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事?”苻庆回过头看向杜至善,“我还以为我家里发生的事情整个京城的人都早就知道了呢。”
“公主,下官想问您,薛贵妃究竟知不知道您要报仇的事情?”
苻庆一愣,没有说话。
“我想公主应该也明白,若是薛贵妃能够与我们站在一起,那我们想要完成目标将会更加简单。”
“不成,不能告诉我姨母。”苻庆想也不想地制止住了杜至善。“我姨母与这件事无关。”
杜至善的表情晦暗不明,“公主是不希望薛贵妃与这件事产生联系,还是根本没想过利用薛贵妃达到我们的目的?”
“大胆!”苻庆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姨母是当朝贵妃,太子的生母,你有什么资格利用她?”
“这么说,下官是不是该认定公主所想的是第三种可能。那就是利用薛贵妃作为公主最后的退路,保证不至于与陛下决裂,万一日后失败还能留住一条性命?”
苻庆看向杜至善灼灼的目光,她已经能够感觉到这个眼神背后的炽热,那股炽热代表了杜至善内心最深层的渴望,也代表了对方要求自己绝对忠诚的决心。
“你放心,我从未想过给自己留退路。只是姨母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能因为自己一己私利就连累姨母和我表弟。”苻庆的眼神坦荡,“从小我爹就教我决不能背叛自己的盟友,复仇这件事我不可能临阵脱逃。”
“那便是最好。”杜至善也站起身,“既然公主打定主意要避开薛贵妃,那您就必须提前思考公主府上的人是否安全。”
苻庆眯起眼睛,“你是说松醪?”
杜至善点头,“其他人公主若是觉得麻烦,我可以帮公主神不知鬼不觉处理了他们。但松醪姑娘是薛贵妃赐给公主的,我无权处置。”
“这些人都是宫里派出来的,你有什么办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他们?”
“我既然说了有,那就是真的有办法。毕竟我的手段公主不是早就已经见识过了吗?”
自然是见识过了,苻庆想到宁慈心一夜白了的头发,忽然觉得身体有些颤抖。
“我知道公主被他们伺候惯了,但公主放心,我一定会再选一批聪明的人送进来,不会影响到公主。”杜至善已经靠近了苻庆,他的声音很是平稳,传到苻庆的耳朵里仿佛带着蛊惑。“公主,长痛不如短痛,既然您已经想好了,就应该及早动手,避免有人走漏了风声。”
苻庆闭上眼又睁开,半晌才开口说道:“既然驸马有心,此事便交给驸马来做吧。只是松醪毕竟是我姨母给的,我会自己处理好这件事。”
见苻庆已经听进去了自己的话,杜至善满意地点头。“公主放心,下官一定不辜负公主的期望。”
回到翠华庭,苻庆才后知后觉自己心脏刚才跳得很快,灌了两大杯水才勉强缓下来。松醪看着苻庆大口喝水的样子有些奇怪,只能赶紧吩咐下人多送两壶茶水过来准备着。
看到松醪在面前走来走去,苻庆几乎下意识抓住了松醪的胳膊。
“公主,您怎么了?”
苻庆这才发觉自己的动作有些冒失,缓了两口气之后松开了手。“杜至善说想要换一批下人。”
“换?”松醪有些不理解,“公主府的下人都是宫中派来的,他想怎么换?”
“我还不知道。”苻庆低下头避免与松醪的对视,“总之你这几天盯好了揽晴轩,我了解杜至善,他既然开了口必然是做好万全的准备了。”
松醪点点头。
听着松醪的脚步声离开屋子,苻庆才终于抬起头来。
今天杜至善的状态让苻庆感觉很奇怪,偏偏她还没有办法告诉松醪。
若说从前杜至善只是一只伺机而动的狐狸,那今天的杜至善更像是一只亮出爪牙的豺狼。苻庆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变化,却不知道这变化是因何而来。
若是因为杜至善得知自己去了兵部,未免显得有些愚蠢。兵部如今鱼龙混杂,且大多是赵王一派的人,即便杜至善进去了,也很难走到中枢接触到什么实质性的消息。
苻庆有些头疼,一只手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太阳穴。
虽说杜至善是一个合适的盟友,但苻庆总觉得他令人捉摸不透,只能时刻提防。这样的同盟对于现在的苻庆来说,仍然是有些难以驾驭。
“公主今日怎么了?可是被杜太傅和杜夫人扰得有些头痛。”
苻庆抬起头,松醪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身前。
松醪将点燃的安神香摆在桌上,又伸出手抚上苻庆的太阳穴。
“公主闭上眼歇一会吧。”
苻庆点点头,顺从地闭上眼睛。
松醪的手不轻不重地在苻庆额头上按压着,很快便让苻庆紧绷的眉头舒展开了。
“公主,杜太傅和杜夫人即便难缠,说白了也不过是不相干的人。您若是实在不想见他们,奴婢明日便回禀给贵妃娘娘。”
“到底是杜至善的父母,不见总是不好,再者说还有东宫的关系呢。”
“东宫又怎么样?只要公主不喜欢,便是驸马,奴婢也能想办法拦住。”
苻庆忍不住笑了,轻声问道:“驸马你也有办法?那你告诉我,你有什么办法拦住他?”
松醪笑而不语,只是轻柔地按压着苻庆的穴位。
苻庆以为松醪不过是在逗自己,又闭上了眼睛。
“公主,奴婢自从您入宫便一直照顾您,在奴婢眼中您比这世界上任何人都重要。”
苻庆一愣,却并没有立刻睁开眼睛。
“虽说奴婢是贵妃娘娘的陪嫁丫鬟,但这些年奴婢心中最亲的主子只有您一个人。”
苻庆猛地睁开眼睛,伸手拉住了松醪的手。
“松醪,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松醪垂着头,一双眸子定定地看着仰头看着自己的苻庆。
“公主,奴婢是在等您对奴婢开口呢。”
与松醪待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久到连苻庆都会忘记松醪可是从薛府便跟着薛贵妃的丫鬟,她的能力当然远不止能够妥善地照顾自己这么简单。
苻庆慢慢吞了口吐沫。
“是姨母发现的吗?”
“公主放心,贵妃娘娘比不得奴婢日日在您身边照顾,不会发现这些事的。”
“那你告诉姨母了吗?”
松醪看着苻庆焦急的神情,脸上露出一个微笑。
“公主还没有讲,奴婢跟贵妃娘娘又能说什么呢?”
苻庆松了一口气,放开了松醪的手。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有事情瞒着你的?”
“公主错了,奴婢不是发现您有事情瞒着我,而是忽然发现您不再是什么事情都跟奴婢说了。”
苻庆看向松醪,面上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松醪的话说得对,原先在宫里的时候,苻庆是所有事情都会告知松醪的。或许别人很难察觉出苻庆有所隐瞒,但对于松醪来说却是很容易发现。
“我就说我这个嘴,总是给我闯祸。”苻庆作势要打自己的嘴巴,被松醪轻轻拦住。
“公主这个习惯很好,不需要改。”松醪的声音温柔而又坚定,“早在公主与驸马在醉仙居见面却不要奴婢陪同的事后,奴婢便觉得公主好像对奴婢有所隐瞒了。”
“那都过去多久了,你怎么也不问我?”
“时机到了,公主自然会告诉奴婢。”松醪的手向苻庆的手传递过来一阵阵温热,“奴婢相信公主。”
看着松醪的神情,苻庆只能无奈一笑。松醪好像总是知道该怎么迫使自己张口,她明白自己最受不了的,便是他人这样无条件的相信。
缓缓呼出一口气,苻庆将自己与杜至善约定一起想办法收复锦西城的事情和盘托出。在讲的过程中,苻庆一直在看着松醪的神色,而后者的表情一直没怎么变化过。
“今日我觉得杜至善有些奇怪,他甚至还要求我将你送回宫去,我刚才就是因为这件事烦恼呢。”
“那公主是怎么想的?”
“我自然是不可能将你送走,但若是直接反驳他,我又担心他会怀疑我。”苻庆眉头微皱,“所以我只能想着先答应他换走一批下人,正好这样也能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松醪的目光落向地面,看起来应当是在思考。
“奴婢觉得驸马爷大约是想着公主府连个自己人都没有,做事情有些不方便吧?”
苻庆眯起眼睛,“这是我的公主府,他安插自己的人做什么?我可没把手伸到他的杜家去。”
松醪微笑着看向苻庆,苻庆明白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傻,慢慢呼出一口气。
“看来不止我怀疑他,杜至善也并不相信我。”
“毕竟公主与驸马爷图谋的并非是一朝一夕,这么大一盘棋他若是无人可用,难免会觉得掣肘。”
见松醪这么淡然地说出了杜至善与自己图谋的事情,苻庆反而有些不放心。
“松醪,你不会将这件事告诉我姨母吧?”
松醪摇头,“目前来看,奴婢是不会说的。”
“目前?”
“公主如今已经成婚了,也并非是小孩子。至于您有这样的想法,奴婢觉得很正常,毕竟锦西城是您的故乡。”
苻庆没想到松醪就这样被自己轻易说服了。
“但是今后的事情奴婢说不准,毕竟依照现在情况来看,公主与驸马爷之间也并非是铁板一块。”
虽说苻庆与杜至善图谋锦西城的事情松醪并不知情,但苻庆与杜至善之间存在问题却很好发现。毕竟他们两个人长久以来分属的是不同阵营,苻庆与杜至善又都不是能够轻松相信他人的人,这样的同盟在一开始必然是磕磕绊绊。
苻庆却已经听出了松醪的言外之意,噘着嘴故意说道:“原来你的意思是说以现在的局势来看,还不必告诉我姨母。”
松醪笑着安抚苻庆,“公主放心吧,贵妃娘娘一心为了您,肯定会站在您这边的。”
“我怕的便是姨母一定会站在我这一边。”苻庆的笑容敛去,“平日里姨母对我实在是太好了,可是按照道理来说,沈清嘉才应当是姨母后半生的依靠。”
松醪知道这是苻庆担心自己的所作所为会连累薛贵妃,对于苻庆来说,这世间确实已经没什么好割舍不下的,唯一只担心薛贵妃会因为自己受到苛责。
这也是之前在宫中的时候苻庆为什么过得并不快乐,因为恃宠而骄很好表演,但是如何拿捏骄纵与蛮横之间的尺度,却需要苻庆反复思量做的每一件事。
而这样的结果便是,苻庆常常被迫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骄纵,却又在真的想率性而为的事情上只能隐忍。
外人只能看到苻庆的生活风光,却无人在意她究竟想要得到什么,又真的想要保护的是什么。
松醪走上前主动拉住了苻庆的手。
“若是公主真的担忧此事会连累贵妃娘娘,那不如便好好思考如何能将这件事情做得更加圆满。”
苻庆的表情一滞,一双眸子透着些不可思议看着松醪。
“你不想阻拦我?”
“公主只是想回家,奴婢阻拦您岂不是天理不容?所以我只盼望您能够念在贵妃娘娘的份上,不要让这件事走向鱼死网破的结局。”
半晌,苻庆缓缓点头。
“你放心,我答应你,不到万不得已的关头,绝对不闹到鱼死网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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