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一日。
陈隅还很好心情地带祁颂去浴室,用尽全身本事给他和自己剪了个新的发型。
祁颂柔软而细腻的发丝从指尖掉落,陈隅看着镜子中爱人的脸,突然觉得,这是一件很浪漫的事,这件事会随着年岁的增长浪漫值年年攀升。
等到了很多年后他们的发丝变白,手上的皮肤变皱,那可真是顶级浪漫。
当然,如果他剪头发的技术能再好一些,这不仅浪漫,也会很幸福……
不过现在就……只能说还好只有他们两个人会看到,长一长应该会变得不错。
然而祁颂那天的反应好像只是昙花一现,很快又回归那种很散的状态。
尽管有些失落,但陈隅心态调整得不错。
所有的事都不能一蹴而就,至少算是有希望,他仍然每天笑着陪祁颂说话,偶尔出太阳会带着他隔着玻璃感受下阳光。
陈隅叫管家带了绿松石鸢尾花的种子和花泥,严格按照配土比例在落地窗前搞了大大小小六盆,每天带祁颂过来看几眼。
管家先生连续多月成为陈隅最频繁的联系人,全世界到处替小少爷跑腿,再把他想要的那些全都送到云麓湾。
陈隅将每一样他选好的礼物都仔仔细细介绍给祁颂,然后认真在架子上挑个位置选好。
陈隅选了很多款式的家居服,每天给祁颂换衣服前都会告诉他,为什么想看他穿这件。
还有洗头和理发的手法,也是绝了,都没长一长,只是过了几天洗完重新吹了下,陈隅越看越觉得自己是真的挺有天分。
从他第一次给祁颂做造型起发现,到祁颂和自己这一次次经由他手的剪发,已经有种炉火纯青个中匠人的感觉了。
不过也可能,单纯是祁颂生得好。
陈隅就是这样,做自己能想到的一切。
一月中旬,陈隅带着祁颂看录像带。
视频中的少年的脸已经成了几乎一模一样青涩版现在的自己,是他十四岁时了。
陈隅点开新的视频,这是司天和拍摄的,她的视角司源的生日宴陈隅给妈妈送礼物的过程,司源的生日和司天和离得不远,司天和生在春天,而她在夏初。
这场生日宴请了很多人,视频里的小少年绅士地穿着礼服。
画面一转,视频自动跳转到下一个。
「视频里是司天和的声音,“阿野,他们几个聚在这这是做什么呢?”
陈野说:“好像在花园结义拜把子吧。”
司天和和陈野是因为刚刚在酒会上,听到有人说祁颂坏话被陈隅开口请了出去,担心陈隅才出来找他的,没想到陈隅和他的朋友们在一起,还看到这么个“中二”的画面。
阎维朗率先保证:“阿隅,他们那些人就是闲的,你别听他们胡说,我们作为你的朋友,绝对不会诋毁你的偶像。”
谭畅激昂道:“对,我们誓死守护祁颂的名声。”
“什么鬼。”在司天和心里一向乖巧懂事也可以说是最正常的苏寒清开口,差点吓得她腰扭,“你们光说有什么用,我们发誓吧!”
司天和、陈野:……
被他们围在中间的陈隅摇了摇头:“那倒不用。”
阎维朗以为他还在不开心,很是坚持,“必须用,我们那个歃血为盟。”
谭畅挠了挠头发,感觉很中二,但硬着头皮上了。
所以苏寒清、阎维朗、谭畅他们三个就在司源生日这大好的日子里,在陈隅面前站成一排,举手发誓:“我,xxx,作为陈隅最好的朋友,这辈子绝不做伤害祁颂的事也绝不说伤害祁颂的话,路见祁颂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
镜头外的司天和和陈野笑得抽抽,屏幕都在抖,缓了好一会才把摄像头关了。」
“我的天。”原来他们当时的原话这么中二。
陈隅看完,无比庆幸那天他是背对镜头站的,而且由于情绪不高没说什么,他有点社死看向祁颂,发现祁颂竟很认真盯着投屏,瞬间把社死抛诸脑后了。
“宝贝,你是觉得他们好玩吗?”陈隅问他,“要不我再给你多放几遍?”
或者给他们发个群语音,让他们再演绎一遍?
祁颂没说话,但陈隅感受到自己轻握着的祁颂手在震颤,连带着小臂都在抖,整条胳膊肌肉绷得很紧。
陈隅一惊,立马给他按摩手臂,一边揉一边问:“怎么了?手臂不舒服吗?还是哪里痛?”
祁颂明显是在忍痛。
揉了几分钟,震颤和抖动慢慢停了下来,陈隅这才松了口气。
他以最快的速度致电心理医生,问她是什么情况。
“可能是精神类药物的副作用,之前跟您提过的。”心理医生告诉他,“你描述的情况应该是锥体外系副作用,肌肉强直、震颤,也就是俗称的手抖,未来也可能引发其他位置,比如头之类。”
陈隅冷静了下,仅剩不多的理智支撑他走出影音室门,“就是说这些药现在不仅对他的没有治疗效果,还产生了副作用?”
“是有可能的,您先冷静。”医生提醒他,“药物的副作用不止这些,还可能对心脏、肝有影响,您需要及时带他来医院检查,像他这种情况,我已经跟您说过很多遍了需要住院治疗。”
“如果他能去医院,我还会在这里和你说这些吗?”陈隅一时有些口不择言。
“恕我直说,他是可以来医院的,就算是剧烈挣扎反抗,临床上也有应对手段,镇定药物或是上束缚带,一些严重的患者他们可能连基本的自知力都没有,他们意识混乱甚至不清楚身在何方要做什么,作为家属,要有自己的判断。”心理医生直白地告诉他,“现在对他最好的选择,就是送他来医院。
您看过那么多资料,应该知道,使用药物无明显效果反而出现这类副作用,意味着他的预后会越来越差。”心理医生提醒他,“记得我跟你说过最基础的治疗原则吗?越早干预预后越好。”
“好了你别说了。”陈隅打断她,“有没有控制这些副作用的药物?”
“有,但需要到医院来做全面检查。”
再高明的用药都不可能不通过检查,就好像心理治疗永远不能只通过转述。
“靠!”
挂了电话,陈隅有种想把一切都毁了的冲动。
为什么能这么不尽人愿?
为什么药物效果没有,副作用却这么强?
到底是为什么?
可他心里清楚,医生说的是对的。
他只能再继续调整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维持一个尽量平静的表情。
陈隅回到房间里,祁颂安静地窝在沙发上,看投影里的视频重复播放。
“宝贝。”陈隅俯身轻握他刚才发抖的手,用指腹轻轻揉,“我们需要看医生,让医……”
陈隅刚开口提到医生,祁颂就疯狂发颤,手臂肌肉肌张力高的吓人,他连眼睫都在抖,全身物理意义上在抗拒。
陈隅给他放松,把他抱在怀里,心疼得要命,但还是坚持说完,“就让医生来家里做检查,抽血、拍片子什么都在家里。”
祁颂咬着牙,紧紧盯着他,用力摇头。
“祁颂。”陈隅语气重了几分。
祁颂就这样又看着他,无声但坚定地拒绝。
祁颂的拒绝是全身心的,陈隅能感受到他整个人状态陡然下滑,以此感染他一起恐惧看医生这件事。
“祁颂……”陈隅内心也是天人交战,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终于软下态度,抱着祁颂,没再继续说了。
从那之后的两天,陈隅每晚都是闭着眼睛,但意识清晰直到天亮。
祁颂偶尔没什么规律的还是会发抖但都能很快恢复,与此同时,陈隅竟然一夜间开始大把大把掉头发。
真这么下去,感觉很快离秃不远了。
明知是对的,但就是不去做,陈隅想着祁颂苦笑,他竟然也变成了这样。
人的精神就像条弹力绳,有时你觉得它的弹性远不能拉这么长这么紧,但它就是能做到。
有时你觉得它还可以拉再长一点再紧一点,但它就是下一秒就崩溃。
陈隅的彻底崩溃来自于第三天早上,是他注意到祁颂的目光不同寻常地停留在窗户、利器上时。
他甚至不确定那算不算不同寻常地停留,不确定这和以往目光不带情绪的落点有没有不同,但他就是被这几个眼神弄得丧失理智。
他几乎转瞬纯凭本能,将人固定在床上,然后打电话让管家以最快的速度把他要的东西送到。
他曾说过相信祁颂,那些不会锁上的刀具被全部扔掉,家里可以打开的每一处窗户都被他亲手一扇一扇用工具锁起来。
管家在他疲惫但偏执的眼神中,接下了以后每天送餐食过来的任务。
陈隅处理完家里的一切,回到房间寸步不离地看着祁颂,全程一句话都没说。
他的崩溃安静到窒息。
陈隅想,他不愧是被祁颂吸引着喜欢了他这么多年的人。
某种程度上讲他们的特质很相像,祁颂安静,他甚至能比祁颂更安静,有些事他做起来或许比祁颂还极端。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