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诣主动关心她的病情,"最近透析还能维持到之前的频率吗?"
已经发展到需要换肾的肾炎,尤帧羽需要定期透析。
尤帧羽脸色依旧是病态的白不显血色,眉眼间有浓郁的倦态。
喝下去的饮料一路沁凉到了胃里,尤帧羽实事求是的说,"可以,情况暂时没有明显的恶化。"
就是因为没有到特别重症危急的情况,所以她需要供体的排名无法靠前。但是每一天身体带来的折磨依然令尤帧羽痛苦不堪,吃什么都需要精准控制,她被束缚在了家里和定期的透析抗衡,人生好像失去了自我控制权,很多事情都由不得她。
她可是上学一整天待在学校里都受不了的人。
楚诣将心疼掩在心底,当做工精良的钢笔笔身从中间一分为二的时候,她说,"希望时间还能来得及。"
她能感觉到尤帧羽日子的难捱,所以很心疼。
"我也希望都还来得及,所以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们今天就去领证吧。"
说完这句话,尤帧羽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来见楚诣的路途中因为和她第二次见面就谈婚论嫁所以一直紧绷的肌肉在此刻放松下来,她无力地靠在椅背上,眼中的阴郁不明的迷茫浮现,隐隐作痛的手臂和胸口让她开口说话都是一种考验。"我已经准备好了所有资料,随时都可以去民政局。"
楚诣心底有不合时宜的雀跃,克制的尾音细微的发抖,"好。"
简短的三言两语约定好,两人之间陷入若有似无的尴尬氛围中。
因为第二次见面就谈婚论嫁,也因为达成的约定有匪夷所思的荒谬。
一个人**的空间会暴露很多私密的信息,尤帧羽若有似无地视线打量着。
这间办公室是楚诣一个人的办公室,面积不大,除了一个办公桌和一套实木沙发茶几之外就还有一个很大的档案柜,里面有关医学的书看着就十分有分量,每一本都是比巴掌还厚的程度,尤帧羽还没看都觉得眼睛发麻....
整个房间空气中漂浮着淡淡地令人安神的檀香,和那天在医院见面时楚诣身上的若有似无的淡香相似,一点点偏清香的气息,置身其中宁静得令人心安。
短暂的接触,从各个细节都能感觉到楚诣是个学识渊博稳重理性的人。
尤帧羽偷摸打量的视线和楚诣守株待兔般宠溺的目光对上,"看了这么久,有分析出什么吗?"
被抓包了也不心虚,既然她这么问了,尤帧羽托腮也直言不讳地回答,"能感觉到你要么是无趣没有社交还有些洁癖的知识分子,要么就是内心阴暗双重人格的变态。"
办公室干净得一尘不染,所有的东西都条理有序地整理好,甚至楚诣桌上除了电脑和一本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之外,干净得连像框都没有一个,桌上亮堂得晃眼,整个屋子里要不是阳光充足都给人一种骨子里发凉的寒悸。
两人的对视,以楚诣笑着移开视线结束,"那我该如何证明我两者都不是呢?"
她不想承认自己的无趣,也不接受自己是内心阴暗的变态。
尤帧羽不假思索,"证明不了。"
楚诣摊开双手,"好吧。"
没关系,小尤老师怎么想她都没关系。
"我们现在去明证局的话要预约吗?"尤帧羽从包里拿出她的身份证和户口本。
那天楚诣走后很久她才开始看那些文件,她发现里面的东西全面到楚诣的身份证乃至中医馆的工作证都有,刚才她从外面一路问进来,注意到医师胸口都戴了和楚诣带来的那张相似的工作证,而现在的楚诣胸口空空如也。
她认真到把她在用的工作证都装进去了....
"应该需要,我没有领过,我上网问一下。"
"嗯。"
两个没有经验的领证小白。
楚诣从几篇帖子里快速整理出了流程,"需要预约,我现在马上预约,需要一些时间。"
"好,不着急。"尤帧羽点点头把楚诣带来的东西都还给她,尤其摆正了她的身份证,"身份证这种重要证件最好还是不要随便交给别人保管,如果一定需要,复印件会更安全一点。"
当看到身份证的时候她都惊了,要知道,里面竟然连她出入小区的门禁卡都有。
一览无余的楚诣,让人一下子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听到她的关心,楚诣眉间泛起温柔的光,"我比较相信你。"
尤帧羽不太能理解楚诣这平白无故的信任,"那你信错了人,我道德感可是不强的。"
不过也是确实,她们之间的信任感挺厚重的。
第二次见面就结婚,互相不了解就要将自己性命压在对方身上。
"哦,所以你不是个好人。"楚诣意味深长的拉长音调。
"对,我是坏蛋。"尤帧羽眉眼压着露出压迫感的凶相。
楚诣双手抱臂,似笑非笑地问,"那坏蛋现在还会热心肠的帮小朋友拿挂在树上的气球摔下来把自己摔骨折吗?"
"什么?"
"坏蛋现在还会用儿童手表打电话跟大学辅导员请假不去上课吗?"
"我爸还告诉了你什么!?"
小时候的糗事被楚诣一连爆出来两个,尤帧羽的脸瞬间爆红。
不可置信的看着楚诣,两人之间不熟的那道屏障无形中渐渐消散。
楚诣想到她刚才说自己是变态的话,唇角微弯,"很多很多....我现在很了解你,知道你很多小秘密,当然,也包括一些羞耻的糗事。"
尤帧羽,我见过十八岁的你,我甚至知道你十九岁和朋友打游戏气红温了把手机摔坏,用了两个月的儿童手表才说服妈妈给你买新手机,同年考驾照科二挂两次科三挂两次蹲在路边嗷嗷哭,二十岁当热心市民帮小朋友从树上拿气球摔下来手指摔骨折,二十五岁和朋友创业为了省五百块人工费自己搬桌椅热中暑住院一个花三千一个花四千....
小尤老师,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甚至远超你父母的了解。
"这不是真的。"气到红温的尤帧羽抬手扶额,有点不太愿意面对现实。
她爸怎么能把那么多丢脸的事告诉她都不认识的人!!
原本还想在第二次见面的时候留点端庄,现在结果人家早就知道她丢脸的事。
"这是真的。"楚诣半带轻笑。
"呵。"尤帧羽一边暗暗下定决心回去再也不理老头儿,一边最后的倔强声从唇缝中挤出来,"我爸其实也不是很了解我的,我高中毕业之后就不跟她们住在一起了,只是前几个月生病之后才搬回家的。"
她想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土里,羞愤到耳朵都肉眼可见的红透了。
楚诣静静欣赏几秒她羞耻心泛滥的时刻,"听起来你还挺独立的。"
尤帧羽眉眼微弯,"这不是很正常的现象吗,我们这个年龄段几乎都是高中毕业上大学就住宿舍了,毕业后找工作工作大多都为了方便通勤租房住。"
周围人都是这种轨迹,尤帧羽并不觉得这和独不独立能挂上钩。
"那可能是我的感觉错误,因为我现在依然和我父母住一起,之前上学也都是在家里的住的。即使我现在已经三十岁,生活上一些琐碎的事情以及工作上的问题父母还是会参与。"
像楚诣这种三十多岁有了一定经济能力还跟父母住在一起的并不是很常见。
但是尤帧羽的关注点落在某一点上,欲言又止,"所以我们之后也要..."
结婚后她要和楚诣一起住在她父母家吗?
有点为难,让她毫无征兆的融入一个完全陌生的家庭相处,甚至连串联所有关系的妻子也是并不熟悉的陌生人,尤帧羽觉得自己在生病自顾不暇的情况下,可能不会有多余的精力在处理这件事上。
尤帧羽的为难楚诣都懂,但是看她纠结的小表情觉得很有意思。
依然记挂着说她像变态的事,楚诣轻轻拉长音调,故作为难的样子,"你不想和我父母住一起吗?可是我跟她们住了那么多年,已经互相习惯了对方的生活节奏,我不太离得开他们。"
平日里寡淡无味,连玩笑都不太会开的她竟然会格外在意某一句话,并记仇地"报复"。
小尤老师怎么能认为她是变态呢....
尤帧羽犹豫地拧起秀眉,"其实我的租房还挺大的,两室一厅,如果和我住一起的话你依然能保持现在的生活节奏,我会尽量不打扰你。"
就差直接说我不想跟你父母住一起了。
明明一直都是简单直接不扭捏的人,此刻竟有几分小女人的羞怯,楚诣慢悠悠带了几分笑意地说,"房间只是一个休息的地方,我并不需要很大的空间,我只是还从未尝试过和父母分开住。"
"可以尝试一下的,毕竟你都三十一岁了。"
"......."
尤帧羽说得很委婉,换做熟悉的人她都会一针见血地说,"又不是没断奶的小奶娃,怎么会离不开爸爸妈妈,难道是妈宝吗?"
但楚诣似乎不愿意妥协,纠结再三,为了合作继续下去,尤帧羽都硬着头皮准备妥协了。
没想到楚诣突然展颜轻笑,"别紧张,刚只是一个活跃气氛的玩笑,等你身体完全恢复了我们会像我弟弟那样搬出去单独住,我父母会为我们准备一套婚房,当作新婚礼物,这是我们家不成文的规矩。"
楚诣看起来这么正经的人竟然会开玩笑......
一旦接受了她温润如玉人设之后,楚诣还是保持她只可远观的高知精英形象比较好。
尤帧羽眯了眯眼,纤细的手指抬了抬,"我刚才看起来很紧张?"
楚诣眼尾轻弯,"如果不是踩到我鞋的话看起来还是挺正常的。"
洁白的鞋面落下突兀的污渍,楚诣话音落下之时上面的无意识的入侵者才离开。
尤帧羽比例极好,两条细长的腿交叠时,上面那条腿的鞋尖也能落在地面上。
"欧...."莫名地涌上几分暧昧,尤帧羽强装镇定地说,"我暂时没有心理准备也没有精力去融入一个家庭,而且我属于不太适合和长辈同住的类型。"
楚诣一派正经,"我明白,现在治病是最重要的,其他不用放在心上。"
挺善解人意的样子,但是被这样的楚诣刚刚一本正经地戏弄过,尤帧羽别有深意地说了一句,"年纪这么大还离不开爸爸妈妈,你......"
始终还是小记仇,而且有仇当场就想报了....
抬指撩开发丝,尤帧羽一字一句补充最后半句,"有点像妈宝女。"
目光一瞬不瞬地和她对上,虽然总觉得她那双眼好似沉静但暗藏汹涌的湖,陷进去就出不来的感觉,但尤帧羽不想在楚诣面前总"低人一等"的被她看透,所以尤帧羽挺直腰背十分有压迫感。
见她"气势汹汹"的样子,楚诣本能觉得会是很冒犯的词汇。
但是.....
"什么是妈宝女?"
"......"
尤帧羽万万没有想到,楚诣竟然不懂如此显而易见的网络词汇。
蓄谋的攻击无效,尤帧羽磨了磨后槽牙还得跟她解释,"妈宝女的意思就是,明明经济独立,但是三十多岁了还和父母住一起,一般这种都是自理能力有缺陷,需要有人时刻照顾的宝宝类型。"
就差直接说楚诣的名字了。
楚诣听懂了,但重点落在最后几个字,不动声色引导道,"什么类型?"
尤帧羽毫无防备重复,"没断奶的宝宝类型。"
"嗯?"
"宝宝类型,宝宝,类型,这四个字哪个字您理解起来有障碍?"
就算不懂网络词汇,但正常理解能力没有问题的人也应该能听懂吧。
她问了两遍,难道年纪大了,耳朵听力不行了。
宝宝类型,宝宝....
尤帧羽的嗓音是清润婉转的春风,说起恋人间的爱称是那么撩人暧昧。
楚诣的回味内敛又克制,脸上维持着一贯的从容,"我都理解了,但是你误会了。虽然我一直都跟父母住在一起,但实际上个人生活交流不多,我会做饭,也会定期做家务,不是你口中需要人时时刻刻照顾的宝宝类型。"
尤帧羽耸耸肩,"离不开爸爸妈妈的不就是宝宝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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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妈宝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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