们不是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吗？”江舟声音疑惑，下意识就转头询问自己身后的人工智能：“怎么都过来了？”
“开枪的声音不小，”人工智能朝着那些零零星星的人的方向看了过去一眼，随后说：“这次人本来就是跟在有武器的人身后捡漏的，听到声音过来不奇怪。”
江舟一想也是，于是安静下来去观察那些人接下来的动作。
走在那群人之间最前方的是个四五十岁的男人，身材还算得上是高大，看着不是好相处的人，身后的人都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那男人走进了黄毛倒下的位置，先是皱了皱鼻子，似乎是闻到了空气中不正常的味道，转动着瞳仁很小的眼睛，在四周的枯枝杂草中逡巡。
很快，他找到了空气中那股异常的血腥味道的来源——他看到了黄毛的尸体。
他很明显地动作一怔，随后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观察了，蹲下来观察黄毛的尸体。
后面的人都伸长了脖子张望，似乎也发现了男人反应的不对劲，想上前一探究竟又顾忌着什么。
半天，其中的小年轻才靠近男人几步，试探着询问道：“那个……大哥，这是什么回事啊？”
显然他和这男人之间的关系并不熟悉，甚至对男人还有些畏惧，语气显得毕恭毕敬的。
男人却没有理会那走上来的年轻人。他又看了几眼地上早已没有气息的黄毛，在附近找到了一根较为粗长的树枝。
他用树枝拨了拨倒在地上的人的躯体，将黄毛翻了个面，在看到那人的胸口那血淋淋的枪口的时候，退后了两步。
“这里有个死人。”男人的面色凝重，不是物资，他不介意稍微和这些人分享情报：“没死多久，身体还是温的。”
“什么？”
听到是死人背后那男人一下子面露惊恐，看那样子是已经摆好了姿态准备随时掉头逃跑。
倒是身后另一个女生的胆子稍微大一点，伸长了脖子朝着这边看了一眼，随后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啊，我记得这个人，这是我们组的人，他……他抢过我的零件，我记得他。”
男人放下自己手中的粗树枝：“操，这他妈的什么回事，老子还以为是那个带队的杀了人工智能，这他妈怎么死人了？”
他说完自己的表情很快变得更加难看，理由很简单，他们组里有枪的只有带队人。但是一般情况下带队人并没有对自己人开枪动手的理由，现在这小子死在这里只有可能是他们未知的势力动的手。
他们基地已经收容了附近几乎所有的人类，要是附近还有什么大规模的人类基地，他不可能闻所未闻，这黄毛死在这里，最有可能是遇到了不知道从哪来的人工智能。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测准确，随后很快反应过来，黄毛的尸体还是热的，证明那危险的人工智能或许还没有走远，或许就在附近的什么地方看着他们——他们很可能正处于危险之中！
想到这里，他几乎没有犹豫地站起来，朝着身后掉头就跑。
而剩下的人对于男人这样的反应不明就里，那些瘦小的人们开始面面相觑，直到一声破空的枪声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沉默。
这枚子弹似乎是射歪了，它并没有让任何一个人皮开肉绽，只是在空气中猛烈地爆炸开来，尖锐的声响几乎要刺破人的耳膜。
到了这个时候即使是再愚钝的人也应该意识到危险。
这些人纷纷开始拔腿就跑，因为动作的仓促和因为生命被威胁而产生的紧张。
其中有人还被地上 的树枝绊住了腿脚，一个重心不稳摔倒在了身下枯枝之中，看着像是崴到了脚踝，伤得不轻，却没时间喊疼，只是狼狈地从地上重新爬起来继续往前奔跑。
可惜枪弹无眼。江舟看到其中一个从一开始就落在队尾，现在前进的方向调转，没跑几步又重新落到最后的瘦小男生艰难地迈步向前，却还是被子弹追到。
男生瞬间跌跪在了地上，捂住自己喷溅出鲜血的大腿，发出惨烈的脚疼声响，想要站起来继续往前爬，却因为腿上的伤智能一瘸一拐慢吞吞地挪动。
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跑不动了，他恐惧而绝望地回过头，看向自己身后的方向。
江舟顺着那男生的视线朝着枪声响起的方向看去，只隐隐约约看到有个高大人形站在林木之后，抬着手，朝奔逃的人射击。
很快又是一枚子弹从枪口中发出，那个跌倒在地上的人直直地看着那枚子弹靠近自己，没入胸膛直击要害，他却没有任何一点反抗的余地，弯下腰吐了一口血，整个身子软倒在地上失去了呼吸。
看到这一幕的江舟闭了闭眼睛即使知道自己和人工智能所在的位置基本上很难被发现，还是忍不住转过头问诺亚：“什么情况，我们继续在这里呆着安全吗？”
“放心，没事。”
人工智能只是不急不慌地说，伸手撩了撩江舟鬓角的头发，反问：“为什么要走，这场追逃的表演不好看吗？多有意思啊。”
江舟一怔，随后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身边的人工智能对于人类的深恶痛疾，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说什么，他没有回答人工智能问题，只是询问：“是你的人？”
诺亚倒是很坦率地点了点头。
江舟又朝着开枪的人方向看过去，隐隐约约好像看到了那人形转过头，朝着自己的方向投来了视线。
他心中一惊，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和自己身后的人工智能更加靠近了一些。
“怕什么？”
诺亚的声音里有笑意，像是在调侃江舟：“胆子真小。”
江舟没有理会对方的调侃，只是继续询问自己的问题：“所以你说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不着急。”
人工智能还是不打算直接告诉江舟，只是说：“现在这样的动静足够引起周佩的注意了，接下俩，就看周佩打算什么时候现身了。”
说完，它朝着江舟歪了歪头：“走吧。”
江舟一头雾水地被诺亚带着朝返回基地的方向走。
他们回到了集合的地点。
按照正常流程，他们小组在回基地之前要先进行一次人员的清点和物资的排查，以大概地确定这次外出探索的收获和损耗情况。
一回到集合点附近，江舟就看到了刚才那个称呼诺亚“大人”的队长。
那人此时视线扫过他和诺亚的时候毫无波澜，就像是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江舟再一次感慨人工智能这种生物得天独厚的“演技”。
那个队长的视线粗略地在在场人的身上扫过，大抵是发现了人数的不对，皱眉询问：“怎么回事，又少人了？”
因为被人工智能带着绕了路，江舟现在才发现，当时他们遇到的那一小拨人，居然现在回到这里的只剩下了两个女生。
其中一个女生听见队长发问，颤颤巍巍地想要站出来解释情况，对上了那队长视线，她发抖得更加厉害，语气也结结巴巴的，说：“易队长……我们……我们遇到了袭击。有人被枪……打死了。”
“袭击？”
易叁有些疑惑的皱起眉：“怎么回事？”
“是、是人工智能！”
女生没等带队人继续询问，就焦急地叙述，语气十分地迫切肯定：“我们被人工智能……我们被人工智能袭击了，它有枪！”
“人工智能？”
易叁眉头一皱，说：“我怎么没有看到。”
那女生似乎是有些害怕这个队长的，但很快对于未知的人工智能的恐惧更胜一筹，继续说：“是真的……我们被它袭击了，有三个、不，应该是四个人，都被他伤到了。”
她没有提到死这个字，不知道是因为并不能真正地确认那些被子弹击中的人的情况，还是因为在这样的高压下对死亡这个词的畏惧。她说完，紧张兮兮地盯着易叁，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没想到易叁却好像并没有相信她的说法，微微拧眉：“其实是你们自己争抢资源的时候误伤了同伴吧，还来这里给我找借口。人工智能，开枪？我怎么没有听到枪声。上面说过多少次了，作为神的子民，我们要团结互助，你们这样是会被神明惩罚的。”
女生着急起来，连忙为自己解释：“不是的！我说的是真的，我们真的遇到人工智能了！”
可易叁只是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随后垂下眼睛，看向女孩交握在身前的双手：“你手上的血都没擦干净，还是不要骗人了。”
那女生一愣，后知后觉感受到自己手上的黏腻。
她低下头，发现自己两手之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溅上了不知道是谁的鲜血，随着她紧张的动作在两只手的掌心抹得很开，就像是刚参与了一场血淋淋的命案。
她有些惊慌地退后两步，想要把自己的手往身后藏，顿时产生了一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一抬起头，想要向身边的人解释，却一下子接收到了那些并不熟识的人或是畏惧或是惊恐的眼神。她无助地用目光去找，想起和自己一起逃回来的那个女生，却看到那女生缩在人群后面，用一种冷漠的、让她感觉有些陌生的视线注视着她。
这样的发现让她好像一下子卸下了身上的利器，声音在易叁咄咄逼人的眼神下变得越发微弱：“不是……真的不是我。我说的是真的，那边真的出事了。”
“行了。”易叁似乎是开口想要打断这样的闹剧，他说：“整理出减少的人员名单交上来给我，我晚点会和上面的人汇报情况。具体是什么情况，等调查过后自见分晓。你们要记得，神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对自己同胞下手的人。”
易叁发话之后，女孩缩回到自己好朋友的身边，语气显得犹豫不解：“可是我们刚才真的遇到那人工智能了，阿诺，不是吗？我说的明明都是真话，他为什么要质疑我……”
被她叫做啊诺的女孩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我都说了不要出头了。那个带队的人根本就不打算解决问题，这整个基地，也根本不是为了解决问题而存在的。”
女生不解地抬起头：“什么……”
“他们想要独揽大权，我们这些被控制的蝼蚁当然越无知越好，他只需要让我们相信基地会保护好我们，相信神真的存在，让我们变成听话的傀儡，其余的一切他们根本不想要我们了解和参与。”
女孩还是茫然：“可是为什么……神不是说我们都是同胞吗？神不是……不是说我们会团结友爱、会互相帮助吗？”
“你傻啊！”那阿诺狠狠地叹了一口气：“要是那所谓的神明真的存在，真的那样大爱无私，我们会是现在这样就连温饱都难办的处境吗？”
女孩呆呆地怔了一下，随后很快摇了摇头，紧张地伸手去捂住了啊诺的嘴巴：“不是、你不能这样说伟大的神，神是正确的，不是神明大人的问题，是我不应该、不应该这样草率地说出……这样的话、是我做得还不够好。”
她努力地为口中的神明辩解，即使知道自己口中话语的逻辑并不能自洽。
阿诺看她执迷不悟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好像也不打算继续劝阻已经被洗脑了的女孩，只是忽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一样，转过头。
正在观察着两人动向的江舟忽然跟那个叫阿诺的女生撞上视线，连忙移开视线假装自己只是在看风景。
但那个女生却依旧朝着江舟的方向径直走过来。
她的脚步显得十分肯定，和江舟的距离越发接近。
而在她的靠近下展现出最大反应的不是江舟，而是江舟身后的人工智能。
江舟明显地感觉到在那人靠近自己之后，诺亚变得警惕起来，像是洞穴门口风声鹤唳的食草动物一样，竖起了耳朵——当然，这个耳朵并不存在，而诺亚也并不像食草动物那样温良。
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江舟在这短暂的档口分了瞬间神，想好像还挺可爱的。
他还是不太习惯将对方比作什么柔弱的动物……但是他莫名想起了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养过的猫。
那种天然的不作伪装的占有欲，还有自内而外的爱意，即便腻得发慌、让人感到窒息，却让江舟神奇地产生了一种安全感。
他的思绪就像是蛛丝一样向外蔓延，不过很快就被女孩的声音拉回了现实。
“喂！”
这样的一声称呼显得不太礼貌，不过这个叫阿诺的靠近好像本来也就不是为了来和江舟进行一场社交，在这样的前提下，是否合乎礼仪的称呼就显得并不是那么必要。
阿诺察觉到江舟的走神，抬起手在江舟面前十几公分的位置挥了挥，尝试着吸引回江舟的注意力。
江舟回过神，感受到人工智能掐在自己肩膀上略略收紧的手，还是看向女孩的眼睛：“怎么了吗？”
阿诺的神情明显还是有些紧张，江舟看着他犹豫了一下，盯着江舟的眼睛似乎又确认了什么，才慢吞吞地对着江舟开口：“你是新来的，是吗？”
江舟点了点头，面前这个女孩似乎太过紧张，他下意识就稍微放缓了语气，问：“怎么了？”
女孩环顾了一下四周，又想要试着朝江舟的方向更加靠近，却被诺亚横亘出来的一只手拦在了身前。
——大概是因为诺亚刚才没说话，又或者是因为它在刻意压低自己的气息，女孩这才注意到江舟身后那身材高大的“人”。
不对，女孩揉了揉眼睛，那样无机质的瞳色，大概率是不会出现在一个正常的、未经过改造的正常人类身上。意识到这件事情的女孩浑身一下子紧绷起来。
“……别紧张，”
江舟看了一眼眼神死死盯在自己身后的人工智能身上的女孩，很快出声打断了对方的警惕：“这不是别的东西，这是一直跟着我的人工智能。”
“——是，这样吗？”女孩的表情依旧显得怀疑，不过面上的肌肉却没有最开始那样紧绷，只不过这次她没有再想要和江舟拉近距离了，只是把声音刚好控制在他和江舟两人都能听清楚的范围，然后再次跟江舟确认：“你确定，它只是普通的、没有意识的人工智能吗?”
江舟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是的，不然我也无法这样坦然的带着他和你们一起行动吧？”
女孩这才松了一口气，意识到自己是有些大惊小怪的了，和江舟道了个歉：“抱歉，我有些紧张。”
这当然不是什么大事。
江舟的点头：“没事，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女孩刚才有意和他靠近就是想要和他说什么，只不过被诺亚伸手的那一拦打断了。
被江舟这样的提醒，女孩才像是猛地想起正事：“对，我是……我想问你，你是不是没吃那个……药？”
药？
江舟皱起眉，瞬间用审视的眼神盯着自己面前的这个叫做阿诺的女孩。
按理来说这基地里的人都被洗脑控制了，这个女孩怎么会知道那个药的情况？
晚上还有捏 先发一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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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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