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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入伏

入伏很羡慕母亲有乘黄。

母亲从小就对他讲,那只乘黄是她的,只属于她,入伏可以和它玩,但无论有多喜欢,她的乘黄也不会变成他的。

“别的都能满足你,但只有春芽不可以,春芽是妈妈最好的伙伴,但总有一天,入伏也一定能遇见只属于你的乘黄,你们会彼此相伴,度过一生。”

入伏有些伤心,但既然母亲这样说了,自己也不好再闹了。

父亲见他如此,便来安慰他说:“没关系,你只要每天认真学习,精进武艺,乘黄很快就会被你吸引来的!”

入伏听完后完全高兴不起来,这番话完全就是诓骗他练功的套路罢了,是套路也就算了,这话由并未和乘黄结契的父亲来说,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但入伏也别无他法,只得乖乖跟着父亲去练箭术,放过那只快被自己撸秃头的乘黄春芽。

早上起来练习箭术,等父亲要外出去给山里需要帮助的动物治病治伤时,又赶紧收拾好跟上去,下午没事的话又跟着母亲学习与动物们交流。每日皆如此,但入伏也不觉无聊,家里并未逼迫他每日必须勤学苦练,他想玩时也没人阻拦他,任由他漫山遍野乱跑。

这一片都还算安全,偶尔也会有万灵山庄弟子出没,实在是遇上危险,一边逃跑一边吼一嗓子“救命”,就会有人跳出来出手相救。

当然,入伏从没试过,毕竟没有人或者野兽威胁过他的生命,所以他也不确定喊救命时会不会有人来救他。

不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到时候再说吧。虽然入伏才八岁,但他已大致懂得万事万物讲究一个缘分,讲究一个命运,所以就算到了现在还没有乘黄来和他结契,他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伤心了。

除了没乘黄愿意来找他缔结灵契之外,入伏还有另一个烦恼。

随着时间的流逝、年龄的增长、武艺精进......以上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逐渐能听懂动物们简单的话语了。

比如当他好不容易活捉了只野兔想带回家让父亲做来吃的时候,他就会听见野兔不停地朝他求情说:“别杀我!别杀我!”

那他能怎么办呢?听见如此凄惨的叫喊声都还无动于衷的话,他还是人吗!

于是入伏只好把野兔给放走,放之前,他甚至还帮忙清理包扎了一下野兔被他的箭划伤的后腿......

从此,他只好把目标放在小溪里的鱼身上,因为他听不懂鱼的语言,不知道是因为鱼说话太小声了听不见,还是鱼根本没有说话,总之听不懂是好事,抓了烤来吃完全没有负罪感。

等一等,该不会就是因为自己天天抓鱼吃,才没有乘黄愿意来找自己吧!

入伏正抓着鱼呢,突然就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很有可能啊!说不定乘黄因此觉得自己不仁爱了!

“想啥呢。”野兔跳到溪边来喝水,见到是入伏,也不躲他。

这片山林里的动物都知道,如果是被入伏抓了,惨叫几声求他饶命,就能真的放自己一命。

“我是不是太坏了,我居然吃肉。”入伏叹了口气,在小溪边的石头上坐下。

“已经走火入魔到这个地步了吗,虽然你不吃肉对我来说是好事,但我要提醒你一句,只要是食肉动物,那生来就是要吃肉的,这是自然规律。”野兔说着,又招呼它躲在暗处的同伴过来喝水。

“你倒是安慰起我来了。”入伏笑了起来,“之前你惨叫的时候可没有现在这么豁达。”

“能多活一天是一天,跪下求人算什么,能屈能伸才又是好汉一条。”

“你这都是从哪里学来的话啊......”入伏低头看野兔的时候,余光瞥见一个身影,不由得抬眼望去,待看清后,整个人呆住了。

两只野兔也注意到了,安安静静地喝了水后就离开了。

入伏不会认错的,他见过很多乘黄,母亲的乘黄,万灵山庄其他弟子们的乘黄,在万灵殿走来走去闲逛的乘黄,总而言之,他绝不可能认错,出现在眼前的就是乘黄的幼崽!

入伏屏住呼吸,生怕把小乘黄吓跑了,它小小的、毛绒绒的,又独自出现,入伏瞬间便判断出,这是一只还没有选中合心意的人类的年幼乘黄。

我一定要好好表现。入伏看着小乘黄优雅地低头喝着溪水,紧张地开口道:“你,你好啊......”

小乘黄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入伏也觉得自己这种搭讪方式有点太傻了,乘黄果然还是会更喜欢聪明一点的人类吧。

但越着急就越是什么都想不出来,最后入伏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了,只好使用作弊手段:“我带你去摘荔枝吧!你有吃过吗?一定会喜欢的!”

入伏说完,自己都觉得自己卑鄙,居然拿食物诱惑这么小一只的乘黄。

“嗯。”乘黄点了点头。

入伏眼睛都亮了,立刻站了起来,领着乘黄就往荔枝林的方向跑。

乘黄坐在树下等,看着入伏吃力地往树上爬。

“等一下哦,我马上就摘到了。”入伏深怕乘黄失去耐心跑掉,不停地朝它搭话,乘黄倒也没不耐烦,他说一句,乘黄就“嗯”一下,十分高冷。好吧,听着有点像不耐烦的样子,但入伏知道,乘黄并非如此。

正当入伏伸手去摘第七颗荔枝的时候,不知怎的脚下一滑,又因两手各握有几颗荔枝来不及稳住身体,整个人就这样坠了下去。

“小心啊——”入伏赶紧大喊一声示意乘黄躲开,下一秒他就已摔在了地上。

这树也没有多高,但摔下来还是有点疼。

入伏赶紧挪开,把压在身下的乘黄抱起来:“你没事吧!”入伏快要哭了,他明明记得乘黄应该不在他身下这个位置才对,就算刚刚乘黄不躲也不应该砸得到它。

这下好了,好不容易遇上一只能深入发展一下关系的乘黄,这下彻底完了,这只小乘黄说不定回去还会朝爹娘告他的状,然后他做的事就一传十,十传百,最后彻底在乘黄们面前抬不起头来。

“没事。”乘黄倒是非常淡定,仿佛刚刚被一个八岁小孩砸到的乘黄不是它。

“你腿怎么划伤了,我给你包扎一下吧。”入伏把乘黄带到小溪边,给它清理了一下伤口,又从衣服上撕扯下一块布小心地缠在它左前腿上。

“你没生气吧?”入伏跪坐在小乘黄面前,试图从它的表情和眼神里读出它现在的心情。

“没有。”

“你没讨厌我吧?”入伏又确认了一遍。

“没有。”乘黄那表情也看不出情绪,声音也和之前一样的没什么感情。

“......好吧。”入伏把之前掉在地上的六颗荔枝捡来剥开,喂给乘黄吃。

“我得回家了,不嫌弃的话,你要来我家玩会儿吗?”入伏看了眼天色,再晚点母亲会担心的。

好吧,其实母亲不怎么担心他,是他担心回去赶不上吃口热乎的晚饭了。

“不去。”这只小乘黄果真是惜字如金。

入伏可以理解,毕竟它才这么小,应该是刚学会说话,能说这么多已经很厉害了。

“那我们明天在你来喝水的那条小溪边见?”入伏猜想小乘黄家应该是离那里近才去那边喝水的。

“嗯。”乘黄说完,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的飞走了。

果然还是生气了吧......入伏在心里骂自己不争气。

好在第二天乘黄如约而至,入伏也就打消了自己被乘黄讨厌的念头。

之后的每一天,入伏都过着早上练箭,上午跟着父亲去山里巡逻,下午就偷偷跑去找乘黄的生活。

他当然也想和母亲说乘黄的事,但乘黄警告过他,不准把它的事告诉任何人,不然就不来见他了。

大家都有自己的秘密,有不愿意告诉别人的事,所以入伏也没有多问,只是遵守这个约定,从未对任何人提起。直到被母亲撞见。

当时就是非常尴尬,入伏不知道为什么会尴尬,但他敏锐的察觉到那微妙的气氛了。

只见母亲和春芽朝他打完招呼后就僵在原地,母亲目光在小乘黄身上停留了一下又抬头看向别处,似乎是有些不知所措,春芽更是看着小乘黄发出“咯......额,额......”的诡异声音。

入伏又低头看了眼小乘黄,只见它眼神中似是流露出威胁之意,竟隐隐给人一种威慑感,不像是不经世事的单纯幼崽。

入伏自己也很紧张,毕竟小乘黄之前和他约好了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们的事,不知道这种意外撞见算毁约吗,别啊,自己好不容易能和它开心相处半年之久,可舍不得与它永别。

“咯......啊不是,我是说你好小乘黄,要来我们家一起吃饭吗?平时麻烦你照顾入伏了,这孩子没给你惹什么麻烦吧?”母亲率先打破了这场沉默,只是入伏不明白为什么母亲和春芽说话都是“咯”声打头。

入伏刚想替小乘黄拒绝说它不喜欢去别人家,但心里又期待乘黄同意,就又低头看了眼乘黄,只见它微微一点头,又“嗯”了一声。

大概是一回生二回熟,小乘黄去了他家一次后,之后再邀请就没被拒绝过了,再后来,小乘黄也干脆不回家了,整日整日待在入伏身边,陪他一起习武念书,陪他去和山野里的动物朋友们嬉戏玩闹,日子过得不亦乐乎。

终于,在入伏即将十五岁时,庄主同意了他出去历练的请求,爹娘也没反对,大手一挥让他记得在外玩得无聊了随时回来。

“所以。”入伏跪坐在乘黄面前,紧张地看着它,“你,你愿意,陪我一起,游历山海,一起度过余生吗?”

即使一起相处了快七年,但当入伏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还是会不由自主颤抖。毕竟这是决定乘黄一生的重要契约,这象征着它愿意为了一个人付出自己的全身心,愿意用自由换一个名字。

此事非同小可,这关系并非一句“腻了”就能分开、吵架了撕破脸就能再不相见。

“你愿意吗?”入伏认真地问。他能这样肯定地问出来,就是朝乘黄保证,自己已经想好,绝不会反悔。

毕竟想了七年了。

乘黄晃了晃耳朵,一跃而起,吻在入伏的额上,它的左前腿上还绑着初见时,入伏给它系上的布条。

“当然,我愿意。”

入伏的左腰腹间,漂亮的结契纹缓缓出现。

“缘溪,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入伏紧紧抱住乘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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