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织旧址,夜寒于野。
梦里,祝无忧的记忆回到死去的那一晚。
“把他的眼睛凑过来,这么啰里吧嗦干什么。”绑匪一把薅住他的衣领,把他扯到虹膜识别锁前。
叮——
开锁成功。
绑匪见研究所大门开启,连忙把他推到一边,吩咐手下压着他背。
祝无忧记得这里,母亲来的研究所。小时候,他常常被母亲带到这里,母亲去世后研究所迁址,这里也跟着没落了。
一年前,他回这里看过,一切如昨。
“没想到组织的旧址这么好找,搜一搜她儿子的家就知道了,亏我们找了这么多年。”一个绑匪高兴道。
绑匪头子呸了一声:“我几百年前就知道在这里了,用不着赞叹。”
听到这话,祝无忧大抵猜到了他们是谁。
母亲还在世时,他常常听见父亲和他讨论一个对家:AL921。
母亲研究所的业务主要集中在制药和科学研究,有仇敌并不奇怪。从小到大,他也没少被仇家绑架威胁。
只是这一次不同,绑架犯直接冲进他家里,搜索洗劫了一番后,在地下室碰见被五花大绑的祝无忧。
秉持着此时不绑何时绑的理念,他们把祝无忧连人带椅抗走,顺便在他兜里发现了组织旧址的信息。
绑匪的从容与生俱来,他翘着二郎腿,得意洋洋坐在沙发上问他:“小孩,你知道你爸妈是干嘛的吗?要不要叔叔告诉你……”
祝无忧有些无语,他的嘴巴被堵着,想回答也找不到嘴巴说话。
良久后,绑匪才想起这一点,讪讪挥手让下属解开。似乎是并不怕祝无忧逃走,他们把他身上的绳子都解开了。
他直直坐在椅子上,解开绳子时,耳边的耳坠被撞响,配合着研究所外的狂风暴雨。
绑匪手一摊:“怎么不说话?是惭愧吗?”
祝无忧确实不想理会他,他被祝言拉到地下室试验新药,手臂上麻药还没过效,身体像吸满药水的海绵,软绵绵又浑身乏力。他用尽全身力气挽起袖子,露出小臂上发紫的伤口。
“嗯?你自己看吧。”
绑匪喉结一滚,震惊于他的冷静,“你爹够狠的,连亲生儿子都拿来开刀。”
祝无忧冷冷愣愣看着他,眼神里的疲倦缓和不来,暴雨击窗,如鬼魅敲门。
他早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祝言的新药有了进展,拿他开刀试验,再不济惹他生气了,他研制的毒药也能拿来给他试一试。
美其名曰,“都是你害死了你的母亲,这是你应该收到的惩罚。”
这样的理由,他听了十多年。有时他也迷糊,把这样的借口当成是自己罪有应得,不可饶恕。
他有时挺喜欢被绑架走的,被绑的日子虽说没有好吃好喝供着,至少不用受这样的苦。
体力恢复差不多,祝无忧说:“如果想要赎金的话,绝对不可能,你绑走我的这段时间,他会疯狂找我,不出半天,我可以回去了。”
“哎呀呀,说得好像祝言在你身上装定位了一样。”
“也不是没有可能。”
“别跟我扯皮,这个地方的地下通道这么打开,不要让我逼你说出来。”
祝无忧的眼角跳了一下,心跳的频率越来越快,金钱纠纷是最好解决的纠纷,这些家伙和从前的绑匪不一样,不是为了赎金。
“小时候来过,六岁之后研究所迁址了,你问我十多年的记忆,抱歉,很难回忆起来呢。”他的语气软了一些,命在什么时候都重要。
关于组织旧址的记忆确实停留在六岁那年,不过十八岁的时候,他出于好奇,回来故地重游了一番,凑巧进了地下基地……
里面的东西,最好还是永远不见天日的好。
那年的旧址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脚印,尘埃遍地,每走一步,宛若雪中漫步。
旧址的地上部分是一栋小别墅,北面的一整块落地窗像是是取景器,框住四分之一的海,在盛夏在寒冬,海面永远湛蓝,无可挑剔。
他的记忆里都海很少,更多的是矮矮的铜墙铁壁,金属冷的墙面像是一个圆,他绕着圆环墙面走,想象自己滑着滑板在银色的天上飞,全然不知那是困住他生命的铁墙。
“小忧,不可以在墙上画斑点。”迟言责怪道,母亲的责怪和父亲不同,是温柔的责备。
“可是妈妈,地下太暗了,这样画的话,墙上就有星星了,银色的墙也可以变成星空。”
“想看星空的话,妈妈带你上地面上看。”
祝无忧跟着迟言,坐上长长望不到头的电梯到了地面上,看见了异于银色的天空。母亲在海边捡了一块石头,说这块石头可能来自外太空,是送给他的礼物。
“小忧要永远收好石头哦。”迟言莫名流泪,泪水滴在胸前的血泊中。
苍穹下,黑天里,白炽灯摇曳闪动,一大群人围在迟言身边,为她包扎伤口,好像母亲是月亮一样,身边总有无数的繁星相随。
可星星璀璨的时候,月往往黯淡。
迟言死在被AL921的人杀死,杀她的人在组织旧址外埋伏了整整一年。
“你欠她的永远还不清,知道吗小忧?如果那天你没有嚷嚷着要出去,阿言就不会离开,都是你的错,你欠她的爱要用一辈子偿还。”
绑匪不是脾气好的善茬,一计上勾拳打在祝无忧脸上,他麻痹的神经清明了几分,“我不知道,你去问祝言。”
嘴角的血流进喉咙里,他连连呛了好几下,咳嗽声激怒了绑匪头子,他亲自上手,连踹了几下他的腹部,他倒在地上,嘴角的血化作满天星,撒在尘灰的地面。脚风夹带着尘霾,糊住了他的眼睛。
祝无忧只记得浑身发冷,睁眼一看,原来是耳坠被一把扯了下来,他想起《黑猫警长》里的一只耳,一边耳朵被打伤,他也大差不差。
“知道为什么我这么打你吗?就是想让你回忆一下当年的场景,我在”这屋外头蹲了一年,等到了你妈出门,她不听本大爷的忠告,我只好杀了她以儆效尤啰……你当时也在场,不可能不知道的吧。”
祝无忧呼吸一滞,愤怒道:“是你……当年的事情是你做的!”
“没错,是本大爷……我靠,你属猪的啊,撞人力气这么大。”
祝无忧不管身上的伤,一击头槌撞到他脑袋上,虚弱的身体打了一点鸡血,怪异的心理扭曲了思绪,任由愤怒的种子肆意生长。
“我知道怎么下去。”他扶着耳朵说,眼里有说不尽的怨恨。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绑匪头子哽了一下,生怕这疯狂的小子做些恐怖的事情,但料他也不敢,于是架着他赶往地下地基的入口。
一步一滴血,在盛夏,祝无忧却觉得自己坠入了寒冬,寒冷无孔不入,几乎要冻坏他的意识。
他把带血的耳坠藏在手心里,整个手掌按在显示屏上,过了十几秒,系统啪嗒一声打开电梯。陈旧的气味卷涌而上,他似乎在药水味中,闻见了银色的铜墙铁壁。
“说好了的,下去后可别后悔。”祝无忧率先站在电梯里。
“你敢耍小动作,我就杀了你。”
咔哒咔哒——
电梯下行,祝无忧的腰被一把匕首顶着,他只要动一下,锋利的刀刃便会毫不留情的插入他的身体里。
咔哒咔哒——咚咚咚
钟塔报信,清响传遍伦敦。祝无忧从梦中抽离,睁开眼时,鼻尖被克劳德袖口的刺绣挠痒,他本来还想装睡,趁机偷偷观察他的一举一动,结果忍不住喷嚏,一下子惊到了克劳德。
“我睡了多久?一天还是两天,一年还是一个世纪?”他把克劳德的大腿当枕头,转身玩弄起他的银发,他喜欢这样逗他。
克劳德叹了口气,双手捏住他的脸问:“会不会很疼?”
一滴泪滴在祝无忧的眼睛里。
“克劳德,你又在偷看我梦了,下次不准这样,这是不对的,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下不为例了。”祝无忧的语气带着避重就轻地闪躲。
眼看掩饰不下,他继续解释道:“好啦,都是以前的事情啦,遇见你之后就没有这些痛苦了。”
不对,好像越描越黑了,克劳德说的好像不是这个痛苦。下了地下基地后,他用一些手段收拾了绑匪,但时运不济,又被他们化解了。
恼羞成怒的绑匪履行了承诺,杀死了轻举妄动的祝无忧。过去怎么回忆,都是麻药加地下室的潮湿味道。
“对了,事情解决了,资料收集到了吗?在哪里,可以给我看看吗?”祝无忧摊开双手,一副乖乖等糖吃的样子。
“你靠过来。”
“啊?什么考过来,烤面包吗?”
“是靠过来。”
不等祝无忧空耳消解,克劳德忽然贴到他的额头上,另一手扣紧他的手心。相近的呼吸声里,连心跳都频率都渐渐趋合。
他低头,看见克劳德眼里的盛着一望无垠蓝,闪动的泪光是大号的星星,他想起那年母亲带他看过的星空,天上遥远的存在,还是母亲特意为他指明的。
“小忧,你把石头对准那颗星星,看看能看见什么?”
迟言拉着他的手,透明的石头、星子和眼睛,三点一线,跨越了半个宇宙远远到来的光这般入他的眼。
“看见了静止的时间。”祝无忧答
他看见自己从天上落下,坠入大海之中,一点一点下车,最终落到海底,在贴近海底之时,那层柔软的沙土界限模糊,他的身体透过沙土,继续下坠。海底的海底又是无尽的青空,如此循环,在海天之间,永无止境的坠落。
年岁相异,画面相叠,他又在克劳德眼里看见了一样的画面。
祝无忧轻声问:“克劳德,我们是不是很久之前就认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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