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所居的太极宫庄严沉寂,檀香与药气混合,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鼻端。老皇帝斜倚在龙榻上,面色蜡黄,眼窝深陷,唯有偶尔抬起的眼皮下,目光依旧带着帝王的审慎与浑浊的精明。皇后王氏端坐一侧,凤仪端庄,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只是那笑意并未深入眼底。
萧玄璟携楚晏行至御前,依制行礼问安。动作标准流畅,无可指摘,偏生透着一股子漫不经心的疏离,仿佛只是走个过场。
“儿臣(臣妾)参见父皇,参见母后。”
老皇帝咳嗽了几声,浑浊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尤其在楚晏低垂的、苍白的面容上停顿了一瞬,声音沙哑:“起来吧。成了家,便是大人了。往后要稳重些,莫要再任性胡为。”这话像是说给萧玄璟听,目光却似有若无地落在楚晏身上。
“父皇教训的是。”萧玄璟应得从善如流,语气里却听不出多少诚心。他甚至还侧过头,对着身旁浑身紧绷的楚晏,勾唇笑了笑,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殿内诸人听清,“听见没?往后可要学着‘稳重’些,莫要再像昨夜那般……毛手毛脚。”
“!”
楚晏猛地抬头,撞进萧玄璟那双含笑的、却深不见底的眸子里,脸颊瞬间血色上涌,又急速褪去,羞愤与惊惧交织,几乎让他站立不稳!他怎么能……怎么能在帝后面前说出这种混账话!
殿内侍立的宫人内侍皆深深埋下头,肩膀微不可察地抖动。皇后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随即恢复自然,只是端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老皇帝重重咳了一声,也不知是病的还是气的,最终只疲惫地挥了挥手:“行了,见也见了,都退下吧。”
“儿臣(臣妾)告退。”
退出太极宫正殿,楚晏只觉得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宫装繁重,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每一步都像踩在云端,虚浮而危险。
然而请安并未结束。接下来是去偏殿,接受几位有头有脸的嫔妃和宗室命妇的觐见。这更像是一场公开的审视,每一道投注过来的目光都带着掂量和探究。
方才永巷口的风波显然早已传开。淑妃称病未来,但其余嫔妃,如王良娣、李承徽等人皆在列。她们言辞恭谨,礼仪周到,看向楚晏的眼神却藏着针尖般的嫉妒和恶意。
“太子妃娘娘真是好福气,殿下如此爱重。”王良娣用团扇掩着半张脸,声音柔得能滴出水,眼睛却像淬了毒,“听闻昨夜东宫库房进了贼人,动静不小,没惊着娘娘吧?”
楚晏指尖一冰,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萧玄璟。
萧玄璟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腰间一枚蟠龙玉佩,闻言眼皮都懒得抬,懒洋洋道:“几只不开眼的小老鼠,已经处置了。良娣消息倒是灵通,隔着几重宫墙都听得见东宫的动静?莫非这老鼠……是良娣娘家养的不成?”
王良娣脸色“唰”地白了,慌忙起身告罪:“殿下恕罪!妾身只是……只是听闻,绝无他意!”
萧玄璟嗤笑一声,不再理她,转而看向楚晏,眉头微皱,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杵着做什么?脸色白得跟鬼似的,没得让母妃们看了以为东宫苛待了你。还不坐下?”
这话说得极不客气,甚至堪称羞辱。殿内气氛瞬间凝滞。几位嫔妃交换着眼神,有嘲弄,也有忌惮。
楚晏胸口剧烈起伏,屈辱感几乎要冲破天灵盖。但他只能依言,僵硬地在下首的绣墩上坐下,垂着眼,死死盯着自己裙摆上繁复的金线鸾鸟图案,仿佛要将它们烧穿。
【目标屈辱感峰值,黑化值波动上升至83%。】系统冷静提示。
萧玄璟仿佛毫无所觉,甚至打了个哈欠,对皇后道:“母后,若无事,儿臣便先带她回去了。瞧着晦气。”
皇后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最终温和一笑:“去吧。太子妃初入宫,想必诸多不适,你好生看顾着。”
“儿臣遵旨。”
回东宫的辇轿上,气氛比来时更加凝滞。楚晏挺直背脊坐着,面无表情,仿佛刚才经历的一切只是一场荒诞的噩梦。
直至踏入东宫寝殿门槛,宫人尽数退下,殿门合拢。
楚晏最后一丝强撑的力气骤然抽空,腿一软,眼看就要栽倒在地。
一只手臂却从旁伸来,稳稳地扶住了他的胳膊。那手掌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依旧带着那种令人不适的、掌控一切的力度。
楚晏如同被火燎到,猛地甩开,踉跄着后退两步,背脊重重撞在冰凉的殿柱上,才勉强站稳。他抬起头,眼中是再也压抑不住的汹涌怒火和崩溃边缘的绝望,声音嘶哑:“你究竟想怎么样?!”
萧玄璟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地掸了掸方才被他甩开的手袖,抬眸看他,眼神里没了在人前的慵懒不耐,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剖析般的锐利。
“想怎么样?”他重复一遍,缓步逼近,“孤还以为,经过这一早上,你该明白了。”
楚晏背靠着殿柱,退无可退,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近,那玄衣上冰冷的龙纹几乎要灼伤他的眼睛。
“在这宫里,”萧玄璟停在他面前,微微俯身,气息几乎喷在他脸上,声音压得极低,字字清晰,“除了孤的身边,你无处可去,无人可信。”
“父皇的审视,皇后的算计,嫔妃的嫉恨,甚至你楚家可能存在的……弃子之心。”他每说一句,楚晏的脸色就白一分,“每一道目光都想把你生吞活剥。方才若不是孤,你觉得你现在还能完好地站在这里?”
楚晏的嘴唇颤抖着,想反驳,却发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因为他知道,这个男人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血淋淋的事实。
“恨孤?”萧玄璟轻笑一声,指尖几乎要触碰到他剧烈起伏的胸口,那里藏着无尽的愤怒和屈辱,“可你现在能依靠的,能让你活下去的,偏偏只有孤。”
“孤的喜怒,就是你在东宫……乃至在这世上的护身符。”
他的指尖最终没有落下,而是缓缓收回了袖中,只留下那句冰冷彻骨的话,在空旷的殿宇中回荡。
“认清你的位置,太子妃。”
说完,他不再看楚晏惨白如纸的脸和摇摇欲坠的身体,转身,径直走向内殿书案,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目标认知重构中……黑化值79%……78%……依赖倾向初步建立……】系统的数据流平稳地滑过。
楚晏沿着冰冷的殿柱,缓缓滑坐到地上,华美的宫装铺散开来,像一朵骤然凋零的花。
他抬起手,捂住了脸,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绝望的囚笼,已然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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