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的问题……”陈隅跟着他的步伐，心里的情绪难以言喻，“是世事无常……”
陈隅神色暗了几分，他不放过戴震东是对的，如果当年没有温导，祁颂的事在他那绝对不会轻轻放下。
“你知道我为什么后来选择演戏吗？”祁颂问他。
“没有别的想做的，绍亦南算是个很好的契机？”陈隅猜。
“一半一半，主要还是因为来钱快。”祁颂自嘲道：“不是什么理想，对我的滤镜有没有碎掉很多？”
“并没有。”陈隅笑了下，“如果来钱快不算人生理想，那你一口气否定了我爸我哥我姐的人生意义，顺带也否定了半个我，没有他们这种人生理想，我怎么带资谈理想？”
祁颂对上他的视线，摇了摇头，自语道：“你真没救了。”
但也就是因为陈隅总是这样，让祁颂逐渐形成了种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潜意识。
那种潜意识是无论祁颂多难堪都可以被陈隅包容。
“温导很喜欢我，这是我能有如此算得上顺风顺水起步的重要原因。”祁颂接着和他讲，“但这是从私交上论，从专业上很快就不是了，他称赞过我的灵气、天赋，但也拍着桌子骂过我吃不了这碗饭，让我滚。”
“温世昌导演是你的伯乐，我以为你们私下关系一直不错。”陈隅有些疑惑。
祁颂给他解释，“起初是因为我演不了爱情戏，和温导刚认识的时候他还觉得我年纪小，后来指着鼻子骂我脑子有病，让有病治病，说爱情演不了亲情友情就能演得好？天下所有情都围绕着一个爱字，一个演员演不出爱不如早点滚蛋。”
说起这个陈隅倒不太同意，“你的角色爱情含量是有点低，但也不是没有吧，眼神**事业线推进男强女强互相推拉你演得都很好，还有其他的……你情绪处理都很细腻。”
“温导觉得这些不过是技巧罢了。”祁颂轻描淡写道：“我得第一个主流奖项的时候，温导就在我前排，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在他眼里看到‘影视寒冬’这四个字。”
“这……”陈隅一下不知说什么好，不过祁颂成熟后的风格确实相比感受派更偏技巧派，他的表演层次起伏恰到好处，如果说第一次得奖时温导不认可，陈隅想知道，“那现在呢？你已经是拿奖的常客了，他还这么认为？”
“他不理我了。”祁颂说来觉得有点好笑，“在我接二连三拿奖后，我猜他估计觉得市场完了，真正的好演员没戏拍，投机取巧的站高台。”
陈隅：“据传温导近几年在打磨新本子，有说是电影的，但更多人说他已经要退休了。”
“应该是吧。”祁颂让他猜，“你知道温世昌导演除了让我别做演员和我说过第二多的话是什么吗？”
陈隅不明所以看了他一眼，突然有点开窍，“不会是让你别拍电影吧……”
“对了。”祁颂肯定他的猜想，“说是电视剧大家在电视上网上看看得了，开个视频网站会员我的剧不爱看还能看别的，也不算浪费，但真让人专门花钱去看电影，那就是转圈丢人……”
陈隅皱眉，“就算是温世昌导演也不能这么措辞吧。”
“我十几二十出头的时候也不服，拿着自以为和女演员还不错的对手戏给他看，温导没看两眼，和我说建议我去学校里里看看人家二十啷当的男生谈恋爱眼里是什么？”祁颂笑了笑，“他还说……我要真觉得自己演出了爱情，他推荐我去试一部青春偶像剧，演一段纯感情流的本子。”
祁颂表情冷了下来，“结果我当时只是在他书房里站着那么一想象，就知道自己完全不行，我可以演……但演出来是什么鬼东西，连自己这关都过不了。”
陈隅轻轻用肩膀碰了碰他。
祁颂看着他又笑了笑，“温导果然还是温导，我这两年拍戏的时候……越来越多怀疑自己，越来越觉得自己拍不了戏了，尤其是你的出现……”
“我？”
“是啊。”祁颂抬眸，“前年，不对……是大前年我就看过你的作品，大前年寰星奖那天你坐在我后排，很多人看我，但你看我的眼神尤其灼热，我那天就觉得可能早晚有一天会输给你。”
“真的？”陈隅突然兴奋，“我这么厉害？”
祁颂给他泼冷水，“是你目标选错了，我一点都不厉害。”
“可我选择攀的是最高的山。”陈隅第一个不同意，“我不管什么技巧还是感受，不管是市场选择还是行业现状，你就是同年龄段最好的，即便你以后突破自己做得更好了，也不能否认我喜欢过十年的那个祁颂。”
“我还能做得更好吗……”祁颂望着远方，不知道在问谁。
“……你现在都有爱情了。”陈隅觉得答案显而易见，他提议：“要不我们哪天去拜访温导，让他再看看你现在眼睛里是不是二十啷当岁男生谈恋爱的感觉？”
祁颂：“……”
他让陈隅看前方，“快到了。”
“前面是什么？”陈隅只看到路的尽头好像开阔了些，站着三三两两的人，拿着手机拍山的方向。
祁颂：“一个山崖。”
陈隅还能不知道是一个山崖吗？
“……是有瀑布吗？我听到了声音”他拉着祁颂的手腕快步走。
是有瀑布，但除此之外……
是整片山崖的迎春花，漫山的黄点缀在绿色的枝条间随着瀑布一起垂落。
陈隅看着近在咫尺的满崖迎春花怔了好久，“原来迎春花可以这么生长的？”
漫山遍野，从悬崖最高处垂落，丝丝缕缕，覆盖整个崖面。
“是啊。”祁颂没忍住泼冷水，“不像你在家里种的那六盆绿色鸢尾，一个都没活。”
陈隅：“……”他心虚揉了下鼻尖，“怎么想到带我来这儿？刚还说没有比Eros美的，这里比Eros的那个干巴巴的海蚀崖美多了。”
“那天晚上……”祁颂陷入回忆里，“跨年那天，你抱着我，我都记得。”祁颂抬手搭上他的手腕，“你让我救救自己，其实我好像无时无刻不在救自己，但我挣扎了很多年，最后，我好像还是救不了我自己。”他扣紧陈隅的手腕，手指有些僵硬，“但你……你说让我救救你，陈隅，你记住，我就算真的救不了我自己，也一定愿意拼尽全部力气去救你。”
“我……”陈隅脑海中一阵心疼，“我知道。”
“如果你觉得我活着是在救你，那我给你这个权利，只给你这个权利。”祁颂很认真地向他保证，或者是说向他托付，“给你在特殊时期决定我生命的权利，未来有一天如果我再变回那个样子，或许更差，你不用纠结那时我的主观意愿，你想用任何手段都可以，只要你别在像那时候那么……”祁颂顿了下，寻到一个还算合适的词，“无助。”
“祁颂……”
“你听我说完。”祁颂打断他，“你那天问我窗外是雪花还是迎春花，今天我回答你，是雪花或是迎春花，是冬天或是春天，本质没有任何不同，我都爱你。”
“你……”可能祁颂不明白他这番话，配上这画面，穿着陈隅给他选的衣服，在漫山崖的迎春花前，这对陈隅是多大的冲击。
陈隅目光落在祁颂刚说过爱的唇上，觉得他哪里是不会爱，祁颂是这世界上最优秀的爱人。
祁颂一旦谈爱，就是倾尽所有的。
“不能亲我。”祁颂不忘提醒他，“还有别人在。”
虽然离他们远，但真要有什么动作他们能看的一清二楚。
陈隅委屈地叹了口气，捂脸，“这是什么顶级折磨？这么好的景，你都表白了，我们不顺势在一起？我求婚都说不出比这更浪漫的话了，这在你那甚至还没够到在一起的标准吗？你杀了我得了。”
“避谶。”祁颂拍了下他的手背。
“……”陈隅从善如流，“你要了我得了。”
祁颂：“……”
他们并肩一起走在山崖下。
“你之前说想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想清楚了吗？”祁颂低声问。
“还真没有……”这些日子，脑海空下来的时刻陈隅都会想，“这个课题对我来说还是太复杂了……理论上讲是在寰星奖后吧，我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完全不了解你本人就喜欢你，但事实有可能还真是如此，喜欢一个人的某一部分就足够喜欢上他整个人了。”
耳边是蜜蜂飞舞的声音，祁颂想了想说：“我应该是在你说‘我知道你想跳’的时候。”
“比我想象中早。”陈隅简单回想了下，“所以你那天真的在吃司离的醋？”
祁颂几不可察地压了下唇角，“不算吧，我那时候还没想清楚。”
陈隅敏感地捕捉到即使现在提起，祁颂还存在的几分不快，“是不是就算知道是司离……还是会不开心？”
“你？”祁颂有些讶异他怎么知道。
“我们很像。”陈隅说：“换位思考一下就知道了，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陈隅带着祁颂走到瀑布前，感受着空中迎面散开的水雾，“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接爱情片吗？”
“故事片更容易拿奖。”祁颂对他的演戏初衷发出如此揣测，毕竟陈隅真的很想赢。
陈隅无奈笑了下，“不是，是因为没有好的爱情故事，你肯定觉得我家庭和睦父母恩爱，对爱情应该很向往或是期待，但其实不是，我爸妈是特例，我很早就明白这点。
小时候，我有同学爸爸出轨，我们一起愤世嫉俗，觉得那位叔叔真是全天下最恶心的男人，后来……我身边家里家外几乎每个都有腌臜事，这竟然成了常态。
我对爱情上算是悲观主义，即使看电影电视剧，也很少看到我心目中的爱情。我有时候看到恩爱情侣或夫妻，总有种谁都不能确定他们会一辈子在一起的感觉，我能想象出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们不爱了各自去过其他的生活，或者爱上其他人，这一点也不ooc，反而很现实。”
“这本来就是现实。”祁颂认可他的话。
“但我对你不是……”陈隅看着他，两人的目光紧紧粘着在一起，祁颂被他灼热的目光烫到大脑失神数秒，他听到陈隅说，“陈隅不爱祁颂就是ooc，重要主角ooc，世界坍塌。”
“你……”祁颂回过神，听完他的话，干巴巴道了句，“好…中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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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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