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顾仙人看着程怜香的眼睛,半晌忽然抬起手敲了一下程怜香的脑门。“我早就对你师父说过,你随他,是个犟种。日后肯定也会同他一样,在这件事上吃亏。”
程怜香听了这话,反而释怀一笑。
顾仙人摇头,“从前你师父就是因为这个倔脾气才被奸人所害,毁了嗓子,再也唱不得戏。如今我看你又要走他的老路!”
程怜香看着顾仙人,“若有那日,我不还是有你顾老仙帮忙的吗?”
“你!”顾仙人叹口气,最后开口说道:“你回去告诉公主,这桩事我接了。两日后我定会随她入宫,为她姨母诊断。”
程怜香吃了一惊,“这么说,顾老仙你同意了?”
“要不然古话说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呢。”顾仙人举着手中的茶叶示意,“就看在这些贡茶份上,我也得入宫亲自谢谢贵人。”
“那你不怕……”程怜香止住话头。
“你刚才都说了,从小到大你什么见我怕过?”顾仙人微笑,“我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大风大浪都走过了,也不差这一点。更何况,你这么喜欢她。若是她伤心了,你不也就会伤心吗?若是你伤心了,只怕你师父也会跟着你伤心。他身体不好,是再受不得一点刺激的。”
程怜香目光中带着歉意,“多谢你了,顾老仙。”
顾仙人咧嘴一笑。“你是你师父的徒弟,就是我的徒弟。”
两人抬头,发现已经走到了公主府大门口,送顾仙人的马车早已等在门外。
顾仙人抬手弹了程怜香脑门一下,“回去吧,在府里机灵点。”
程怜香点头,拱手作别后转身往回走去。
看着程怜香的背影,顾仙人轻轻说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或许你并非是单相思。”说完,笑着离开了公主府。
另一边翠华庭中,苻庆本在用膳,抬头看见程怜香急急忙忙跑进来,还有工夫问道:“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吃?”
程怜香不敢耽误时间,见屋内没有旁人,拉出圆凳坐下后,立刻将顾仙人愿意两日后进宫的事情告知了苻庆,同时还将顾仙人关于中毒的猜测告知了苻庆。当然程怜香并没有提到顾仙人对于薛贵妃身体不好的诊断,他怕苻庆伤心。
本以为听到这消息后苻庆会高兴,却没想到对方不仅没有露出高兴的表情,脸上反而还越发阴郁下去。
程怜香有些担心,“公主,你怎么了?顾老仙愿意入宫,你不高兴吗?”
苻庆表情还是愣愣的,半晌才找回声音。“我高兴啊,多谢老先生愿意出手帮助。”
程怜香见对方还是那副模样,继续追问道:“高兴你怎么阴沉着脸?你当我傻,到现在还分不出你是真的高兴还是假的高兴吗?”
听到这,苻庆忽然长叹一口气。
程怜香猜测苻庆是担心薛贵妃的身体,轻声安慰道:“你别怕,顾老仙在研究解毒方面也很有造诣,贵妃娘娘应当不会有什么事的。”
苻庆却不是担心这件事,早在刚才程怜香刚说出中毒的时候苻庆便已经想到。说实话苻庆在宫中呆了六年,这种下作手段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因此她对于薛贵妃有可能是中毒一事丝毫不感到意外。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薛贵妃已经是代行皇后之职的六宫之主,同时还是当今太子的生母。此时有人敢对薛贵妃下毒,所求的便必然不是皇帝的荣宠这么简单。
“皇上子嗣单薄,后宫中有皇嗣的妃子也就那么几个,他们的儿子还都年纪尚轻,与我表弟相比并无胜算。”苻庆皱眉,“宫中规定谋害后妃可是牵连家族的,我简直想不到,她们有什么理由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害我姨母?”
程怜香听过苻庆的话也觉得奇怪,“听你这么说我也觉得有问题。说句难听的,她们若真是想求太子之位,谋害你姨母做什么?还不如去直接谋害太子。”
苻庆看向程怜香,对方说的话虽然有道理,但确实有些难听。苻庆撇嘴一笑,抬手锤了程怜香一拳,“你能不能说话好听点?太子是我表弟。”
程怜香自知说错了话,撇着嘴揉了揉疼痛的胳膊。
苻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要对程怜香讲明白前因后果。“程怜香,此事若只是后妃争风吃醋也就罢了,可若是涉及立储,便是牵动朝野的大事。我现在已经明白老先生刚才的疑虑了,我也完全能够理解老先生为什么一开始迟迟不敢答应我。你放心回去告诉老先生,若他真的不愿意入宫为我姨母诊病,我不强求。”
程怜香一怔,“你不强求?为什么?你不担心你姨母的身体了吗?”
“我自然担心。”苻庆见程怜香没明白,继续解释道:“可是老先生是无辜的啊,我总不能为了一己私利,就将老先生牵扯进这么复杂的阴谋中吧?左右皇宫中还有陛下为姨母撑腰,太子是陛下亲自指定的,那人若真是想要动摇国本,我想陛下也不会答应的。”
听到苻庆这么说,程怜香不仅没有高兴,反而腾的站起身。圆凳被程怜香的动作撞倒,在地上咕噜咕噜滚了几圈。
苻庆被程怜香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关心起在地上翻滚的圆凳。
“程怜香你干嘛啊?把我的凳子撞坏了怎么办?这可是宫里给我置办的,难道你赔给我吗?”
程怜香见苻庆都到这时候还在担心地上的圆凳,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拉过苻庆的胳膊。
苻庆被迫从凳子上站起来,抬起头看着程怜香。
“苻庆,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他顾老仙是无辜的,什么叫你为了一己私利将他牵扯进来?那我问问你,当初你把我抢进你的公主府做面首的时候,你怎么就没想到过我是无辜的?就没想过我也是你为了反抗赐婚被牵扯进来的受害者!”
苻庆愣住,她完全没有想到程怜香会在此时突然发难。这些日子他们相处甚是融洽,苻庆甚至以为程怜香早就从一开始憎恨自己的状态中走出来了,却没想到对方只是忍耐着,并没有原谅自己。
当然,苻庆自知那日自己抢程怜香进府的行为着实过分了,也没奢求程怜香能够原谅自己,只是没想到对方竟然已经到了也见不得自己对旁人好的地步。苻庆在心里思量着,那自己应该怎么说呢?说自己其实是格外讨厌顾仙人才不愿意把他牵扯进去的?
程怜香见苻庆一直不说话,以为对方被自己说得无言以对,心中更加难过。他生气当然不是因为见不得苻庆对顾仙人好,而是因为他再一次发现苻庆在对其他所有人时都能够做到以礼相待、三思后行,却在对自己是每每都是率性而为、从无顾虑。
戏子伶人本就是三教九流的最末一等,顾仙人即便再不修边幅也是正经的大夫,在社会上的地位比他们戏班子里的人高多了。如今看到苻庆这样的态度,程怜香更加感觉苻庆就是打心眼里瞧不起自己,所以才会在对待自己时格外无礼,完全不在乎自己的感受。
想到这,程怜香又想起顾仙人刚才对自己说的那些话,一股委屈感忍不住涌上心头。他从没有想过苻庆会对自己的感情做出回应,也做好准备自觉退出苻庆人生的准备,却没想到苻庆竟对自己如此不屑一顾。明明前几日苻庆还愿意说谎话骗一骗自己,假装出一份尊重自己的样子,谁知今天竟连说谎话都不愿意了。
她果然是早已经厌倦自己了。那自己的纠缠还有什么意义?
程怜香松开手,转身向外走去。
苻庆被程怜香扔在原地的时候还是一头雾水,她实在想不明白程怜香明明和顾仙人关系这么好,为何不愿意自己替顾仙人着想,难道他们两人明面上交好,实则是什么世代的仇人关系吗?
思考转瞬之间,程怜香已经走到门口。苻庆连忙出声喊他,他却头也不回仍然大跨步向外走去。
苻庆此时着实想要问个明白,索性跟着程怜香向外走去,终于在屋檐下拉住了程怜香。
“程怜香,你莫名其妙的抽什么风啊?”
程怜香没想到苻庆第一反应竟会是指责自己,心头委屈感更甚,一言不发挣脱开苻庆的手,继续往外走去。
这一挣扎反而激起了苻庆的斗志,苻庆咧嘴一笑,“程怜香,我再说最后一次。你若再不站住,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程怜香脚步一滞,回身瞥了苻庆一眼。他此时已经做好了要和苻庆决裂的准备,因此这一眼中除了伤心还有浓浓的不舍,但最终还是步伐坚定地往外走去。此时程怜香已经伤心欲绝乃至什么都不怕了,他既然已经知道自己在苻庆心中是怎样的地位还在此做什么?继续等待更多的羞辱吗?
苻庆只见程怜香回身看了自己一眼后便继续往外走去,第一反应这是程怜香对自己**裸的挑衅。她被程怜香的举动气笑,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怒气,大步流星走上前一把拉住程怜香。
程怜香还想挣扎,却只感觉到手腕一疼,下一瞬便被苻庆掰着胳膊背过身。苻庆按着程怜香的胳膊往前走了几步,一把将程怜香按在了旁边游廊的柱子上。
程怜香看不到背后,却能够感觉到苻庆的呼吸声就在自己脑后不远处。一呼一吸如同海浪拍打海岸,配合着程怜香此刻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并且由于视觉受阻,程怜香的其他感官反而更加灵敏,甚至能够闻到属于苻庆身上特有的香味。苻庆平日不爱熏香,但婢女们在洗衣服的时候会添加香料,因此苻庆身上常年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味,那是一种衣料香味与少女体香混合过后的味道,只有在距离苻庆很近的时候才能够闻到。上次程怜香闻到这股香味,还是在从老郎庙回来的马车上,苻庆因为马车颠簸栽倒在自己怀里的时候。
回忆与现实交织,这对于程怜香的冲击感实在太大。不出所料,程怜香的耳朵又红了。
程怜香觉得二人目前的姿势实在不太雅观,连忙尽力挣扎起来。奈何苻庆不知用了什么手法,伴随着程怜香越挣扎只觉得手腕越来越疼,而苻庆却仍然气定神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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