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林知衡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他指着林清厉声质问道:“这不公平!为什么这个伪造灵根的人可以参与试炼!我反倒要被赶出去永不录用?”
时舒的灵压漫过林知衡,他面无表情地公事公办道:“鸣山宗大会禁止残害同门,禁止斗殴,违者永不录用。这是几百年来的铁律规矩,望这位道友悉知。”
林知均此时向前踏出一步,跪下作揖求情道:“这位仙长,此人乃在下胞弟,一时冲动坏了规矩,但本心不坏。林知均愿以林家做担保,林知衡未来定不会再主动挑起纷争,还望仙长海涵,再给知衡一个机会。”
说罢,郑重其事地向时舒背后的破云峰磕了个响头。
这一幕通过画镜传到了破云峰内殿。
“呸!狗齿伶俐!”闻莘借势吐了一口瓜子壳:“他们林家的担保能算得上几个钱?真给自己长脸了。”
“未来不主动挑起纷争,谁信?”莫听铃嗤笑一声。
“不信。”司楷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
“我也不信。”沐檐横眉冷对:“他若本心不坏,谁的本心坏?他娘?还是他舅?”
莫听铃终于忍不住奇怪地看了沐檐一眼:“沐师姐,你为什么对许舀那么恨啊?”
“狗男人不值我一提!”沐檐眼中恨得快喷火了,倘若没有这四百层台阶挡着,怕是真的能将山底下这俩姓林的给烧个一干二净。
明惊风没有参与到插科打诨中,他悄悄观察了一下霍相隐和楚栖的脸色,问道:“几位对这林家长子的求情有什么想法?”
“能有什么想法,直接打出去便是!”沐檐巴不得亲自动手赶人。
“反正都决定不要了,留着伤肝吗?”葛逢一脸无所谓地道。
霍相隐黑着脸,一言不发。
明惊风的眼神转向楚栖:“楚师侄……”
“不留!”楚栖紧抓扶手的指节泛白。
明惊风点头叹道:“咱们难得这么齐心,感动了。”
说罢,他站起身来拍了拍干坐着的宋不归:“借我张扩音符一用。”
宋不归慷慨解囊:“不用赊账了,为宗门大义,送你的。”
明惊风感动得举头向后仰了一下,持了符往前走几步。
“林氏知衡,心性不端,污蔑同修,出手残忍。褫夺试炼资格永不录用,若再有求情者,同罪并罚。”
洪钟般的天音响彻破云峰,引得山下众人举目遥望。
林知衡被一柄冷冰冰不近人情的剑托着扔了出去,那剑似乎通人性一般,将人扇了几巴掌才施施然折返飞回了破云峰内。只剩下一脸煞白的林知均跪在山门牌坊的中间。
黄衣女子见状暗地里松了一口气,两步并做一步走到林清身边,抬手结了一个印。
柔和的青色光晕从印中淡淡升起,慢慢将林清笼罩其中。所有人都屏息看着眼前这一幕,惊叹于少女天姿卓越。
“我要这个!”莫听铃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黄衣少女道。
沐颜眼中的欣赏藏也藏不住,她侧头看了一眼莫听铃:“你别急,花落谁家尚未可知。”
“可是!她会枯木逢春!!”莫听铃激动之下语速飞快:“这天赋生来就该做我们这种医修治病救人啊!”
“枯木逢春我也会,有什么稀奇的。”沐颜斜斜瞟了莫听铃一眼:“依我看,她那飞叶摘花的本事更适合我灵泽峰,她要学法我可以教她,她要学灵植我依然可以教她。”
“教她给你打扫山门搬土施肥么!杀鸡焉用牛刀啊!你随便找两个三灵根的凑合凑合得了!这种苗子这般心性,明明更适合悬壶济世好吗!”
“你俩冷静点儿!”看不下去的宋不归大手一挥:“又不是没有人了,争什么争。再说了这丫头得过了试炼才能让你们好好挑选呢!”
莫听铃和沐颜顿时噤了声。
“我就说她们两个会抢人。”明惊风不动声色地低声说道。
霍相隐了然,眼尾只浮起一丝笑意,很快就被忧虑压了下去。
“阿止,你查一下林清的分组。”他将明惊风的表字“盈止”喊得百转千回。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你放心。”明惊风回头,狐狸眼里登时盈满了得意的笑:“昨日我叮嘱了纪翩云,叫他让林清自己选组,避开那两个混账。不曾想试炼还没开始就提前送走了一个,正合我心。”
“嗯。”霍相隐偷偷地拍了拍明惊风的手:“辛苦了。”
明惊风低笑一声:“那霍大当家的可有什么奖励没有?”
霍相隐把人的手翻的过来,在上面仔细地写了四个大字。
明惊风依稀能从中分辨出是“任”,“君”,“采”,“撷”。
他难得在此事上红了脸,别过去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不小心对上了莫听铃探究的目光。
莫听铃:“……”
明惊风:“……”
“不是,人家试炼都开始了,你们两个还只顾着**,都不看了吗?”莫听铃的嗓音压得不能再低了。
明惊风一愣,向殿内两架金光灿灿的铜镜望去,上面显示的俨然是两个随机幻境的场面。
怪不得楚栖这一次根本没对二人的亲昵有任何的冷嘲热讽,原来满门心思都放在他自己的那个小情人身上了。
——
林清被投入了独木桥幻境。
独木桥,顾名思义,要求试炼者在长长的一条独木桥上保持平衡,顺利到达彼岸。
与飞刃幻境以听风辨位考验其灵敏和反应速度不同,独木桥单论难度似乎要简单上许多,只是更考验一个人的心性与意志力。
楚栖此前是在平地上架根竹竿训练林清的平衡,并不敢模仿眼前一幕将一条笔直的长棍横在高耸的断崖中间。因此当林清站在起点的悬崖上往下望,入目之处尽是一片汹涌翻腾的火海岩浆时,还是忍不住咽了几次口水。
尽管知道这只是一个幻境,不会真正夺了人的性命。但若真的遇上心智不稳之人,难保不会担心一个失衡就此被火融个尸骨无存。还没上桥腿先软了,哪里还能顺利完成试练呢?
他所在的组里只有七位同行的试炼者,此时已有三个人走上了那座独木桥。林清深呼吸了几次,心一横,抬脚踏了上去。
这一路上他都拼尽全力不让自己的目光带到火热的岩浆。这座独木桥很长,开始试炼前又受了伤,不过走到一半距离,背上被黄衣女子暂时压制住的伤口已然重新裂开,恼人地疼着。
林知衡那一道鞭子应当是抱着不死即废的目的打的,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林清就已经疼得两眼模糊脚步虚浮,整个后背的衣衫湿透被火一烤干巴巴地紧绷起来,在伤口的地方裹出了一个极其难看的形状。
林清估摸着自己将过了,对面的悬崖在模糊的视线里越来越大。就当他准备一鼓作气冲过去的时候,背后的伤口突然串上了密密麻麻的瘙痒,紧接着一股强烈的剧痛将他掀了下去。
“林清!”楚栖站了起来,失声喊道。
在座的众人都是一惊,他们看不明白只有一步之遥到达终点的林清为什么突然不动,然后很快倒头栽了下去。
林清虽然已经疼得失去了视线,但仍本能地用手臂攀住了独木桥。他想用力翻身上去,但后背密密麻麻的痒和剧烈的疼痛交织着,令他甚至无法扒紧那根桥竿。
虽然楚栖安慰自己,过不了试炼就再修行五十年,达到一定境界后直接去挑战中高阶秘境。但真到面临着失去长风道秘境试炼资格时,林清心里还是涌起了巨大的失落。
其实还是想去的,他根本不想等这五十年。
他不喜欢输的感觉。
手臂已经软了,渐渐地失了力气向下滑落。迷迷糊糊间他听得脚步声近,也不管对方是敌是友,破釜沉舟般喊了一声:“这位道友,可以拉我一把吗?”
在独木桥幻境的试炼里,只要不是整个人掉下悬崖,失去平衡后若能靠着自己爬上来或得到同行试练者的救助,还是可以继续完成试炼的。
大多数人都不会选择后者,无论是救助的一方还是求助的那方。人心诡谲,在同台竞技的情境下,能自然而然地减少一个与自己争夺名额的可能,谁也不会傻到去救一个或许能让自己淘汰的对手。
因而在历代的试练者中,但凡分到独木桥幻境的从来主打一个自力更生,爬得上来就算自己走运。爬不上来也只能就此认命。
林清也是这般的想法,他从来不指望后面的那个人会真的伸出援手。孤注一掷也不过是以最后的余力去赌一个不存在的希望。
手上突然一紧,没等林清反应过来,自己的身子就已经腾空而起,稳稳地落在了一片平稳的地面。他脑子里一片空白,还没有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的视线已经遁入了一片黑暗,只剩了不算明晰的听觉给他分辨情形一二。
“多谢。”林清失神地说道。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如古井无波般沉着冷静:“林道友,你的衣衫被血浸湿了。”
血?原来背上湿漉漉的一片不是被岩浆烤出来的汗,而是血吗?
留了这么多血,他会死的吧?
可是他死了的话,楚栖怎么办?他不能扔下楚栖一个人,他要活下来!
林清这般想着,挣扎着爬起身。眼前一道白光从漆黑里划过,他听到了有人在高喊着谁的胜利。
“林清,冼峥,通过试炼!”
他刚想站起来,却不料天旋地转,瞬间栽入了无尽的昏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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