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最后一点烛火熄灭的轻响过后，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瞬间泼满了整个空间。远处宫灯的光晕透过窗棂，勉强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却将床榻这一方天地衬得愈发幽深寂静。
楚晏的呼吸在那一刹那几乎停止了。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到了极致，像一张拉满的弓，每一根神经都在黑暗里灼烧，感知着身旁那个存在感极强的男人最细微的动静。预想中的侵犯、逼问、甚至酷刑都没有降临。只有身侧床褥微微下陷的重量，和那人平稳得近乎诡异的呼吸声。
他……真的就这么睡了？
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不安如同冰水，浸透了他的四肢百骸。比直接的折辱更令人恐惧的，是这种完全无法预测的、悬而未决的状态。玄铁令、妹妹的安危、那些轻描淡写却致命无比的威胁……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针，扎在他心上，反复提醒他此刻的处境是何等绝望。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爬行。每一息都长得如同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楚晏紧绷的神经开始因极致的疲惫而微微颤抖时，身旁的人忽然动了一下。
并非针对他，只是一个简单的翻身。玄色深衣的衣料摩擦着锦褥，发出细微的窸窣声。一股极淡的、冷冽的龙涎香气随之飘散过来，萦绕在鼻尖。
楚晏猛地闭住气，心脏几乎跳到喉咙口。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那翻身之后，呼吸声再次变得均匀绵长，仿佛只是睡梦中的无意识动作。
【目标心率升高，皮质醇水平急剧波动。】系统冷静地报出数据，【精神处于高度应激状态，生理指标显示极度疲惫。推测其意志力将在半个时辰内濒临极限。】
萧玄璟在黑暗中无声地勾了勾唇角。极限？太小瞧楚晏了。
又一段漫长的沉默。
窗外似乎起了风，吹得窗纸扑簌作响。一片云飘过，漏进来的微光稍稍亮了些，隐约能看见楚晏放在膝上、死死攥成拳的手，指节白得吓人。
就在这片寂静里，萧玄璟的声音忽然响起，低沉的、带着刚睡醒般的微哑，突兀得让楚晏浑身一颤：
“冷么？”
两个字，轻飘飘的，没有任何情绪，既不是关心，也非嘲讽，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楚晏僵着脖子，抿紧唇，拒绝回答。屈辱和愤怒再次翻涌上来，几乎要冲垮那强撑的镇定。冷？何止是冷。这身不属于他的嫁衣单薄而可笑，夜寒如同跗骨之蛆，早已浸透他的四肢百骸。但比起身体上的冷，心头的寒意又何止万倍？
得不到回应，萧玄璟似乎也并不在意。只听一阵轻微的响动，他像是从里侧扯过了什么东西。
下一刻，一件犹带着体温的、质地厚实的外袍劈头盖脸地扔了过来，正好盖在楚晏僵硬的手臂和腿上。
那体温不烫，甚至有些微凉，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楚晏猛地一缩，几乎要弹起来！那上面沾染的冷冽龙涎香气瞬间将他包裹，是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属于男性的气息，无处不在，宣告着所有权和掌控力。
“披着。”萧玄璟的声音依旧平淡，甚至打了个慵懒的哈欠，“病倒了，明日谁去给皇后奉茶？孤可懒得替你圆谎。”
理由给得敷衍又刻薄。
楚晏的手指触碰到那光滑冰凉的衣料，如同被毒蛇的信子舔舐，猛地蜷缩回来。披上仇敌的衣物？这比任何直接的折辱更让他难以忍受。那体温如同跗骨之蛆，顺着皮肤钻入血脉，激起一阵剧烈的恶心和战栗。
可他不能扔开。
妹妹苍白的脸、父亲凝重隐忍的眼神、那枚冰冷的玄铁令……无数画面在他脑中疯狂闪现。他浑身抖得厉害，牙齿磕碰在一起，发出细微的咯咯声，最终，那攥紧的拳头一点点松开，颤抖着，极其缓慢地，将那件玄色外袍拉起来，裹住了自己冰冷的身躯。
温暖的假象包裹上来，带来的却是更深的寒意。
【黑化值84%……83%……持续缓慢下降。目标生理体征显示出现服从倾向。】系统的评估带着一种机械的精准。
萧玄璟不再说话。
殿内重新陷入死寂。只有楚晏极力压抑的、细微的颤抖透过相连的床褥隐隐传来。
时间依旧缓慢流逝。
就在楚晏被那混合着恐惧、屈辱、冰冷和那一点可憎的温暖折磨得意识都有些模糊时，萧玄璟的声音又毫无预兆地响起，这次清晰冷静，毫无睡意：
“对了。”
楚晏猛地惊醒，心脏再次揪紧。
“明日奉茶，”萧玄璟的语气像是在吩咐一件寻常公事，“皇后若赐你点心，别吃。”
楚晏一怔，猝然转头看向声音来源的黑暗处，眼中全是惊疑不定。他这是什么意思？警告？新的戏弄？皇后……？
“右手边第二碟，杏仁酥。”萧玄璟的声音毫无波澜，“她惯用的手段了，没新意。”
他说完，翻了个身，背对着楚晏，似乎打算真正入睡。
只留下楚晏僵在原地，裹着那件充满对方气息的外袍，仿佛被无形的冰线缠绕勒紧，连血液都要冻结。
皇后……点心……他连这个都知道？他到底知道多少？！他告诉自己，是保护？还是另一种更深的、让他无处可逃的控制？
巨大的信息量和无法分辨的意图如同沼泽，将他一点点拖入更深的泥潭。反抗的念头每一次刚冒头，就被更沉重的威胁和迷雾般的局势狠狠压下去。
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渐渐失去温度的玉雕，唯有胸腔里那颗心脏，在无边的黑暗和寂静里，一下下，沉重而绝望地跳动着。
【黑化值82%，稳定。目标认知混乱，依赖性初步萌芽。】系统最终汇报道。
萧玄璟背对着他，在绝对的黑暗里，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底没有丝毫睡意，只有一片冰冷的、掌控一切的幽光。
本单元算是半养成，太子看似冷酷实则再教楚晏如何自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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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系统非要我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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